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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 且说扫云和伴鹤并肩蹲在门口,嘁嘁喳喳的说些闲话。扫云先道,“有几日没见着薛大姑娘进来了。”
伴鹤笑道,“你知道甚么。如今他们家搬回了旧府,自然今后没事就不大过来了。”
扫云道,“可是,薛家原是大户人家,在京里也是有房产的,为何当年偏要住在咱们府里。倒也奇了。”
伴鹤道,“这有甚么奇的。听说他们家的姑娘有一个金锁,和咱们二爷的那块玉刚好是一对,薛姨奶奶和二太太自然是想做成这个金玉良缘,才有心住在这府里的。难道你就没瞧出自从宝姑娘来了以后,林姑娘和咱们二爷疏远了好些么。”
听见屋里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两个小厮对视一眼,扫云接着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宝姑娘一家人又要搬出去了?”
伴鹤道,“这你还看不明白么。如今大房和咱们二房分了家 ,荣国府现在是大房的老爷太太当家的。薛家原是冲着咱们太太过来的,如今这情形自然就要搬了。说起来,薛大爷早就想要搬出去了,这回算是合了他的心。”
扫云笑道,|“你又不是薛大爷的小厮,少在这里满嘴胡吣。你怎就知道薛大爷早就想搬出去住了?”
伴鹤道,“这你就是孤陋寡闻。如今府里谁不知道薛大爷一心要巴结讨好小秦相公的事儿。 也就是瞒着上头那几个主子罢了。如今赶着这个当口,那薛大爷可不要趁势搬出去,往后自然更没有人可以管得了他老人家了。”
扫云笑道,“倒是也听说了一句半句的闲话,也不敢当真。那小秦相公先前不是和咱们宝二爷 最要好的么,怎的又和薛大爷好起来了。”
伴鹤冷笑道,“宝二爷哪有薛家大爷出手大方呢。 虽然咱们家也有的是银子,可宝二爷不是摸不着么。人家薛大爷成日里在外头做买卖,那手里一天经过的现银和银票,只怕咱们一辈子都没瞧见过呢。听说前几天小秦相公生日,赶上守孝,都没摆桌子请客,薛大爷还亲自送了好些东西过去。那小秦相公又不是傻子,这样的好靠山还有不靠上去的理儿?教我说,”
正说到此处,只听里头脚步声重重的过来,接着宝玉便走了过来,厉声道,“你们两个又在这里嚼什么舌头,是想挨鞭子了不成?”
扫云和伴鹤都知道自己这位主子色厉内荏的脾性,却并不惊慌,忙都上来笑着磕头求饶。宝玉一人踢了一脚,道,“再敢胡吣,教人割了你们的舌头 ----你们方才说小秦相公如何了?”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伴鹤爬起来,小声道,“小秦相公如今和薛大爷要好的很。 听说薛大爷还在秦府隔壁也买了一座宅子,两下里打通了,只留着和小秦相公往来,,”
话未说完,宝玉已怒道,“你还敢胡吣!鲸卿是最清白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必定是薛蟠逼迫他的了!”
说着便命备马。扫云伴鹤对视一眼,自然是听吩咐照办。如今王夫人在别院那边,鞭长莫及。这边早已都是大房的心腹耳目 。这头宝玉和两个小厮刚出门,那边就有人飞快跑去告诉平儿。
凤姐今日闲暇,也坐在迎春房里,看迎春教大姐写字。 见平儿匆匆进来 ,笑道,“平姨娘这是忙的甚么。”
平儿便附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凤姐笑道,“我就知道他是沉不住气的。泽儿那头必定已经妥当了,咱们只等着瞧笑话便是。”
平儿笑道,“可不是。 还有一件事,方才我已经命人去传林之孝家的进来 ,大约这就过去了的。”
凤姐道,“那咱们就回去罢。”
说着自带了平儿回自己那边去。进屋先见小琴迎上来,笑道,“方才奶奶打发去林府下帖子的人回来了,说林姑娘答应明儿过来瞧奶奶呢。”
凤姐笑道,“你出去教小月好生预备着明儿的菜单子,林妹妹如今是贵客了。”小琴笑道,“知道了。”
外头回林大娘来了。凤姐便知是林之孝家的,道,“命他进来。”
林之孝家的进来先规规矩矩的请了安,又堆着笑道,“ 不知二奶奶传小的来,可有什么吩咐。”
凤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方笑道,“倒也没有甚么大事。只是你原是跟着二太太办事的,如今二太太搬过别院那边去了,留下你们夫妻跟着我和大太太,只怕你们两口子有些抱怨。你也知道,我眼里一贯是揉不得沙子的。”
迎春那奶妈子的事儿出来以后,府里这些管事的媳妇也都知道凤姐如今和邢夫人是一气的,人人自危,只怕连累自身。听凤姐如此说了,林之孝家的唬了一跳,忙跪下道,“小的并不敢。奶奶明鉴,小的夫妻虽是二太太当年提拔起来的,这些年却一直 跟在二爷和二奶奶手下做事的。”
凤姐命小琴搀起她来,笑道,“我不过白说这么一句,你且不必惊慌。我也知道你们夫妻一向都是最忠心的,所以有心提拔你。如今赖大两口子年纪也大了,事儿也多,原先府里人口奴仆的事儿都是赖大家的操心,往后这些都由你去打理。只是不知你可能应付的下来?”
