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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的挥散就像是绵延的大树藤蔓,慢慢的将脑子裹紧,密不透风。
所以霍疏听完闵灯回答,愣了好一会儿。
他规定的?他什么时候规定了?
闵灯把地上最后一点面粉收拾干净,站起身来。看着依旧蹲在地上的霍疏,纠结着是直接跨过去,还是喊他站起来让开。
最终他还是不敢直接从霍疏身上跨过去,这才开口。
“让……让我出去。”闵灯轻声说,“我要回去了。”
“啊好,我送你。”霍疏脑子有些糊涂了,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
猛的站起来后,眼前眩晕着的白光让他控制不住的朝一边倒了过去。
闵灯眼前一黑,鼻息间只来得及嗅到一股极淡的酒气,整个人就被压到了墙边。
霍疏意识到后,尽量把自己撑了起来,但无奈眼前一直看不清,“不好意思……”
“我扶你……去床上……”闵灯控制着越来越快的呼吸,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抱歉。”霍疏甩了甩头,撑着墙把自己立了起来。
闵灯紧握着拳头,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扶住了霍疏的胳膊。
“……走吧。”闵灯说。
眼前不停在晃动的墙和地板,让霍疏不得不把一半的力靠在了闵灯身上。
两人走得摇摇晃晃,像是都喝醉了一样。
霍疏比闵灯高几乎一个头,所以与其说是闵灯扶着霍疏在走,倒不如说是霍疏把闵灯当成了一根拐杖。
“呼——”
被扔到床上,仰躺着看到闵灯眼睛的时候,霍疏这才发觉自己把人抱着一起带了上来。
连忙松手。
闵灯慌乱起身,手不停的在发抖。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他才重新把手捏成了拳头。
转身出去准备给霍疏倒杯水。
手腕又被扯住了,闵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甩开。
却听到霍疏有些迷糊的说:“跟我睡吧。”
“不是……”霍疏蹙眉,发觉自己说话有些歧义,“我的意思是太晚了,你就睡在这儿。”
闵灯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他给霍疏喂了一点水后,出了房间,坐在了沙发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太累了。
闵灯揉了一把眼睛,靠睡在了沙发上。
霍疏家的这张沙发很大,几乎可以当床了。
他把手轻轻放在了他前天折好的白绒毯子上。
好软啊……
闵灯意识到自己开始做梦了。
狭小的空间,昏暗明灭的灯光,门外无休止的争吵。
闵灯把自己抱紧了,期望着自己消失在这片黑暗里,也祈祷外面的人不要注意到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一声巨响。
那个人开始踹门了。
——哐哐哐的声音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他知道这是梦。
医生说过,梦就是假的。梦是假的,他是在做梦。
门被踹开了。
闵灯猛地紧闭上了眼睛,头皮发麻。
从脊椎刺进来了寒凉让他几乎直不起腰。动弹不得。
卧室的窗户开了一小半,风刮的窗帘沙沙作响。
霍疏眯着眼睛醒来,偏头朝窗外看了一眼。
一道闪电侵略似的割开了黑暗。
他起身下床,光脚踩着地板。把窗户关紧了,又把窗帘拉上。
呼啸的风声消失,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
他刚要回到床上,客厅却传来奇怪的动静。
像是有人在哭。细细呜咽,和止不住的抽气声。
霍疏甩了甩头,以为自己今天喝大了。
躺倒在床上的瞬间,脑子突然想起来,闵灯今天睡在客厅。
骤然起身,他连灯都没来得及开,就冲到了客厅。
借着巨大落地窗匀过来了一点月光,霍疏看清了躺在沙发上的人。
睡在沙发上的人已经缩成了一团,像是喘不上起来,一直在吸气。声音极细微的在低喊些什么。
霍疏没听清。
“闵灯?”霍疏慢慢走了过去,打开了沙发边的落地灯。
暖黄色的光晕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也照亮了闵灯满脸的泪痕和被自己掐出血的手腕。
“你怎么了?”霍疏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他甚至不敢去触碰闵灯。
沙发上的人毫无知觉,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使了大力,血液慢慢滴落在白色毯子上。
霍疏皱眉走近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绝对不对劲。
“闵灯……”霍疏慢慢蹲在了沙发边。
闵灯还是没有反应。
霍疏把手慢慢的放在了闵灯的手腕上。
