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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帝倒有一半说的是真的。
打了胜仗确实是令一个帝王振奋激动的事情,所谓文治武功,他这辈子,后面一个已经不用愁了,只要安安稳稳守住江山,传个能干、清明的儿子,就是马上去见先帝,他也不用觉得脸上羞愧。
不过兴兵动武也确实费钱。
庆丰帝登基至今快有*年了,先帝虽留了半个烂摊子给他,也同样留了不少忠心的能臣干吏,除了开头两年还闹个饥荒流民,剩下的就尽是太平年岁,治吏也算清明。他手里又有不少来钱的,不敢说是盛世,但总能称得上仓廪充足、犹有富裕。
但就是这样,两场仗打下来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打倭国的是江浙福建等沿海,都是鱼米之乡,调粮发饷倒还便宜,打下倭国后又能得到大量钱粮,即便睁眼闭眼暗中落下不少,也是一船一船运回来。不仅有钱,还有俘虏的倭人。再卖了倭人又是一笔入账。
但北蒙就不一样,大草原上哪里去找吃的?燕北又不适宜产粮,都靠国库支撑,抄了北蒙亲贵的金银珠宝充给军费也远远不足。
钱就流水似的花出去。
因倭国还没全打下来,现任的水师统领安正祁尚算得用,但还远不如镇海候蒋定国,勉强能推着战线前进,却没有大捷的胜仗。故而朝中大都是打算先让玄武军班师、受封,然后遣一部分军士返乡,留下一部分暂时配合治理的官吏一起驻守北蒙,等倭国打下了了,再让水师回朝献俘、受赏。
可庆丰帝偷偷命叶相连夜清算了国库,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国库没钱了。
没有切实的钱银封赏,难道光给将士们勋位?就是勋位还要出俸禄呢!还不止给活着的人封赏,战死沙场的要抚恤、受伤残疾的安顿、继续留守的也要安抚加饷……
耗钱的地方数不胜数。
要是只有这一回,那咬咬牙,勒紧裤腰带也就出了。大不了狠下心,先动一部分湖广明年的赋税。再好好修生养息个三五七八年,也就养回来了。
可后面还有个打下半个倭国的水师等着呢!
这仗已经打了快两年,三年之内要打不完,水师统领就该提头去向圣人请罪了。
但如果三年内打完了……这赏钱哪里出?
庆丰帝还没那个胆子为了封赏将士给老百姓加税。只怕他前脚出了圣旨,后脚就被御史骂个狗血淋头,起居注上还要添一笔他穷兵黩武,是个独夫了。
几个丞相聚头开了个小会,心里都明白寅支卯粮是怎么个事儿,不过拆了东墙补西墙而已。叶相琢摩了半天,就道:“不如先停一停,命一部分水师回朝,带着手头的战俘、钱饷请圣人授封。待玄武军班师,再整顿军备,一举拿下倭国。”
意思就是先派一部分把从倭国搜刮来的战利品带回来,国库里这点钱刚好赏给他们。那些战利品充了公,国库不就又有钱了?再筹措一笔,叫玄武军班师庆功,最后再想办法整顿军备,最好一下把倭国打下来。
咳咳,倭国的国库里总还是有钱的。就算那边也因为打仗打穷了,总还有不少大臣亲贵吧?反正到时候是要拉回来当做昆仑奴卖了,能抄出多少家财还不都是大宋的?
这钱不就正好作为给玄武军封赏嘛。
当然,其中还有很多需要商讨转圜的地方,但毕竟能勉强圆回来,不会叫墙陷个窟窿就是功德了。
庆丰帝心里先给叶相记了一小功,和颜悦色道:“叶相既有了说法,此事就交由你来办。”眼锋压过严相徐相等人,“若有什么不便,尽管来与朕说。朕为你做主。”
严相徐相才冒出一点点小心思,又被庆丰帝摁灭了。军国大事,圣人不允许有人捣乱,要是办砸了,那就是打圣人的脸。要是这边找了叶温清不痛快,那边就要被圣人削,那还是算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默默腹诽,圣人,每回叶温清办事儿,您都站他那头,您什么时候站到臣这边儿来啊?!