林之孝家的原是揣了一颗忐忑之心过来,不想竟是兜头一个天大的好处砸了下来,一时倒有些懵,片刻才回过神来,复又跪下道,“小的谢过太太和二奶奶恩典,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奶奶大恩。”
凤姐笑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谁要你粉身碎骨作甚么。你且起来,我还有话问你 。”
林之孝家的便站起来,听凤姐道,“昨儿有人在我跟前提起,你家里有个女儿,生的十分俏丽干净,又是十分机灵懂事,可是如此么。”
林之孝家的心里一凛,只当凤姐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忙道,“奶奶谬赞,如何当得起。奴婢是有个女儿,今年十四岁了,正想要送进来当差。”
凤姐笑道,“可巧我这房里还缺个人手。今儿晚饭后你带她进来,给我瞧瞧。若是合了我的眼,便教他跟着我罢。”
前世林之孝家的把小红送进怡红院,不过是瞧着宝玉跟前差轻人多,若是能得脸混个好前程自然更好,若是不能 ,早晚也能放出来自行聘嫁,总是不会吃亏。
如今大房二房早早就分了家,宝玉房里再也不是什么好的去处。倒是凤姐依旧算是这府里最有权势的主子之一,能跟在她的身边,自然大有体面,倒比去别人屋里强得多。
听凤姐如此说了,林之孝家的喜不自胜,忙道,“若是能跟在奶奶身边,倒是她的造化了,便是我们夫妻脸上也觉体面。”
凤姐听她会说话,笑着点点头,挥手令她自去。 林之孝家的便暗暗擦了一把汗,喜滋滋的退下去了。
平儿有些不解,道,“奶奶莫不是为了使林大娘越发忠心些,才要教他的女儿在跟前伺候的么。”
凤姐看她一眼,笑道,“也算是,也不算是。”
须知小红这样忠肝义胆又伶俐聪慧的好孩子,那才真是一百个也找不出一个来。前世她待自己情深意重 ,这一世定要好好报答她这份情义。何况她那样的品格,自然要收在自己身边,万没有便宜旁人的道理。
只听外头有人高声嚷起来, 凤姐便问什么事。 小月几步进来,到。“回二奶奶,姨太太那边打发人来说 ,宝玉和薛大爷在外头打起来了,如今都在姨太太那边坐着。姨太太已经打发人去请二太太过去了。如今请奶奶也过去帮着和劝和劝。”
凤姐看一眼平儿,笑道,“不想宝玉也有肯动手的时候,倒要过去瞧瞧。”想了想道,“你就不必去了,免得二太太见人多了越发恼羞成怒 。小琴和小月跟着我罢。”
平儿抿嘴一笑,上来替凤姐换了衣裳,又命外头小厮备了车。
薛家旧府原在后面隔了两条街处,并不十分远,故而片刻便到了。 跟车的婆子扶着凤姐下了车,小月和小琴后头跟着,一齐往里面来。
进门只见王夫人已经先到了,一脸怒色,不发一言。薛姨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是脸色难看。薛蟠和宝玉一边一个,各自站在自己亲娘身前,都垂着头一言不发。却不见宝钗,---想来出了这样的事,宝钗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自然要避嫌了。
凤姐便命小月和小琴出去等着,自己换上一脸诧异之色,先给王夫人和薛姨妈都请了安,才道,“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这兄弟两个怎么就动手起来了?”
如今荣国府大房翻身,凤姐作为大房嫡子嫡妻的体面也不同以往。薛姨妈便命人给凤姐看座,才道,“ 你问问这个孽障!好端端为了那么个东西,竟然和自己的表兄弟动起手来!”
薛蟠抬起头来,道,“要不是宝兄弟出言不逊,我也不能动手的。姨娘和妈为何光说我的不是,怎么不问问宝兄弟都说了些甚么话?”
