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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李婉亲自送李铭杰和李铭浩出府,府门外停靠了四辆马车,最后两辆载满了送回长留村的年礼。
“婶子,外头风雪大,您进去的。”
李婉淡笑点头“你们路上当心点,入夜就在临近的庄户家里借宿一晚,莫要走夜路。”
今年回淄州长留村送节礼的是李铭浩和李铭杰,李婉拔了几名精壮的家奴陪同前往,都是身上有些拳脚功夫的。
虽一群年轻小伙上路应是没多大的隐患,便是担心两年没回家的李铭杰和李铭浩归心似箭,为了赶路连风雪夜都不带停的。
这两后生来滇州前不久才成的亲,独留新妇在长留村伺候公婆独尽孝道,所以今年李婉特意点名让他们俩回去,如无意外这趟回去应是把各自媳妇一同带来,也好有媳妇在旁伺候繁衍后嗣。
李铭杰压了压厚实的衣裳,笑道“好的婶子,我们晓得的,春节过了咱哥几个便赶回来。”
自跟了族叔婶一块干活,不光手头上赚的银子钱多了,便连吃穿都是上好的,这次回去够他俩吹几宵不带停的。
李婉点头“不急着赶路,等事情了了再回来便是。”
一番叮嘱,李婉目送马车穿破风雪遥遥离去,又是一年落幕,眨眼间李怀江已在宁县任职两个年头。
李婉打心里喜欢滇州的气候,春暖夏凉,便是冬天风雪也比北方暖和些。
孙娘撑着油氏伞挡去飘落的雪花,细声提醒道“夫人,咱该回了。”
“好。”李婉回头一笑
这段时日李婉喝了罗先生开的调配方子,气色明显比去年冬天好上许多,手脚不似往年冰冷僵硬。
“家里的哥儿,和几个姐儿都在府学上课吧。”
如长留村那会子一样,家里的哥儿全天听课,姐儿只上晨课两个时辰,下晌思婳就会回到罗先生身旁习医,昭儿回院里练女工或是学府中庶物,秋灵到铺子或者庄子上打点一二。
“是的,夫人。”孙娘领着她走进回廊避开风雪
一名脚步轻快的奴仆手里提着食盒从灶房方向来,在回廊遇到李婉,忙恭敬地弯腰问礼。
“夫人。”
李婉看了眼食盒,问道“可是给舟哥儿送的药膳?”
这个时辰未到饭点,当下府里只有柏舟的院里一日多餐,皆以罗先生调配的药膳为主。
“回夫人的话,正是。”
李婉闻言便道,“今日还没到院里看眼那小子,把食盒交给我们吧。”
孙娘闻言莞尔一笑,上前接过奴仆手中的食盒“给我吧。”
“是的,孙妈妈。”
将食盒双手送到孙妈妈手中,奴仆道“夫人,那小的先下去忙活了。”
“嗯。”李婉淡淡地点头应声
柏舟在接受罗先生治疗的这些时日里,李怀江暂时不让他到府学,每日怀溪和铭笙会把课堂上的要记送到柏舟院里,让他自个在屋里温习一二。
李婉和孙娘进到了铭意和柏舟住的惊风院,孙娘收起油纸伞放于廊下,抬手轻敲了两声房门,屋里的书才打起暖帘开门,瞧见是李婉和孙娘,赶紧恭身将人迎进屋。
“夫人,您来了。”
屋里,柏舟身披厚氅静坐在案前看书,听闻是姑姑来了,赶忙起身相迎。
“姑姑!今个外头寒气重,怎能劳姑姑您又亲自来侄儿屋里,眼下侄儿有了先生医治,身子已好了许多。”
李婉摁住他作揖的双手,把人牵到桌前坐下“不妨事,一个府里几步路的事儿,姑姑便是得亲眼见着你身子好了,才安心。”
书才接过孙娘手里的食盒,小心地放到桌上,食盒打开便闻到掺了药材味的肉香。
灶房做这些药膳时,罗先生把身旁的小厮打发到灶房看火,便是担心经手的人太多,药材的份量弄混了。
李婉见从食盒里端出来的是一盅参鸡汤,还有一小碟用药材碾碎了加入蒸煮的猪肝,药材味道浓郁,便连她闻着都不由反胃,难为了柏舟日日与这些药膳相伴。
李婉接过书才从食盒里拿出的汤勺,轻轻搅拌着参鸡汤,才把汤盅移到柏舟面前,“舟哥儿,汤先趁热喝了吧。”
柏舟接过汤勺,小心吹凉鸡汤尝了口,膳汤入口泛苦,他却面不改色的喝下。
深知因着他这身子,姑姑与姑父已为他操了不少的心,药再苦也是罗先生用心给他调配的,他没有因此矫情的理儿
“今个可觉得精神好些,夜里可还心绞难耐?”
