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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远途跟任平生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两个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都觉得很谈得来,彭远途觉得任平生年纪轻轻,阅历和知识都十分丰富,无论是国内国外大事、政治经济,两人都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彭远途从任平生的话中,经常能得到不小的启发,所以,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年轻人谈吐不凡,更难得的是,任平生在经历了人生的一次大波折后,还有淡然乐观的生活态度,单凭这一点,就算是几十岁的老人也未必能够做到,彭远途觉得任平生的未来,如果因为一篇报道,毁了这个人太可惜。所以彭远途答应任平生,报道的时候手下留情。
当天下午,按照县委书记郭云的指示,县委宣传部的人安排任平生到县委宣传部办公室”接受采访“,但任平生提前和彭远途打过”预防针“,所以,两人把门一关,采访变成了两个人的闲聊,偶尔还有县委宣传部的人递烟添茶,两人相谈甚欢。郭云叫小刘来了解情况,但是没什么结果,郭云心下揣了事,整整一下午也没坐稳当,等到快到下班时候,任平生和彭远途两个人抽饱了喝足了,才走出了县委宣传部。彭远途谈兴正浓时,意犹未尽,实在舍不得跟任平生分开,告诉任平生晚上一起来喝两杯,任平生答应了。
彭远途回到宾馆休息,任平生到县委书记办公室跟郭云做了汇报,郭云听到说必须要报道,但是可以换个角度,当然也表示理解。这就像是一个战士上战场打仗,带着二十发子弹去打冲锋,打了仗回来还是二十发子弹,实在说不过去,任平生能谈到这样的结果已经不错了。要知道在这之前,连县委宣传部的部长也碰了一鼻子灰呢!
任平生从县委告别了郭云,已经是傍晚时分,当即要去宾馆找彭远途喝酒。他正走着,见县政府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推着一辆二六的女式的自行车站在寒风里,竟然是田丽。
“任平生!”田丽看见任平生出来,兴奋的摆摆手。
“田丽?你怎么在这里?”任平生说。
“等你呗”田丽脸色一红,从中午下班就在这里等,生怕郭云留任平生吃饭。
“有事?”
田丽红着脸,却大大方方地说:“我妈说,叫你晚上去我们家吃饭。任平生一阵为难,去找彭远途?田丽这个小姑娘肯定等了很久,小脸都冻的跟红萝卜一样,去田丽家,彭远途那边已经答应好了,任平生一想干脆,把彭远途也叫上算了。
两人走到市场,任平生想买了点水果点心,田丽一个劲儿的不让,好不容易才买点苹果和香蕉,又买了一只烧鸡两斤香肠。目前,他和田丽的关系并没有确定,不用像上门女婿一样大包小包的拿礼物,可也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跟田丽说了情况,又到云阳宾馆喊了彭远途,彭远途和田书记不熟悉,就不想上门。任平生只用一句话就把他打动了:”彭大记者,你的调查也没有结束,我和田书记什么关系,你亲自去看一下不是更好?“彭远途一想有道理,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不怕人看,我还怕看人?痛痛快快的跟两人下楼。
彭远途的突然来访,让田书记和荣兰很意外,人家是省报的大记者,怎么会亲自登门来?但好在大家都不是等闲人物,十秒之后就热情起来,两人递烟倒茶后攀谈着,任平生反倒被晒了鱼干。趁着他们聊天的功夫,任平生借用了一下书房的电话,给上海的江蓠清,没想到那边无人接听,估计已经下班了,田丽走进书房问任平生给谁打电话,任平生撒谎说一个朋友。