叶相既然开了口,对此事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他本就管着户部,连位子都不用挪,直接找人干活就行。若真给他做成了,他就能凭着这个稳稳当当地把严相徐相压下去,成为名副其实的首辅。
庆丰帝也高兴有人接手,他不怕几个丞相能干,只怕他们不够能干!
这三个丞相里头,徐相世家大族,家室最高,脾气最差,精明不缺,但喜怒全写在脸上,办事马马虎虎,有时还要底下人事后给他找补,满头的小辫子可抓;严相是三流氏族的出身,胆子最小,也最为稳妥慎重,做事谨慎细致,几乎找不到空子可钻,但他太过小心,出不了差错,也立不下大功;而叶相出身最低,寒门士子,还无亲族支持,全凭己功,却最有能耐,抓的了小节,也担得起重任。
庆丰帝不惧叶温清步步为营地爬上来,说到底,叶温清也是要给他这个皇帝干活的,他又不是昏庸无能的软蛋,还拍捏不住一个臣子的忠心?!
只要叶温清敢上来,他就敢用。
严相徐相还有政务堆积,陆续告辞了。叶相新得了差事,要先拟个陈条,在庆丰帝这里挖了几个人,也笑眯眯得走了。
留下庆丰帝批完了折子,只好在立政殿里来回走着磨地砖。
这时候,到哪里去凑上一笔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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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熙翻找了这两年递进来的帖子,对着礼单查了一遍,庆丰帝说的几个名字是武官不错,可那都是南下去打倭国的武官。
除了沿海,各地的水师规模都不大,升官也难。故而能做到京官的,大部分仍是江浙沿海出身,杀海盗剿倭寇,差不多是实打实的靠着军功上来的,有一半还是镇海候的旧部。
两年前镇海候披甲出战,又把这些人统统拉回去了,他临终前托付的水军副统领安正祁就是其中一个。
庆丰帝要她把水师的家眷叫进来说话,是什么意思?
朝中不是商量好了,由玄武军先班师,再是水师吗?何况安正祁那里仗还没打完呢!就算国库空缺,不能加赏玄武军,难道水师回来就行了?这两边都来人,不是雪上加霜么?
林云熙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庆丰帝既然说了,她就要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林云熙暗暗思忖,圣人这样叮嘱她,可不是叫她随便把人唤进来赏些东西就完了,其中必然有什么目的,或是想借着这件事露出些风声。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她要是没把人声势浩大地接来,就没人知道她传召了水师的家眷,圣人想借此达到的‘目的’也就成不了。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昭阳殿召见了水师家眷,亲切问候,恩赏厚赐。
哪怕林云熙没猜中,也不要紧。就当是为圣人拉拢在外征战的将士。反正是庆丰帝要求她做的,她光明正大地办,怎么都不会错。
青菱碧芷帮着她看了半天帖子,总算找着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镇海候的孙女,安定郡县蒋涵君的生辰恰在三日之后。镇海候阵亡后,蒋涵君与其祖母、母亲都在守孝,极少外出走动。蒋涵君为承嗣孙,本是要斩衰三年,到如今虽只有一年余,但若是圣人有恩旨,叫进来给小娘子小小地贺一贺,也不是不可以。
这就能请镇海候往日的旧部家眷作陪了。
林云熙便拟了帖子,又开了库房挑贺礼。虽说是给小娘子庆生,但毕竟还在孝中,她也不敢给太过华贵、艳丽的东西,准备了一柄白玉如意,一架约一尺高的青山流水仙鹤衔枝的苏绣屏风,再添些颜色淡雅的首饰布料也就齐了。
至于赐给其他人的,就用不着这样小心,直接由琥琳写单子,再叫董嬷嬷掌掌眼,划掉一些太过贵重、忌讳的东西就可以了。