面对李婉的关切,柏舟微笑摇头“侄儿好多了,让姑姑挂心了。”
“那便好。”
眼瞧着柏舟越大相貌就越似顺子,或许是太多年没见着那糟心的老弟,看着柏舟就像看到了顺子般殷切几分。
“罗先生昨个与我和你姑父说起,你体内的毒素约摸来年开春便能痊癒,但也得好生将养着,届时你再同怀溪他们一同到府学上课,这段日时你身子虚受不得寒气,有事便着书才来与姑姑说,知道吗。”
柏舟感激地点头,道“侄儿知道的,侄儿此生承蒙姑姑与姑父的抚育之恩,等侄儿日后大了定会努力考取了功名回报姑姑与姑父。”
“好,你有这个心便是好的,即便不是为了我与你姑父,为了你自己或是远在营中的父亲,也得为自己挣回来一份功名。”
柏舟想起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听怀溪和铭笙他们说起过,他与父亲长相极为相似,虽不知当年他与父亲为何失散,而自己又为何沦落街头遭歹人暗害,可姑姑与他说,以往之事便连父亲也未曾知晓,让他放下对过往不幸的执念而展望新生。
姑姑与姑父对他这般好,他相信姑姑所说的,父亲一定是不知晓其中之事,所以他不怨父亲,更想父亲能从军中回家,好让他尽到做儿子的孝道。
李婉眼看这个年过了,柏舟便有十六岁,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李怀江的意思是他们家的哥儿二十弱冠后再婚娶,可亲事也得按习俗早些订下。
思及此,目光不经意扫到榻上枕头边上露出的半截香包,哪怕只露了半截,李婉也一眼便认出香包面上绣的是什么。
他们家从上到下所有人的香包都是思婳亲手所制,便连香包上的绣样也是思婳一一绣来,如果她没辨错,柏舟放在枕头底下的香包绣样应是山茶花。
山茶花可是那姑娘最喜欢的花,朴素纯洁,禁得起风雨,抗得住霜雪,宛如她所认识的小姑娘那般,秉持着谦逊真诚的品性真心的对待身旁的每一个人。
只是不知,柏舟小子可否能读懂这其中之意,思婳给家里每人绣的花样都是相衬对方喜欢的花,而绣给柏舟的则是以自己喜爱的茶山花相送。
儿时不幸的遭遇以及磨难,让柏舟对任何事物都保留一丝严谨,这种谨慎也让他懂得隐藏自己的心事,有时便连李婉都看不透这小子的想法。
来年四月思婳也将行笄礼,若是柏舟没那个心思,只怕小姑娘真心错负。
喝着参汤的柏舟眼瞧着李婉思绪入神,弱弱地喊了声“姑姑,您可是累了。”
回过神的李婉冲其莞尔一笑,“嗯,姑姑便不打扰你了,你紧着把热汤喝下便歇息,书啥时候看都成。”
柏舟闻言赶紧起身要相送,被李婉摁住他的肩膀“坐着吧,不用你相送。”
“书才,伺候好公子。”
“是的,夫人,小的送夫人您出去。”
书才极有眼力的迎上前送李婉和孙娘出屋,待李婉走后,柏舟的视线才落到枕边的香囊上,方才姑姑一直盯着那香囊看,也不明白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