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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俊目光如水地看着朔风。朔风收敛了狂躁,也静静地看着谢俊。
“他很像公子。”朔风道。
谢俊绷起的神经突然松开了,那一刻,他在期待些什么呢?他竟然期待那个荒谬的答案,不过因为一个眼熟的身影。
谢俊觉得自己想多了,人都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活过来呢?他的父母是有些痴魔了,然而他不一样,他的理智尚在。
谢俊告辞离去,朔风顿时松了一口气,一派镇定地走进了房间里,在看到谢盏的时候,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意:“谢大公子被我忽悠走了。”
谢盏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禅房之中,静悄悄的,两人面对面坐在蒲团上,都不曾言语,唯有檀香飘散。
过了很久,那穿着袈裟的僧人首先开口:“陛下真的打算如此?”
“他不该像影子一样活着,我想令他活在阳光下,但是朝臣固执守旧,纵然我给他加官进爵,他们反而会更加鄙夷他。但是这些朝臣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信仰佛。”桓凛道,“我思来想去,此法最好。”
死而复生,朝臣会说他是妖孽。
然而,妖孽,换一种方式,也许便是上天旨意,命不该绝,令他重生。
前一生,阿盏一辈子都活在指指点点中,直到死去都未曾摆脱。阿盏那个名声因他而起,便要靠他去化解。
桓凛的双手渐渐地握成拳,眼中的神色愈加坚定。
这次祭天便是最好的一次机会,祭天大典上,以神佛的旨意,让阿盏出现在天下百姓的面前……
桓凛从禅房离开后便去了阿盏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他走进房间,在椅子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里面似乎还残留着阿盏的气息。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安宁的气息落在他的心头,让他不由得想要昏昏欲睡。
谢盏在栖霞寺中四处走着。皇帝祭天,整个寺庙中香客少了很多,看起来格外安静。已经快入秋了,树木的绿叶已经泛黄,添了一些凄凉。谢盏是很少来寺庙中,在这天下人都信佛的年代,他并不信。
不幸的人往往会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种彻底沉沦信仰中,那是屈服;而另一种便是不信,因为不甘。谢盏便是后者。
然而,当他走在寂静中小路上,心中祥和而宁静时,谢盏觉得,自己或许错了。
不知道走到了哪座院子,谢盏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石凳旁坐着的一个人。那人一身袈裟,夕阳的光辉下,如同泛着金光一般,那一刻,谢盏觉得自己真的遇见了佛。
“公子。”
直到朔风推了他一下,谢盏才回过神来,脚步不受控制地走了出去,走到了那人的面前,朝着那人行了一个礼:“大师。”
走得近了,便看清了那人的容貌。谢盏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如古井无波,然而,金光下,与那双眼睛十分不相符的是,那人的容貌称不上好看,甚至是有些丑陋的,一道伤疤从他的眼角划到另一侧的下巴上。本来是一道有戾气的疤痕,因为那双眼睛,显得温和慈蔼。
他显然不是普通的和尚,那身气质,出尘脱俗,必定是离神佛十分近的人了。
那人看了谢盏,也朝着他行了一个佛礼:“施主。”
“不知大师法号?”
“无尘。”
建康城两百余座寺庙,有名的僧人只有四五人,其中并无无尘大师的名。
“可是扰了无尘大师?”