就在这时候,特别响的一声巨雷,随着几乎亮了一半的天响彻在耳边。
霍疏直觉不好,再回头看去的时候。
闵灯尖叫出声,像是被撕破了一样,整个人终于扛不住崩溃了。
“艹。”霍疏没忍住骂了一声,扯着毯子过去把人就给紧紧裹着了。
闵灯声音由尖厉逐渐低哑,一直到嗓子喊不出来了还在竭力低喊。
“没事儿啊。”霍疏蹙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没事儿啊……”
霍疏就这么一直把人抱着。
闵灯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都是恍惚的。
整个神经沉浸在恐惧里,控制不住的发抖。
霍疏一边抱着人,一边伸手去拿手机,准备打120。
手机刚拿到手上。怀里一直在发抖的人没动了。
霍疏连忙低头去看,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这是醒了,他松了一口气。
“我送你去医院。”霍疏说。
“……我不去。”闵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霍疏低头看着他,最后再认真的确认了一遍他真的不需要去医院,这才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
闵灯接过水,喝的很急,转眼就没了。
“还要。”闵灯低声说。
霍疏又倒了一杯,“慢点喝。”
闵灯闻言,把仰头灌的动作换成了低头灌。
几杯水后,温水慢慢把神经舒缓过来。
霍疏在看着闵灯喝完第六杯水,终于没有再要的时候才放下了心。
“对不起。”闵灯低着头,眼眶生疼。
“不客气。”霍疏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我还要谢谢你呢。”
闵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明天早上6点我还得开会。你要不来这出,我这酒估计醒不了。”霍疏把毯子抖了抖,把干净的一半轻轻搭在了闵灯身上,“没事儿,别多想。”
闵灯抓紧了身下的沙发,呼吸的空气艰涩难咽。
手腕上伤口的刺痛一直在提醒,提醒他刚刚像个神经病一样。
早上6点。
霍疏睁开眼就朝客厅走了过去。
客厅太空,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空了的沙发,和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毯子。
海螺兔子走了。
叹了一口气,霍疏把毯子又给弄乱了。
车窗外晃悠着一帧一帧闪过的楼房,和各种各样赶着去上班,或许是上学的人们。
他们脸上无论是在笑着,还是愁容满面。总归是迎着阳光在往前走。
闵灯抱着自己无论去哪儿都带着的书包,头因为靠在车窗上被晃得有些想睡。
他闭上了眼,不再看车窗外。
闵灯想辞掉这份工作。
没人会放心一个随时会犯病的人在家里晃荡。
霍疏不说,只是因为脾气好。
但他不能仗着别人脾气好,理所当然的继续留在那。
电话就捏在手里,界面一直停留在窦助理的消息框里。
一句特别简单的话。他打不出来,也不想发出去。
闵灯低头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白绷带,盯着上面蝴蝶结笑了笑。
脸颊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霍疏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个会绑蝴蝶结的人。
消息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因为闵灯觉得蝴蝶结挺漂亮的。
“解酒药和胃药。”窦助理把药和一杯温开水同时放在了霍疏面前。
“资料拿过来了吗?”霍疏单手揉着太阳穴,神色难看。
胃有些疼了。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先吃胃药。”窦助理冷笑了两声,“揉什么太阳穴,又不止疼。”
霍疏:“……”
霍疏无奈的把手放在了胃上。
“这是闵灯先生在餐厅工作填写的资料。”窦助理从怀里抽出一个文件夹。
“你先出去吧。”霍疏这会儿胃也不疼了,甚至有些急的把文件夹打开了。
餐厅员工入职前都会填写一份最基本的资料。其中包括姓名,年龄以及家庭情况。
杨振宇跟他说过闵灯有很严重的社交障碍,他想知道闵灯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总不可能是天生的。
资料很清晰。
姓名闵灯,性别男,年龄19。
19?
霍疏盯着这个数字看了两眼,闵灯长的是挺小的。
但是他以前一直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这个年龄应该是在正常读书的。
资料不长,几乎一眼可以扫完。
但在霍疏看到籍贯的时候,瞳孔几乎不可见的紧缩了一瞬。
白底黑字,资料上赫然写着。
——临海市惠安区惠安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