任平生惦记着自己的钢材期货,却得不到任何信息,在田书记家翻到几张报纸,见有一张”光明日报“就抽了出来,看日期是前天的,他在报缝里看到了钢材期货的价格,一看之下,当时就吓了一跳。原来买入的线材价格是一千四一吨,如今已经差不多翻了一番,接近了两千八百元,按照百倍杠杆买入的两万吨线材,现在已经接近六千万,相当于中了十回福利彩票大奖,任平生放下报纸心想:”咱要是当官,真用不着贪污了!“
荣兰笑着呼唤大家吃饭,然后专门请彭远途说:“彭记者,我的厨艺不好,您多提宝贵意见。”
彭远途也笑着说:“谦虚使人进步,看来嫂子的厨艺还有很大进步的空间。”
大家大笑。
彭远途和田家康两人聊的很好,一个算是刻意的走访,另一个是刻意结交,谈话能差到哪儿去?田家康热情的让座,吩咐荣兰拿出一瓶珍藏的五粮液,在雪白的小瓷酒盅里一人倒了满满一杯,三人喝了起来。边聊边喝,两瓶五粮液很快就见了底,三人意犹未尽,又开了三瓶啤酒,彭远途酒量不行,平时喝了半斤已经算超常发挥,这次真的喝多了,田书记送行时走路也开始打晃,唯有任平生只是微微有些醉意,但仍然能扶着彭远途回到宾馆。
任平生见彭远途醉的厉害,没敢离开,果然不久彭远途就开始呕吐,任平生提前准备了些热水热毛巾,帮彭远途漱口,擦脸,一直等到彭远途睡着,才悄悄的离开了宾馆。
夜变了脸,一场新的风雪来到了云阳,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地面的雪已经有半尺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任平生借着酒意,迎着乱舞的风雪在街头等了好久,才等来一辆天津大发,花了二十块钱把自己送回了六井镇的家里。
这场分波平息了,彭远途一早醒来,感动了许久,想起昨晚任平生给自己擦脸,扶着自己呕吐的样子,还帮自己烫了烫脚,虽然昨晚醉的厉害,但早晨醒来,感觉身上却很轻松,没有以前那种昏头涨脑的样子,只是微微还有些醉意,他站起身穿好衣服,问服务员,服务员才说任平生在半夜里冒着风雪走了,这让彭远途更过意不去。
彭远途回到省城,果然如约没有从正面提及考试泄题事件,而是从正面写了任平生作为一个分配到初中的老师,帮助学生提高成绩、想方设法援助困难同学的事情,考试泄题事件从侧面提了一下。郭云看到省报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任平生回家后,家里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隐隐约约地听说干山有个老师出了事情,也不敢肯定是自己的儿子,等到觉得事情不对,正到处打听的时候,任平生已经回家了。
任平生人在家中,不知道此刻的云阳县形成了一股风气。首先,任平生的“考试三绝”被家长们奉为至宝,这些家长爱子心切,望子成龙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也不管孩子学习成绩好坏,也不管是小升初还是中考高考,哪怕是县委机关的幼儿园,也有幼教老师教给小朋友。从此后,云阳的考生很少见在考试中提前交卷的学生,以至于后来,某些省重点高中的老师都知道,坚持到考试到最后才交卷的学生里,必然有云阳的考生存在。
云阳县干山乡第二中学,在风波过后无形中身价看涨,它从一个普通的、垫底的乡村中学,成了一些人眼中有着“变废为宝”般神奇功能的学校。有些家长走后门找路子,要把自己的孩子,转学到更远、更偏僻的干山乡二中三班去,让县教委的人大跌眼镜。个别家长指名让任平生教课,上门的电话的一个接着一个,一中陈校长和二中的吴校长不胜其烦。
家长说自己有自己的道理,人家二中三班教的就是好,云阳县谁不知道呢?我的孩子学习不好,反正也这样了,不如交给任老师,死马当作活马医呗,有个家长更是声明:孩子教给任老师,随便打随便骂,打折了骨头自己治,治不好也不怪任老师,我自己承担责任,只要给转学就行。任平生这三个字,在云阳县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小小的巅峰,不认识任平生本人的很多,但是,不知道干山二中任老师的人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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