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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之地,传闻是魔界最为凶险所在,上古凶猛荒兽在此出没,魔力高强的妖魔皆盘踞于此,为争夺地盘昼夜争战,而统领这凶恶之地的王,御魔楼炎,是魔界十位御魔中最为好战也最为肆意的王者,他不服从于任何人,包括魔尊在内,是唯一一个所有蛮荒魔族都承认与敬拜的魔王。
只是在七千年前,楼炎失手被太华打败,不知所踪,蛮荒自此陷入无主之态,厮杀争斗越发激烈,却再无一人能够胜任此地领主之位,魔尊为此十分头疼,却也是无可奈何。
而混乱了七千年的蛮荒之地,在今日忽然迎来了一场异变,因为——竟有一位佛陀闯入了蛮荒结界,还在生死树下划下法力高强的禁域,任何人都无法接近。众魔物难得全体休战,偷偷摸摸躲在那禁域之外,朝里张望。
而此刻禁域内,迦穆罗将奄奄一息的楼炎平放在地,转身看向身旁神识虚空的陇儿。因为吸收了两百多年的修为和墨涿的大部分法力,此刻陇儿现出了人形,是个少年模样,发色和先前仙精时候的皮毛一样是明亮的银白色,五官也没有太大变化,仍是十分灵动可爱。迦穆罗伸手朝他微微一点,昏迷的小家伙身子一颤,惶惶然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他就傻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舌头打结,“李……李李……不不是,尊尊尊……尊者!”
迦穆罗伸手点点他的额头,微笑道,“叫我名字就好。”
“那怎么行!”陇儿低头发现自己竟变了样子,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我……我修成人形了?!”没等迦穆罗说什么,他又习惯性扭了扭屁股,却没感觉到尾巴和腿,登时就慌了,“我我我的腿……”
迦穆罗笑了笑,伸手一拂,就见那少年模样的陇儿忽然摇身一变,再次变成了先前胖嘟嘟的地精模样,而它屁股后头竟长出了数十条腿,连尾巴都比先前长了许多。它呆愣愣晃了晃尾巴,惊得傻掉了,“九十九条……我、我修成仙身了……”陇儿一把抱住迦穆罗的手指,激动地大喊,“谢谢尊者!!”
迦穆罗抬手摸了摸它的头,目光十分柔和,“该是我谢谢你,宁死都护着我。”
陇儿滞了一瞬,终于想起晕迷前的事情,呆呆地问,“你……真的是李柱吗?”
“是,也不是。”迦穆罗把它抱到胸前,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陇儿,答应我一件事。”
陇儿用力点头,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尊者你说!我一定办到!”
迦穆罗松开怀抱,侧身指了指生死树下静静盛开的一朵曼陀罗花,陇儿倏然一惊,急声道,“您怎么把元身带到这儿来了!”
迦穆罗伸手抚了抚花瓣,无奈回答,“我的元魂中沾染了不少煞气,雪瀛山的仙气太盛,已经不适合我了。”他低头看着楼炎苍白的脸,忽然折下十片花瓣聚拢在了楼炎周身,陇儿看得心里狠狠一疼,那花瓣可是迦穆罗的元身,折一瓣都是剧痛,更何况是十瓣啊……
楼炎全身的伤口逐渐愈合,而那黑色花朵似乎连花身都无法维持,竟一点点合拢了花瓣,缩成了一个被花叶包裹着的花骨朵。陇儿低头看到迦穆罗逐渐消失的脚腕,心痛得全身都发起颤来,忍不住流下泪来。
“别哭,”迦穆罗抬手擦了擦它的眼泪,柔声安慰,“我只是再入轮回罢了,没什么好哭的。”
陇儿抽了抽鼻子,眼泪流得更凶,“……我只是、只是心疼老大……他醒了知道你死了,会、会好难过的……呜呜……”
迦穆罗看着眼前赤发暗纹的御魔,不禁有些失神了,这个样子的楼炎,足足有七千年没见了……
他微微弯下腰,伸手想抚摸他的脸,手指却在他脸颊边停住,过了很久又收回手,只轻轻摸了摸他耳边的红发。
“七千年了……”他轻叹了一声,抬起一缕发丝凑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我守了他七千年,终于等到他变回了曾经的样子,也算了却心愿了,”缓缓站起身来,迦穆罗望着楼炎苍白的面庞,笑容有些寂寥,却也释然,“守了他这么久,得了他一世真心,也足够了。”
“尊者……”陇儿咬住嘴唇,哑声问,“能告诉我您要投胎到哪里去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有缘,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真的吗?”
