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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熙眸色沉沉,她似乎查到了什么隐秘而诡异的东西,明明摸到了门把,却不知道门后面究竟是能要了人命的宫闱秘闻,还是无关痛痒的爱恨情仇。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继续查!但千万小心,别被任何人发现,记住了么?”
琥琳闻言一凛,恭声应道:“奴婢遵命。”
林云熙把玩着手中的杏花枝叶,温美人、襄婕妤、谦充容……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温美人曾是一代宠妃,襄婕妤也得宠过好一段时日;谦充容位份不高,却是所有低位嫔妃中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可又早早被庆丰帝冷落……
她摇摇头,努力把出现在脑海中那些为夺宠爱反目成仇、姐妹情深自愿退让、相爱相杀两败俱伤之类的脑补清出去,再次认真地告诉自己,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生个儿子林云熙!不要随随便便去挖那些没用的八卦啊喂!
盘算一下日子,庆丰帝连着去了宁婉仪那里五天,也差不多该把人拉回来了。她琢磨一下,红豆性平味甘,健胃补脾,或许今天可以送一品红豆粥去立政殿,给圣人补补,表达一下她的思念?
随手摘了一朵杏花别在鬓边,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宁婉仪那个呆愣的状态,随口问道“宁婉仪终于正常了?我还到她就这么一直发呆下去了呢!”
琥琳神情诡异,“宁婉仪并无不妥,只是……”
“怎么?”
“昨儿伺候圣人的似乎是她的贴身宫女。”
像宁婉仪这样初封婉仪的可以带着陪嫁入宫,一般占了大宫女名额贴身伺候的,都是这类忠心的奴婢——“也就是说,宁婉仪的陪嫁爬床了?”
琥琳眼观鼻耳观心,“是。”
“圣人叫入档了没有?”
宫中侍寝有专门的少监记载,若不入档,就等于圣人不承认有那么回事儿,可以当作是被白啃了。
琥琳微微一顿,“没有。”
呵~这出戏可比前朝那点儿争权夺利的事精彩得多了!宫女是可以晋封的,但不被记档的宫女……
林云熙挑眉轻笑,“走吧,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说不定还能看一场好戏呢!”
林云熙到重华宫时不早不晚,待向皇后请过安,正好喝一口庐州瓜片,坐定了准备看戏,宁婉仪方才姗姗来迟。
这五日庆丰帝连着宿在宁婉仪的涵德殿,今日她又来得晚,皇后虽然毫不在意地表示无妨,但终于可怜的宁二货也体验了一把被众人围攻的滋味。
不过她虽反击段数不高,但有人帮忙,而且歪楼水平一流。
襄婕妤声音讥讽,“妹妹一向勤勉,怎么今儿晚了?”
宁婉仪道:“是妹妹的不是。”又起身微微一福,“谢襄姐姐提点,皇后仁心,未曾责怪,妾身却不能不敬。”
皇后不得不开口道:“宁妹妹年轻,难免贪睡些,也不算太晚。”
忻贵仪抿嘴一笑,“是呢,近日天气渐暖,妾身也总是睡不够。”——却比宁婉仪来得早多了!
宁婉仪低眉垂首,“春眠不觉晓,太白亦说春困难醒,可见真的是春天到了。”
甄婉仪笑道:“可不是么,妾身来时瞧见上林苑的杏花都开了,很是漂亮。”笑指着林云熙,“徽容夫人鬓还有一朵呢!”
——歪楼歪楼~~宁婉仪微微笑道:“杏花已开,梨花也不远了。”对丽婉仪道:“我记得妹妹宫里种着好些梨树?”
丽婉仪清清泠泠地道:“白梨已有花苞,想来不日即可盛开。”顿一顿,“来日请姐姐一起赏花,还望姐姐不要推辞。”
“这等美事哪有推辞的道理?”宁婉仪展眉一笑,“倒是想着妹妹的‘梨花白’了!酒香甘醇清甜,我若是去赏花,妹妹可不能小气。”
丽婉仪淡淡笑道:“自然不会少了姐姐的。”
——这楼已经不知道歪到那里去了。
敬婕妤道:“宁妹妹与丽妹妹好雅兴,不知可否算我一个?白梨清净如雪,我也很是向往呢。”
丽婉仪微微欠身,“婕妤若肯赏光,妾身自当扫榻相迎。”
“多谢妹妹相邀。”敬婕妤曼声道:“我有心与两位妹妹亲近,不过,今早我却听到一桩奇事。”顿一顿,她眸色莫名,看向宁婉仪,“妹妹身边似乎有个叫秋杏的?”
宁婉仪面色一沉。
敬婕妤淡淡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避讳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宫里这样的事儿也不少,好歹圣人念着妹妹,宁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
宁婉仪盯着敬婕妤片刻,忽而一笑,起身向皇后一福,“本就打算向娘娘知会一声的,不想敬姐姐先知道了。”顿一顿,“秋杏是我宫里的人,既然侍奉了圣驾,还请娘娘给个恩典才是。”
襄婕妤冷笑道:“宁妹妹真是贤良,一般宫女就算了,这样的奴婢也容得下,还替她请封!小心将来登鼻子上脸,倒忘了妹妹这个旧主!”
宁婉仪皱皱眉,垂眸不语。
丽婉仪声音清冷,“襄姐姐慎言!”
皇后看了她们一眼,神情淡淡,“圣人未曾遣人来说过,那便是做不得数的。”又对宁婉仪道:“你也太大方了!这些奴婢本就上不得台面,圣人既然不说,你也只做不知道就好,抬举她们做什么!白白失了自己的颜面!”
