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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心溏发现,或许是娶了一个中国太太并且在国内定居了好几年的缘故,Smith的中文听说能力都不差,只是得说慢一点他才能明白,他说起中文来,也带着那种欧洲人的腔调,有点怪怪的。
所以他们俩就一中一英地交谈,还很诡异地相谈甚欢。似乎是因为苏心溏对仙人掌的照顾,Smith一点也看不出先前那样的凶神恶煞,他的谈吐更不像表面上那样邋遢。说实在的,让一个珠宝界的泰斗级人物来做园丁的工作,本身就让人大跌眼镜了,要是他还能干得很出色的话,才让苏心溏想不通呢。
“你那么爱你太太,我相信,不管她身在哪里,她的心都能感觉到你的爱意。”苏心溏看得出来,Smith很怀念他夫人,他这么笨手笨脚地照料这个花园,无非就是寄托自己的哀思而已。
从苏心溏开始帮那些鬼魂完成心愿开始,这样的场景见过好多,但是每一次却都有不一样的触动。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太过心软,不适合这一行。但是她承诺过的事情,也是她不得不去完成的使命。即便再怎么心酸或者恐惧,她也要继续下去。
“No,I let her feel lonely. She must hate me badly,that’s true.”Smith脸上流露出后悔和痛苦的神情,深深地低着头,风微微吹着他的白发,就好像那些凋落的仙人掌的花,迟暮的苍凉。
原来,从Smith夫妻结婚以来,Smith先生一直醉心于他的珠宝研究和设计,励志要雕刻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石,并且于三年前开始了类似于“闭关”的研究,而Smith夫人则因此受到了冷落。
“这么多年来,我只关心自己,以为自己的理想高过一切,却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感受。她修建了这座花园,来打发她的孤独,都是因为我对她的忽视,甚至连她生病都不知道,到最后守在她的病床前送她最后一程,才后悔莫及……”Simth怀念起他的妻子,说着生硬的中文,却让苏心溏忽略了那种别扭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世间最无奈的事情,或许就是天人永隔了吧?它叫人学会珍惜,却不给机会再重来一次。苏心溏忽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她曾经反过的错,还来得及改正。
想到傅云曦跟她说的那些话,他的原谅和珍惜,她觉得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幸运。所以,就算她要一辈子跟另一个世界站在一起,那又怎样呢?
“我想,你误会Smith夫人了。你知道仙人掌的花语是什么吗?”苏心溏问道。
“花语?”Smith皱起眉头,一脸不解的样子。
苏心溏一直以为,来自意大利这样古老文艺国度的gentleman,应该都是有天生浪漫的气质和底蕴,就像流淌在徐志摩的翡冷翠一夜里的那种气息复生,让意大利这个浪漫的国都蒙上一层更为神秘的面纱。然而揭开面纱之后,苏心溏却看见了更为真实的现实。
Smith来自一个庞大而古老的意大利珠宝家族,身体里奔腾着从文艺复兴时代带来的自由血液和艺术家的狂热信仰,可以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一切。为了打造出他认为最独一无二的珠宝,他穷尽毕生的心力,却在痛失自己的爱人之后,陷入对过去的时间难以弥补的痛苦中一蹶不振,并决定就此金盆洗手,退出珠宝界。
这些话,当苏心溏从傅云曦那里听来只字片语的时候,还仅仅只是觉得有点遗憾,但是Smith亲口说出的这段往事,却饱含着一个丈夫对自己逝去的妻子最深沉的哀思,触动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苏心溏觉得有点难受。她知道,Smith夫人将她带到这里来的根由,就是要她解除Smith先生心里的遗憾和愧疚。
“传说,仙人掌以前是没有刺的。它有着柔软的身躯,却处处受伤。上帝怜悯仙人掌,就赐给了周身的尖刺,来保护它柔弱的身躯,却让它从此和别的生灵疏远。后来,一名勇敢的骑士决定要与这邪恶的尖刺斗争,他用利剑劈开仙人掌的身体,发现里面却是这世上最柔嫩的心脏。仙人掌用伪装来保护自己,所以它的花语是坚强,更代表坚持不懈的爱。无论被伤害多少次,也会用自己最强有力的武器,来保护心中所爱。”
苏心溏娓娓讲述着关于仙人掌的传说,不禁自己眼眶泛红。
顿了顿,她看着Smith继续说道:“所以,Smith夫人种这些仙人球,并不是因为她孤独,而是因为她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她对你的爱是无坚不摧的,就好像仙人掌一样。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你们在牧师面前宣誓的承诺,她用尽自己的一生来守护你的梦想。我想,她应该比谁都希望你将你的梦实现到极致。那样,即便她到了天堂,也能够无牵无挂,得到安息。”
Smith先生眼里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久久地凝视着虚无的空气,却好像看到了当年与爱人携手站在牧师面前宣誓,无论生老、病死,贫穷或富贵,几多风雨,几多阳光,都要互相扶持,不离不弃,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的夫人,做到了。所以在她病重到那样的时刻,也不愿意仆人去打扰他的醉心工作。其实她一直在等待,等着他实现梦想的一刻,于他共享喜悦与荣耀。因为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因为她的爱,可以包容一切,就好像仙人掌,替他抵挡所有的风雨,只为守护那一刻柔软的心脏。
“I get it!”Smith先生喃喃地说道,话语里止不住地透出兴奋的味道。他蓝色的眼眸里发出宝石一样的亮光,用惊叹和赞美的目光看向苏心溏,紧紧握住她的手说:“Thank you!Thank you very much!I just…just feel her heart so closely!”
停顿了一下,Smith先生又问了一句:“But,by the way,do you have a lover?”
苏心溏愣了愣,脸一下子变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抓在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苏心溏对Smith先生笑了一下:“My boyfriend,un…my lover.”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lover比boyfriend温暖之处,来自于前者更像是一生的承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