她这头才收拾妥当,准备给殿中省传话接人进来,那边储秀宫忽然出了件大事。
有个落选即将要被送回家的秀女,把另一个入选的秀女推进水里了。
听说那个没被选中的秀女庄氏长得花容月貌,堪比天仙下凡,从小家里就是捧着宠着,打算入宫侍奉圣驾的。而那个入选的秀女惠氏模样、家室皆不算出色,却选上了,庄氏哪里肯依,当着面把茶水泼到对方脸上,指着鼻子骂她贿赂了尚宫局的嬷嬷。
惠氏明明是正正经经被选中的,三言两语被人诬陷,也是一时气愤,两人就拌起嘴来,推推搡搡之间,不知是谁使劲推了她一把,就掉进了太液池里。
若是私下无人也就罢了,尚宫局有的是法子叫两个人都落选了乖乖回家去,但偏偏是众目睽睽之下,惠氏还是禁卫军救起来的。不然四月里的太液池湖水冰冷,又有一人来高,会水的都起不来,只怕要出人命。
尚宫局见事情闹大了,只得回禀皇后裁决。
这个庄氏林云熙也知道,尚宫局名册上最后两页都写着,庄氏姿容不俗,还是列在开头几个。只是除了美貌,庄氏既无出彩的家室,也没有过人的才情,能过了初选,可谓真真算的上是“以貌取人”了。
再看庄氏能在宫里动手喝骂的性子,被司礼嬷嬷们刷下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皇后不知是怎么想的,并没有处理秀女的问题,反而先责问起尚宫局行事不公。
一面是应选的秀女,一面是六宫之主,尚宫局夹在里头受气,简直两面不是人。秀女闹事就罢了,哪年没有过,从来都是压下去,没有一个闹成的,可皇后是什么意思?
拿尚宫局的颜面给还没当上嫔妃的秀女卖好?还是对尚宫局不满了,想借机换上自己人?
皇后又没吩咐禁口,这事儿到底还是闹得满宫尽知。
要是她开口说一句庄氏惠氏因病所以言辞不得体,保管尚宫局一夜就叫她们都病倒。病了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有些出格的举动也很正常。
她们病着,怎么能和病人计较呢?
再来,既然两个人都病了,病人是不能侍奉圣人的,自然要挪出去治病。等庄氏和惠氏出宫,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就和宫里没有关系了。肯定是她们家里没教导好、照顾好。
但皇后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惠氏被救起来后,当夜就发起了高烧。然而没有皇后口谕,谁也不敢请太医来看,尚宫局的嬷嬷们怕惠氏病死了,才偷偷求了医官开了几贴药给惠氏灌下去,还用参片给她吊着命。
而庄氏居然也还留在储秀宫。
虽然庄氏是犯了事,只等着上头责问惩戒,连房门都不能出一步。但毕竟初选七日已过,庄氏又是个落选的,早就应该送出去了,却还是叫她继续住着。
庄氏还是头一个在宫里住了八日的秀女。连入选的秀女也只能住七日,往后都是要回家待选的。
这一份不同倒让人看不明白了。宫人们纷纷揣测,庄氏是不是得了皇后娘娘青眼?前一阵子皇后召了不少秀女去说话,庄氏足足去了四五回。是不是皇后看重她,没想到被刷下去了,所以皇后才给尚宫局脸色看?留着庄氏,是不是要等日后发落了尚宫局,再重新把她选上来?
流言传得像模像样,连储秀宫的宫女内侍们都觉得像是真的。故而没人对庄氏不敬,反倒愈发恭敬礼遇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一点都不敢为难她。
林云熙听了就只想笑,还去了四五回,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
秀女们都是一批批进来的,一次总有二三十个人,最后的拣选也是按着进来时的顺序一批批来的。入宫住下来是一天,第七日回家又算一天,中间要学满三日的规矩,还要留意一日出
受选,满打满算,也只有一日空闲。若是学规矩的中间被娘娘们叫去了,就要在空出的这一天补上。
有一两回倒还可能,四五回,一天去三趟才勉强能够,简直就是在说笑话了。
林云熙暗暗给紧了紧昭阳殿的口风,无论外面的人怎么说,她宫里的人半个字都不准提,问起来就当做不知道。
琥琳问她道:“那主子请安定郡县的事要不要缓一缓?”