“无妨。”无尘道,目光不知散落在了何处,眼神辽远,似是忘记了谢盏这个凡人还在。
这位大师的话十分少,谢盏却觉得呆在他身边很舒服。
许多话他藏在心底久的,他身边信任的唯有朔风一人,朔风心思单纯,所以他无人可谈,也无人能谈。
看着无尘大师,他突然有了说话的*。
“朔风,你去守着门口,我有些问题想请大师指点。”
朔风连忙走了出去,守在了院子的门口。
无尘的目光在谢盏的脸上扫了一眼,本来毫无波澜的眼中有一丝水纹闪过,起身道:“随贫僧进来吧。”
无尘大师的禅房十分干净,里面只有简单的几件物什,木鱼,挂着的袈裟,檀香袅袅,卧榻上两个蒲团。无尘大师在其中一个蒲团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谢盏在他的对面坐下。
“大师……”谢盏开口,竟不知有些话该如何说起。
无尘大师又走神了,目光落在了别处。
谢盏反而轻松了一些,将他与桓凛的那一段过往从头到尾的述说了一遍。那些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事,不想谈起的事,此时说出来,竟是说了一口气,也发现并没有那么愤恨与痛苦了。
“大师觉得我该如何?”谢盏最后问道。
只是问了半晌,都未曾得到无尘大师的回应。他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大师,大师双目紧闭着,似在思索。谢盏也不敢打扰他,只是期盼着能有人替他指出一条路。
他本以为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他竟然活了过来。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桓凛对他变得忍让而偏执。这本是他期待的事,现在却有些恐怖了。
等了许久,大师依旧没有回应,谢盏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又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就目瞪口呆了!
无尘大师竟然睡着了!
望着无尘大师坐得笔直地睡着,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谢盏的目光在房中扫了一圈,突然落到墙上的一幅画上。他对画向来敏感,那画的不是很好,但是意境却很好。那是一片广袤的草原,一直延伸到天地交接处,看起来辽远而空旷。画这幅画的时候,画的人心境便是如此吧。他的目光落在落款上,那是个小楷的‘岚’字。
禅房中挂着这样的一幅画其实是有些突兀的。不过以刚刚无尘大师的表现来看,谢盏觉得这已经不算稀奇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卧榻上站了起来,穿着鞋子便要轻声离去。
“施主。”无尘大师叫住了他。
谢盏转头看他,见他已经睁开了双眼,还打了一个哈欠。
“施主不是有惑吗?为何不说?”无尘大师的眼中毫无污垢。
谢盏:“……”他这样离去无疑是无礼的,于是他便坐了回去,又将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再复述的时候,谢盏发现自己的心态又变了,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只是在说到最后的时候,心绪才有了一些波动。
谢盏一直盯着无尘,所以是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闭上的。
“……”他的那段本以为十分惨烈的过往,在无尘看来竟是催眠的故事?
过了很久,就在谢盏再次想要离去的时候,无尘终于开口了。
“施主可是想忘记了重新开始?”无尘道。
谢盏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并不是忘记一切才是重新开始。”无尘道,“并不是轮回才是重生。”
谢盏隐约有些明白了,告别无尘后,他的心思空旷许多。只是刚踏出院子,便看到一个黑影负手站在院子外,他的心顿时沉重起来。
桓凛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到,脸上露出一个笑:“阿盏。”
他笑起来的时候,将所有的戾气都掩藏了,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毫无心机的少年。
谢盏垂下了眼,往前走去,桓凛在他身边走着。风吹歪了他的斗篷,桓凛适时扶正了,像极了贴心的情人。
谢盏此时心境空旷,对桓凛也没那么排斥了。并不是轮回才是重生,他对桓凛那般排斥,那般恨,才显得他对那段过往过于在意吧。
谢盏的心中已经生了一个想法,在走出很远后,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院子。天已经完全黑了,隐隐只看到一个轮廓。
桓凛本来是有些喜悦的,时不时去看身边的人,然而,当他回头看的那一眼,他虽然看不见阿盏的目光,心中却隐隐生了一种不安的想法。
等回了他们所住的院子,阿盏进了房间,桓凛亲自端着晚膳进来了。
几个简单的素菜,一人一碗白米饭,当桓凛将饭吃进口里的时候,眼睛突然变得酸涩起来。很久以前,他便觉得与阿盏过着这样平凡的日子便是一种幸福,待他从战场归来,便与阿盏一起归隐田园。
他看着阿盏端起了碗,小口的吃着饭,这一次,阿盏居然没有将他赶出去。
当吃完两碗白米饭后,桓凛那本来因悲喜而有些混乱的脑袋澄明了下来,他痴痴地看着谢盏,有时觉得像是在做梦,有时又觉得不可思议。然而,看着阿盏的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下掩盖着的眸光,桓凛的心中又生出一抹悲凉来。
桓凛张了张嘴,终于将他埋藏在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阿盏,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却已经渐渐往下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