宫中的宫女女官多是良家子,唯有宫妃带进来顶了名额的出身奴籍。前者是人,后者是奴;若是前者,即便是宫妃也不能随意打杀用刑,一旦承宠便需晋封;而后者却如物品一般,可买卖交换,生死都在主人手里握着,哪怕立时死了,旁人也无权过问。
宁婉仪垂眸,“娘娘教训的是。但秋杏在妾身身边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没有旁的赏她,求一个名份给她,也算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分。”
甄婉仪恨恨道:“你也太好心性了!你顾着那点儿情谊,她可未必!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就该早早打发了!”
林云熙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戏,目光扫过众妃的脸上,啧啧,脸上看着是为宁婉仪鸣不平,可那幸灾乐祸的表情遮都遮掩不住。
宁婉仪正色道:“妹妹原也不想随意放过的,只是……”她双手交叉抚上小腹,微微一笑,面色柔和若三月微醺的春风,“妾身早上传了太医,刚刚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顿一顿,“为着孩子,妾身积些阴德又何妨?”
庆丰帝心情颇好地留了反朝的云麾将军用午膳,倭人被尽数赶出了陆地,江浙一带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渐渐在朝廷的安排下回到家乡。
当然,觉得被打了脸的帝王并没有那么好心地放过倭人,他早早地开始暗中调遣水军,势要给倭国一个教训。
云麾将军倒是很认真地给了个提醒,“倭人常年生活在海上,对于海上的作战方法自成一套体系。大宋水师虽然精锐众多,却是在内陆水域,并不熟悉海上环境。臣以为,若要攻打倭国岛屿,圣人还需斟酌。”
庆丰帝也不恼,极为仔细地询问了大海与内陆的差别,皱着眉道:“是朕想当然了,海上行军不易,看朕还得好好研究才是。”
想了想,又道:“朕记得广东水师就是海上的吧?能不能把他们调来东海参战?”
云麾将军道:“只怕时间上略有不待。广东水师都是清一色的大船,无法从内陆水域走,只能往外海绕道,海上天气难测,万一遇到大风浪……”他顿一顿,“况且广东水师震着南海的海盗,轻易动不得。”
庆丰帝点点头,“朕知道。”沉思一下,“福建水师也有海船,只是人数太少。朕已下令将内陆的水兵抽调过去,但就如闻郴所说,两者差别太大,朕现在却不敢用他们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东海海域辽阔,岛屿众多,只有琉璃国与倭国两个岛国。琉璃国因靠近内陆,早早就上供称臣;而倭国虽有属臣之名,但连年进犯,一边说那些上岸的倭人是叛逃的浪人,一边却对盘旋在沿海的倭人战舰暗中支援,野心不小。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帝王,庆丰帝对着疆域的热情是绝对的。好容易那伙令人恶心的矮子犯到他手上,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奈何大宋能征善战的大将不少,却没有顶地上事儿的水军良将,在海上能勉强把倭人赶回去就不错了,如果想再进一步,那是千难万难。
庆丰帝负手长叹一声,对云麾将军道:“闻郴刚刚说的话颇有见地,不知能不能统领水军?”
云麾将军抱拳道:“臣并不擅海战,不过是为打退倭人才做了一些了解。”他想了想,“臣这里倒是有一位人选通晓倭国海事,圣人何妨去问一问他?”
庆丰帝闻言喜道:“是谁?你说。”
云麾将军道:“前江浙总督蒋定国!”
庆丰帝其实不怎么想去麻烦那位老大人。
蒋家也算世家,却在先帝时败落了。蒋定国是蒋家最为出色的一人,奈何其人叛逆,为了娶一位寒门女为妻,生生跟家里掰了,即便蒋家后来沦落末流,也不见这位固执的老大人对从前的亲人伸出过援手。
蒋定国极为爱惜妻儿,虽然膝下仅有一女,但终身未曾纳妾,也不肯从蒋家过继嗣子,反倒将女儿悉心教养,找了一位老实的上门女婿为继。
当然,若仅仅如此,庆丰帝也不会对蒋定国有什么偏见。疼老婆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朝廷上下家里只有一位母老虎的也不少,男人自己乐意,他这个做皇帝的难道还要考虑给臣子纳小?
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唯一让庆丰帝膈应的是,在先帝几个皇子争位的时候,这位蒋老大人是站在皇长子那头儿的。
咳咳……这就有点尴尬了。
皇长子最后因逆谋被圈禁,蒋定国比较有先见之明,看势不对即时抽身,也难免被盛怒中的先帝削成了白板。
不过后来倭人进犯,先帝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再将他提上来。自此,蒋老大人对朝中的事再也不去沾染,兢兢业业地跟倭人奋战,势必不让那群矮子踏进大宋国土一步。
但素,帝王都是小心眼很重的生物。蒋定国在职期间,吏部年年考评都是上上等,庆丰帝找不到下手的地儿,看蒋老大人忠心为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现在要去找那老家伙寻求帮助……
庆丰帝心里各种别扭。
一会想那是大哥的人,朕怎么可以向他低头?!一会又想唐太宗还有个魏征呢,朕就是问两句话……
犹豫的庆丰帝在地图前踱来踱去,焦躁地要命。
唉!朕的臣子里怎么就没有一个能打海战的呢?!朕怎么就没有早些训练海军呢?!要是朕能早做些准备,就不用去问那个老家伙了……
正烦着呢,对进来禀报的内侍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有什么要紧的事急成这样!”——没看朕忙着么?!要是没什么大事,朕定要以御前失仪治你的罪!
看那内侍满脸的汗来不及擦,又加了一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内侍躺枪:……圣人,您哪里看出我慌张了?我是来报喜的!!
被帝王的怒气扫了尾巴的内侍脸上一白,吓得哆哆嗦嗦,“回……回圣人的话,宁婉仪……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