“嗯。”身体一寸寸消散,迦穆罗没再说什么,只是望着楼炎的方向,露出了最后的一丝温柔微笑。
“小九,”最后消失前,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握了握那人冰凉的手,慢慢闭上眼睛,“照顾好自己啊……”
身体终于完全消散,那人终于化成一缕金光,朝着蛮荒尽头飞逝而去。陇儿呆坐在原地,半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那个呆呆笨笨却又善良温柔的男人,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呜呜……呜呜呜……”陇儿哭得声嘶力竭,禁域外的一干魔物看到那佛陀消失本想凑过去看个究竟,却被它的哭声吓了一跳,犹豫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走近了一些。
“喂!胖子!你们是谁!”为首的一个高大魔物朝它露出一口獠牙,“这地方岂是你们想来就来的!速速报上名来!”
陇儿哭声一顿,抬头看到禁域外围了一圈的魔物,吓得一排腿抖了两抖。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修成了仙身,现在可是有九十九条腿的正宗神仙,陇儿顿时就有了底气,跳起来挡在楼炎身前,大吼道,“我警告你们,再过来本仙就不客气了!”
为首的魔物冷哼了一声,立刻跃到禁域之外,不屑道,“有种在佛陀的禁域里面吼,你倒是出来啊!”
“出来就出来!谁怕你!丑八怪!”
“丑、丑丑……丑八怪?!”魔物顿时怒火冲天,对着它咆哮,“你这个死胖子,我今天一定要拍扁你!”
“谁拍谁还不一定!你……哎?”那喊声忽然一顿,继而十分惊喜地大叫,“爷爷!你醒啦!”
……爷爷?
魔物抽了抽嘴角,十分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丑也就算了,这混蛋竟然还敢骂自己老?!
“啊啊啊,我要宰了你!!”魔物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冲着禁域飞奔过去。
忽然,一道凌厉的火光自禁域内猛然蹿出,那光芒太过耀眼和凶悍,魔物吓了一跳,匆忙避过,却仍是被擦到一点边沿,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怪不得这么嚣张!果然有两下子!”
刚要反击过去,身体却猛地一僵,而他身后的一群魔物也同样惊呆在原地,直愣愣望着前方,一时间死寂无声。生死树下,一道血红身影缓缓站立,而他身边那胖胖的小家伙忽然变成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年,跟在他身后一同从禁域内踏了出来。
所有人震惊了片刻,而后猛然跪下,齐齐呐喊,“恭迎尊上!!”
楼炎血红的眸子缓慢地眨了一下,赤红的火焰在他眼眶周围缓缓流动,他低头看着匍匐一地的众魔,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沉沉开口。
“陇儿,他人呢?”
“……”陇儿抽了抽鼻子,哑着声音艰难地说,“他转世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楼炎静默着站着,过了半晌微微抬起手臂,望着手腕上的玉镯,神色一片空茫。
陇儿心疼地过去抓住他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安慰他,却看到楼炎一双赤红的眸子里竟忽然淌出两行血泪来,陇儿心中一惊,继而又翻江倒海地疼痛起来,而楼炎却浑然不觉,只是任血泪流淌,过了半晌又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他死了吗?”楼炎喃喃问。
陇儿垂下头,死死咬紧了嘴唇,“冥王把他体内的元神珠掘了出来,所以……尊者的元魂就觉醒了。”
“所以,就是死了……”楼炎又是缓缓眨了下眼睛,瞳孔忽然微微颤了一下,茫然空洞的神情忽然狰狞起来,瞳孔猛地竖成了一条血线,“冥王……冥王!”
