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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
当第四个女人加入,是好戏还是坏戏,则取决于最后这个女人的属性。
杭敏之扫一眼屋内众人,提裙步入,首先对纪若男问候道,“哟,若男也在?听说云心斋新来了一批料子,限量出售,先到先得,想必你也是得了这个信儿才来的?”
浅也看向纪若男,见她撇撇嘴,对杭敏之的话未置可否,这形容,似乎两人不仅认识,还有很深的人际关系。
——她会帮纪若男?
浅也皱了皱眉,不期然间,撞上了杭敏之投来的视线。
只一眼,杭敏之就转了注意力,对周岸芷笑道,“这位姑娘,让你受委屈了。这位纪家大小姐就这性子,人直,说话也爽利,你听她名字,若男若男的,可不就是比一般男儿还莽撞……她先前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还望姑娘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杭敏之,有你什么事!”纪若男一听这话火了,尖叫起来,“你凭什么代我赔不是?是我的错么?你没看见我脸上的五指印?你想装好人笼络人心,也得看清了对错再出来!”
“人家为什么要打你?你说的那些混话,是一个大家小姐该说的么?”杭敏之完全无视纪若男脸上的红印,淡淡道,“想分个对错?好,那咱们就到纪伯伯跟前问问,言辞侮辱和急怒攻心,看看到底是谁受了谁的委屈。”
“你!你少拿我爹威胁我!”
话虽这么说,可浅也发现,纪若男的气焰一下子就弱了,再没之前那么嚣张。显然,杭敏之是拿住了她的七寸。
只听杭敏之继续道,“你前阵子学人放债,被纪伯伯软禁在家,好容易出来了,大家伙儿在天香楼设宴给你压惊,你却足足迟到了两个时辰,真以为我听了你的说辞,什么都不知道?那被你抽的浑身是伤的孩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吧?你抽了他二十八鞭,孩子不省人事,百姓不让你走,当然会迟到——若再胡闹,信不信我把这件事也告诉纪伯伯?”
孩子?
抽的浑身是伤?
二十八鞭?
听到这里,浅也看纪若男的眼神愈发厌恶了。原本以为只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却没想,竟然草菅人命至此。
却见纪若男一噎,继而辩解道,“你有本事就去告诉我爹啊……是那孩子不好,编儿歌嘲笑我是落汤鸡,丑八怪,浑身沾满泥巴……哼!本小姐何曾受过那样的侮辱!还是被那种贱民的孩子!二十八鞭都算轻的了!”
说到此处,纪若男气就不打一处来。归根结底,都怪那一对狗男女!下雨天不打伞,也不知在雨里玩什么,拦了她的路不说,那个面具男人,竟然还直接将她从马上拽下来!她这才浑身泥巴,这才会被那个孩子嘲笑,她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是他的错他的错他的错!他叫周轮是吧?铁怀英面前的大红人是吧?哼,迟早有一天……
纪若男突然一愣,似想到了什么,倏然看向一旁的浅也。
浅也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懵了,面无表情地回视她。
纪若男又看向杭敏之,这一回,再无先前被杭敏之抓住七寸的狼狈,甚至,她的眼中竟带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怜悯之意。鸦雀无声里,她慢慢后退了几步,挑眉,盯着在场三个女子,掷地有声道,“好,今日算我的错,敏之向来宽厚,想必也不会与我计较。三位同枝一气,是我不知趣,扰了你们的雅兴,也罢,我这就走,将此地腾给你们,你们——”她忽然深深看一眼浅也,“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什么意思?
——千万别让她失望?
浅也的心里莫名一跳。
纪若男雄纠纠气昂昂地离开了,周岸芷转身朝杭敏之道谢。二人都是大家闺秀,十足的礼仪风范,你来我往说了好一番客套话,浅浅静静在旁欣赏着她们的官家词锋。
终于,新一轮谦辞敬辞说完,杭敏之微笑告别,“周姑娘不用客气,相逢就是有缘,京都巷尾深处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得空欢迎你来我府上,我带你去玩。”
“如此,就多谢杭小姐美意了。岸芷必当登门拜访。”
“唤我敏之即可。”杭敏之亲切纠正,又转头笑看浅也,“届时,夏姑娘也务必赏光。”
“自然,一定。”这是浅也跟杭敏之自遇见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待杭敏之走远,周岸芷暗暗松了口气,自嘲道,“京都小姐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同她说话,我仿佛又回到了学堂里面对夫子的时候,紧张万分,生怕说错了什么失了礼数。”
“刚认识嘛,难免的。没准儿以后你们熟悉了,会发现她比你我都疯。”
“比我是一定的了。比你,”周岸芷摇头,打趣她,“我可还没发现有哪个女子比你还疏狂。”
“这是什么话,我也算知书识礼的。”只不过,知的是现代的书,识的也是现代的礼。
“唉……”
“你叹什么气?”
“你说这话都不觉得脸红么……”
二人热热闹闹走出云心斋大门,浅也乐此不彼地跟周岸芷抬着杠,说着话,走着走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咦?
——她有告诉过杭敏之,自己姓夏么?