宝玉也抬起头来。诸人这才发现宝玉脸上竟带了一处青伤,恰在左眼框边上。
王夫人先唬了一跳,忙拉过来细看,不由哭道,“你这孽障,往常混闹也就算了,怎的又闹到这步田地。”
凤姐留神看了看,薛蟠周身上下却都齐整。想来也是,宝玉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薛蟠虽说不是柳湘莲的对手,那身板总比宝玉结实的多,要收拾起宝玉来倒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薛姨妈见宝玉脸上挂了幌子,也唬了一跳,先看看自己儿子,似乎没有吃亏,这才放下心来,只拿着帕子擦了擦眼圈,却不说话。
王夫人哭了半日,见薛姨妈不肯接招,只得收了泪,拉着宝玉细问。偏宝玉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气的王夫人又问薛蟠道,”蟠儿你来说。”
薛蟠道,“姨娘恕罪。我也不愿提此事。”
薛姨妈气的骂道,“你俩这是想把我和姐姐气死才罢么。”
凤姐坐在一旁半日,见问不出来,便道,“二位姑妈不必着急。倒是把跟着两个兄弟的小厮叫几个进来问问的好。 ”
王夫人听了有理,道,“把今儿伺候宝玉出门的小厮叫来。” 薛姨妈也道,“出去把蟠儿的小厮也带进来。”
一会功夫四五个小厮都进来了,一排垂头跪下。凤姐看一看王夫人和薛姨妈,道,“是姑妈亲自问他们,还是我问几句 罢了?”
王夫人如今顾不得和凤为先前 的事置气 ,只想着眼下这事,便道,“你替我问着他们罢。”薛姨妈也道,“倒是凤丫头问罢。”
凤姐便先看一眼扫云和伴鹤,道,“你们两个素日该是知道我的性子的,若是敢撒一个字儿的谎,看我怎么揭你们的皮。\\\"
唬的的两个小厮磕头不迭,连说不敢。凤姐道,“你俩说说,今儿这两位宵夜是怎么闹起来的?”
扫云和伴鹤对视一眼,伴鹤便又磕了一个头,才道,“回太太,回姨太太,回二奶奶,今儿原是宝二爷闲来无事,说是回了老太太要出去逛逛 。小的们想着二爷这些日子闷着也不大好,便带着他老人家出来随便走走。 谁知道宝二爷出来就往小秦相公家去了,小的们也没拦住。”
薛姨妈也听说过秦钟和宝玉的那些事,只是如今扯上了自家儿子,脸色也难看起来。王夫人更是气得面色铁青。
伴鹤接着道,“二爷去秦府的时候可巧薛大爷也在,二爷就问薛大爷是不是欺负小秦相公,薛大爷说不管二爷的事,又去问小秦相公,小秦相公也说不管二爷的事。二爷就伤感了,说小秦相公见利忘义,小秦相公就哭了,薛大爷就和宝二爷打起来了。”
凤姐见这小子居然把他和扫云摘得干干净净,也不由好笑,只是此刻万不能露出笑模样来,只道,“你们两个是死人哪,不会上去拦着,别让小爷们伤了和气么?”
伴鹤道,“奴才们是想要上去劝的,只是宝二爷和薛大爷都不许我们进去,因此都在门口守着的。待我们听见动静,就已经晚了的。最后还是小的们进去劝了几句的。”
凤姐便又问了薛蟠的小厮,也都是一样说辞。
宝玉素日是个不会和小厮计较的性子,虽然听着伴鹤起先那几句说的不真不实,心想着大约也是怕被府里责罚才那么说的,倒也默默认了。
薛蟠只知道后面的事。听伴鹤说的规规矩矩不偏不向,也就不吭声。
凤姐见问的差不多了,便命他们滚出去,道,“等回去再和你们算账。”几个小厮如获大赦,一溜烟的退出去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都不是傻子,听完了伴鹤的话,心里都明白了大半。姐妹俩面面相觑了半日,只不说话。
凤姐见场面尴尬,只能笑道,“这是甚么大事。兄弟两个也值得动起手来。果然都是些孩子脾气。宝兄弟,快跟我和太太回去罢,先弄点药给你敷一敷,瞒过老太太才好呢。”
王夫人见侄女给了台阶, 便也沈着脸站起来告辞。凤姐出了门便向王夫人道,“姑妈且带着宝兄弟先回那边去收拾收拾,我先回我们那边瞧瞧,嘱咐他们不许把这事传给老太太那边的人知道才好。”
王夫人想了想。道,“便是这样。”回头看宝玉道,“还不上车跟我回去,小心你老子知道了锤你。”
宝玉只得乖乖上了车,跟着王夫人先过去了 。凤姐这边也自回府不提。
且说凤姐虽然和王夫人说了那些话,心里却另有算计。回来便先去了邢夫人屋里,如此这般给邢夫人学了一遍。
邢夫人听得瞠目结实,半日冷笑道,“亏得自小就养在老太太跟前,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来。日后倒看二太太那边如何说嘴。”
凤姐笑道,“太太只装个不知道就罢了。省的老太太心里不痛快。横竖下头那些奴才们嘴碎些,有个风言风语的若是传到老太太耳边,也不是咱们禁得住的。”
邢夫人听了有理,婆媳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