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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润的秋风如振动的蝉翼,荡漾在寒冷的迷雾中,伴随凉意而至的,是冰原狼一般凶猛的丹麦大军。在这个时刻,大部分英格兰人仍在酣眠,敌人的打击便忽然降临了。
约克的旧堡本是一座土丘和壕沟搭配的诺曼式木堡,这种堆积的丘陵结构并不适合厚重的石质建筑,于是诺森布里亚伯爵的工匠们拆毁了原先的建筑,推平了那座圆丘,在它的旧址上重新筑起石壁和高塔,为了维持堡垒居高临下的优势,诺森布里亚人将周围的堑壕挖得更深,原先用尖刺木桩防护的沟堑里也引入了乌斯河水,形成了宽阔的护城河。
自外部看,这座新石堡已然是北方罕见的奇迹,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忏悔者爱德华修建的诺曼式教堂,更不必说内部如隐于重峦叠嶂内的各式特殊设计所带来的防御革新了。丹麦人的攻势以划破晨光的牛角音为发端,然后四面便响起了猎犬的吠声,坚固的橡木帆架和加固在上面的梣木长矛铺向约克的石壁下方,丹麦人分成无数攻城梯队,扛着器械武器扑了上去。
斯汶王的命令非常明确,所有丹麦人都必须依次向前,不得拥挤,以免在淤泥中乱成一团,互相阻滞,成为敌人的靶子。在旁观的王公们眼中,攻城大军就像是数十支长矛自四面八方刺入约克城墙,然而对于那些身临战阵的武士来说,四周只有一片血腥和混沌,所有人的吼叫声和武器撞击声都如消失一般,只有他们面孔上可怕的表情和厮杀中的恐惧气息留在那些活着与死去的人心中。
丹麦人的重型长矛和各式盾牌很快触及坚固的石壁,高举的云梯也被搭在城垣,自空中落下的铁矛和标枪不断在人流中造成各种可怕的创口,头骨碎裂的声音足以吸引全天空的乌鸦,这些热爱死亡的鸟类将在战后盘旋此地,啄食蓝绿眼珠,采衔金黄长发,这似乎便是天然的安排,战争过后,人类收集金属,鸟类收集血肉。
诺森布里亚人虽然反应略显迟缓,此时也已经纷纷赶上城头,野蛮人正在外面敲门,他们必须迎接这些海上的客人!来自泰恩河地区的贝奥诺斯塞恩从倒在身旁的战友头盔上拔下一柄染血的战斧,全力掷向下方的丹麦人背部,然而那些浴血的狂战士依然不断向上攀爬,英格兰人和丹麦人的心中怀着同样的恐惧和仇恨,互相厮杀着,但是突袭的效果并不足以抵消防御者的优势,尤其是诺森布里亚人已经逐渐组织起来以后。
一团团灰色的东西被抛上了城头,英格兰人躲过以后才发觉这并非敌人抛石棒射出的石块,那团物体外裹的湿泥瞬间掉落下来,从中间飞出大量嗡嗡作响的蜜蜂!这些蜂窝在诺森布里亚士兵中间造成了意想不到的混乱,即便是战技最高超的战士猝不及防之下也受到了蜇刺。趁着这个机会,丹麦人猛烈突击,很快在城头站稳了脚跟,不断将兵力投入到这些墙壁上。比起实际的伤害,斯汶王的秘密武器造成的心理打击更为巨大,丹麦人即便同样遭受蜜蜂袭击,也不会像英格兰人那般惊慌失措,受到蜂窝投掷袭扰的城头阵地开始失守,丹麦人的战斧和长矛终于将约克的石壁刺穿,似乎只待里面的脏腑混着鲜血流出,这座堡垒便会如同筋疲力尽的猛兽一般被驯服。
诺森布里亚伯爵此时也意识到外墙正在失守,他的眼中满是狂野,然而这个高贵武士就算再勇猛,也无法抵御越来越多的丹麦精锐。
“就这样战死吧,至少所有人都会说,诺森布里亚伯爵休厄德之子沃尔西奥夫死于荣耀。”伯爵暗自下定决心,便要慷慨赴死,可一个死志已坚的武士就如同注入魔法的钢铁,等闲绝难抵挡,于是死在伯爵剑下的丹麦勇士又多了两人。如此势不可当的高贵领主,或许就像“战齿”哈拉尔德一般,唯有奥丁亲自出手方能击杀,可是年轻的伯爵终究未能一死,约克郡长的侍卫最后还是救下了血泊中的沃尔西奥夫,撤退的号令随即传遍全城。
诺森布里亚的精锐侍卫们大多身着沉重铁甲,退却不及便受丹麦人乱矛聚刺,纷纷痛呼气绝,无数闪耀宝石光芒的精致武器委弃于地,这些都是王侯们于壁炉边亲赐的珍物,此时尽如尘土,掩于血暗。望见这一幕的丹麦王公武士皆发出欢呼,各自杀毙身旁败军,切头高举狂吼。
斯汶王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战败的诅咒这一刻消失于头顶,丹麦的王冠将恢复往昔的荣耀,与斯汶王的声名一同笼罩在北方的天空。敌人的头颅像是树冠卷落的花瓣,坠落满地,丹麦战狼的盾牌长矛已经征服了约克的城墙。
约克郡长看见沃尔西奥夫伯爵难看的表情,只是略一点头示意,便又投入指挥之中,对于休厄德郡长来说,约克之战远没有结束。撤退下来的英格兰人很快进入了这座环形城堡的内部,可是这些混乱不堪的士兵根本无法立刻投入战斗,好在大段的外墙皆已丢失,内墙所需要的守卫兵力要少得多。休厄德郡长曾经在伦敦向威廉·马利特请教过这种同心圆式结构的城堡设计,此时驾轻就熟,按照预设方案开始向丹麦人发起了第一轮反击!
约克城最巨大的投石机都安装在内壁之上,这些新式配重型投石机开始向占据外围的丹麦军队抛射大型石弹,这般威力足以砸碎古代巴比伦城墙,远非丹麦人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于是那些犹在庆祝的敌人骤然遇袭,许多最精锐的战士就这样白白死在石弹之下。
“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送那些杂种下地狱。”约克郡长的声音冷酷无情,如划过冰雪的利刃。
丹麦人不愿继续忍受石弹和弩矢的攻击,皆举起盾牌靠近内壁,那些最好的武士在夺取外壁的战斗中损耗不轻,此刻发起进攻的丹麦士兵则失去了最初的勇锐。
在这些维京后裔的前方,笼罩在雾霭中的约克内墙显得愈加阴森。
“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随着晨雾的散去,斯汶王的喜悦逐渐变成了不耐烦,可是身旁无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只隔了一顿早餐的时间,体会到无处不在的屠杀孔与新式防御设施威力的丹麦溃兵便解答了国王的疑问,上帝似乎对丹麦国王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仅仅给了他对胜利的一瞥,便夺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