两人回府的时候,明月高悬,灯火通明,已然是晚上。
与周岸芷分开后,浅也简单用了餐,又梳洗一番,伏在窗台上欣赏月色。
今晚月亮很圆,偶尔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她及腰的长发,月光如金子般温柔洒下,染白了眼前朵朵茶花,她拨开飞到嘴鬓的一缕发丝,耳听远处传来的阵阵虫鸣,微微眯眼,仿佛一只慵懒的花猫,享受着此刻难得的惬意。
可惜,惬意总有被人打断的时刻。
她正独自赏着夜景,走廊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错落有致的脚步声,伴随着这些脚步声,各种惊慌失措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传到耳内——
“……怎么样?人找到了么……”
“还没有……你们这群笨蛋光会吃饭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快去找……”
“轻点,我让你们轻点……别打扰了几位休息的主子……”
大晚上的,下人们在干什么?
找人?
她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走在阴影里的一个丫鬟,赶紧叫出来询问,“喂,怎么了?你们在找什么人?”
那绿衫丫鬟正专心寻找,骤然听到她的声音,反而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清楚是她,赶紧出来行礼道,“夏姑娘好。”
“你在找什么人?”
“奴婢是在找,找……阳一小哥。”
“谁?”
丫鬟几乎要哭出来,“阳一小哥。”
“怎么回事?”
“今天傍晚,苏轮少爷跟阳一小哥去赴铁大人的宴会,晚上回来的时候,阳一小哥被少爷搀扶着,浑身酒气,脚步虚浮,似是被灌了不少。蔡叔(管家)赶紧着人去找解酒药,可药还没找来,阳一小哥他就、就爬上了屋檐顶,一边揭瓦,一边丢我们,又蹦又跳的……说要表演绝技给我们看……”
“然后呢?”瞧这情况,阳一是在发酒疯?
“这自然吓坏了我们,我们找梯子的找梯子,劝说的劝说,好容易将阳一小哥安抚住了,带下了屋檐,岂料刚送到屋里,出门说话的功夫,就发现……发现阳一小哥他不见了!”
“……不见了?”
“是,不见了。”丫鬟苦着一张脸,“酒醉之人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蔡叔又不敢打搅诸位主子,这才让我们轻点声……”
听到这里,浅也挥了挥手,直觉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想到厉害如阳一竟然也会喝高,发酒疯,还玩起了失踪,不由就对铁怀英的那个宴会产生了些许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状况,需要阳一这般拼命灌酒?
想到阳一,自然就想到了苏轮,她问道,“那苏轮……”
“少爷瞧着没什么大碍。”丫鬟连忙定她的心,“交代完阳一小哥的事,少爷便回房了,奴婢观察过,少爷说话从容,步履轻松,不像是个醉酒的模样。想必阳一小哥替少爷挡下了不少酒。”
浅也还想说话,忽听远处有声音唤道:“小莹,小莹!快来帮把手,找到阳一小哥了!快快快——”
“找到了?”丫鬟大喜,冲浅也福了福,扭头就朝声音处跑去。
看着丫鬟跑远,浅也支起下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动静,知道阳一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微微一笑,索性也关了窗子睡觉。
夜色沉沉,伴我入眠。
她睡的迷迷糊糊间,突然感觉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谁?她还没反应,就觉得四周的床褥一陷,黑影一闪,下一刻,那人就不声不响压了过来。
“……唔,苏……”对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不刺鼻,却也不好闻,她伸手想推开他,却反被他制住,十指紧扣,一个长长的深吻后,他缓缓抬头,露出脖颈裸露的肌肤,眸子漆黑如墨,在月光的衬托下发出性感的光芒。
她想起身,还没爬起,又被他给直接拖了下去。接下来,亲吻、喘息、触摸、撩动,他的攻势太过猛烈,她已然不知此身在何处,只能被动地承受、逃避、捉住,然后……回应。
“你喝酒了……”这是废话。
“你、你醉了么……”这也是废话。想到之前那个丫鬟的描述——少爷说话从容,步履轻松,不像是个醉酒的模样——浅也只想苦笑。世人皆知醉酒之人必定发癫,可谁规定表现形式绝对一样?眼前这位,可从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主,他发起酒疯来,不吵不闹,却是这般火热激情,实在叫她招架不住……
“可以么?”两人衣衫几乎已经除尽,他贴着她,在她耳边低低呢喃。
这个人,这个人,都这种关头了,竟然还不忘询问一下她的意见,他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浅也问,“苏轮,你清醒着么?我……是谁?”
话音未落,就听他忍不住笑出声。
她一下子有点羞恼,“笑什么?”还不是怕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时候的你……”托起她的下巴,他靠近她,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很可爱。”
“……”浅也想尖叫,这种时候的*之语,根本是火上浇油。
不待她细想,苏轮下一波攻势接踵而至,修长的五指仿佛会点火,一点一点燃烧了她身上每一个敏感之处。
“……可以么?”他又问了一遍。
就这样吧。
就这样罢!
脑海里响起这样的回复,她刚要开口,与此同时,不知怎的,又响起了这样一道声音——
“好,今日算我的错,敏之向来宽厚,想必也不会与我计较。三位同枝一气,是我不知趣,扰了你们的雅兴,也罢,我这就走,将此地腾给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这是……
她睁开了眼睛。
云雾缭绕四周,空气里传来淡淡幽香,那是屋外茶花大片盛开的征兆。月光融融,半冷半惺,眼前的男子专注盯着她,神态温柔,嘴角含笑,似做着某种无声的邀请。
就是这个人了吧?
就是这样一辈子了吧?
如果答案都是肯定的,那么,她想问他,“苏轮,你爱我么?”
“爱。”他握着她的手,缓缓移到自己的胸膛,郑重其事道,“很爱,夏兰花。”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