陇儿被他凶狠的语气吓了一跳,楼炎的神色实在太过恐怖,周围环绕的火焰忽然变得炙烫无比,就连他身上的暗纹都激烈燃烧起来。
其他妖魔立刻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陇儿咽了口唾沫,握着他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用力握着,颤声说,“爷爷,你的魔力还没完全恢复,要、要先休养一段时间……”
可楼炎根本不理他,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尖利的獠牙从唇间一寸寸生长出来,陇儿越发惶恐不安,想到迦穆罗的嘱托更是心急如焚,楼炎才刚刚苏醒,这时候对战整个冥府实在太过危险,他不能让他刚刚被迦穆罗治好的身子再受伤了。匆忙环顾四周,眼角瞥到生死树下的曼陀罗花,陇儿心中一震,立刻喊道,“爷爷你看那里!那里有尊者的元身!”
狂暴中的楼炎猛然一震,急忙回过头去,等看清了那朵曼陀罗花立刻疾步过去,“他的元身怎么在这里!”
“他说现在生死树下更适合他生长……”陇儿小心看他神色,小声说,“他现在的元身很虚弱,咱们还是……先守着他长大一些吧?您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来保护他呢……”
楼炎紧紧盯着那花骨朵,手指颤抖地摸了摸那柔嫩的绿叶,一双赤红眼眸再次流出血一般刺眼的液体。楼炎咬着牙看了它许久,终于逼自己转过身,朝着结界方向纵身而去,陇儿赶忙跟上去,急声喊,“爷爷,你别冲动啊!”
楼炎的速度太快,陇儿根本追赶不上,正急得要哭的时候,远远传来那人低哑的声音,“我去取他尸首,你留在这里,照顾好他的元身。”
陇儿一愣,反应过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声回了一声是,立刻领命飞了回来。刚落地,就见刚才趴了一地的魔物们都面面相觑地窃窃私语,陇儿走到那为首的魔物跟前,翻个白眼哼了一声,“丑八怪!”
那魔物气得一抖,刚要回骂,抬头却看到陇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句死胖子硬是没骂出来,反倒看得呆住了。
而与此同时,玄天门所在的玄鸣山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伫立在一处人家外,其中一人神色十分急迫。
“怎么还没生出来!”冥王来回踱步,急得额头冒汗,“这都五个时辰了!”
墨涿站在一旁皱了皱眉,朝着窗户的缝隙望进去,心下也有些着急,“是不是你这人家选的不对,别又是短命的一家。”
“肯定对,绝对对,没有问题!”冥王烦躁道,“我去命格老君那里特意查看过,夫妻俩都是长命百岁,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且这家人都信佛,到时候你来收徒他们肯定愿意把孩子交给你!”他又烦闷地来回走了两步,焦躁道,“生孩子这么麻烦吗?这都多久了还生不出来!”
“我又没生过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闭嘴,吵死了!”
冥王脚步一顿,呆住了。
呃,这冷冰冰的家伙,原来也会生气啊……
“哇哇——!”
终于,屋内传来一声响亮啼哭,两人皆是一喜,赶紧凑到窗前望进去。
一个小小的婴儿被产婆抱进怀里,两人盯着那孩子看了片刻,总算长长舒了口气。
“太好了,总算出生了……”冥王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屋内传来产婆惊讶的喊声。
“还有一个!”
两人耸然一惊,就见那产婆竟又抱出一个孩子,竟和先前的孩子一样也是个男孩儿。两人立刻对视一眼,都是震惊无比,“这……怎么是两个孩子?”
墨涿立刻掐指细算,眉头却越皱越紧,“算不出来……”
冥王没有耐心,急声问,“到底哪个是清遥!”
墨涿咬了咬牙,额头冒出一层汗来,“不行,算不出来,这两个孩子身上都有仙气,应该是在母体中同化了……”
“这……”冥王简直想砸墙,“这怎么办啊!”
墨涿收回手来,朝里又望了一眼,犹豫说,“只能两个人都收了……”
“啧!”冥王烦躁地跺脚,里面却传出一个男人极为开心的声音。
“嘿嘿!正不知道选哪个名字好,一人一个,正好哪!”男人笑着,凑到妻子身边开心道,“那就哥哥叫萧飒,弟弟叫萧遥,你看如何?”
女人笑着点头,侧头轻轻蹭了蹭两个孩子稚嫩的脸,低声呼唤,“飒儿,遥儿。”
窗外月光如水,倾洒在两个襁褓中的婴儿身上,寂静深夜里,似乎隐隐传来一阵微微风声,穿过屋外的梧桐树叶,飒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