林云熙想了想,摇头道:“不能缓。本就是借着蒋家娘子的生辰,再要往后推,更没什么好机会了。”她看了琥琳一眼,带着点漫不经心道:“何况储秀宫那点事儿,算得了什么?值得把正经的事情往后挪。”
琥琳微微一凛,面上露出几分惭愧的神情,忙应了句是。
林云熙看她出去,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她说的不够明显吗?还是琥琳真的没听出来?
对于嫔妃来说,最要紧的根本不是几个秀女,而是圣人。是圣人的心意。传召水师家眷是圣人亲口对她说的,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就拿琥琳本身来说,假如有一天林云熙要她办一件差事,偏偏这个时候昭阳殿有两个小宫女拌嘴打架了,琥琳是先去办差,还是先去管两个小宫女?
琥琳肯定不会去管那两个宫女,说不定连为什么吵起来都不会问。她只会自己去办差事,然后叫人把那两个小宫女关起来,好好教训一顿,教得乖了、不会闹了再放出来。
两个宫女而已,再能干、再忠心又如何?主子就一定会信任,一定会用她们吗?
这对林云熙来说是一样的。
圣人的话、圣人的事才是最要紧的,旁的都可以放一放。几个秀女而已,选上了又怎么样?长得漂亮就一定能得宠吗?
再者,皇后不作为、不表态,真的只是为庄氏出头,或是敲打尚宫局那么简单?
林云熙不信。
如今尚宫局总领的有两位尚宫,一位杜尚宫只会和稀泥,另一位裴尚宫却是庆丰帝的人,一颗忠心向着圣人,其他的凭他是太后皇后宠妃,还是什么宗亲王爷大臣,统统都不搭理。
杜尚宫向来不揽事不弄权,又十分的谨慎,而裴尚宫为圣人做事,自然要强硬的多。也就是杜尚宫事事不争、避退,才能留在尚宫的位子上十几年都没动过。裴尚宫就是把她挤下来,顶上的人也未必有杜尚宫那么不贪权、好摆弄。
要是换个心大的,只怕两人还要打起来。
所以裴尚宫宁愿死死压着下面的人,不叫任何人出头,也不愿意让别人来坐杜尚宫的位子。
如果说皇后捏住了杜尚宫的什么把柄,打算换了她,让自己的人顶上,还有三分可能。
但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早该在惠氏落水、尚宫局上报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立刻把人撤了,再处置了闹事的秀女,那才显得公正严明、赏罚有度,而不是放任事态发展。
皇后硬扛着这种宫闱丑事,难道只是为了一个五品的尚宫?
琥琳是真的想不到这些,还是不肯对林云熙说呢?
如果是前者,琥琳又是怎么当上昭阳殿的掌事宫女的?在林云熙进宫前,她凭什么压住手底下的宫人?还是阿爹当初安排的时候,就挑中了琥琳的“沉默”“听话”?
做宫女的确实不需要太多主意,可事事听从吩咐,没有半分果敢机断,对于执掌一宫的女官来说,是不是又显得太过无用懦弱了呢?
琥琳就真的没有一丝想法吗?
但若是后者,琥琳就不可信了。
林云熙并不觉得琥琳会是别人安插来的钉子。能绕过阿爹、董嬷嬷,放在她眼皮子底下那么久,除了庆丰帝,还没人能做得到。
可琥琳也替她办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如果琥琳背后是庆丰帝,不可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宠爱她。至于其他人,就算是皇后,也给不了琥琳更多了。
而一个人会为了什么样的私心而藏拙呢?
林云熙背后细细密密地渗出了满身的冷汗。
琥琳是阿爹安排进来的人,可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效忠的是谁。
这一整天,重华宫迎来送往的依旧是新一批入宫待选的秀女,上午去了三个,下午又去了五个。都是家世不俗,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官宦之女。
如范阳卢氏、武功苏氏、陇西李氏等氏族出身的秀女就有好几个,更别提还有一位淮阴柳氏的小娘子,正是当初温裕淑仪柳莹的嫡亲妹妹。
大宋向来没有姐妹共侍一夫的习俗,若是联姻,前头的元配死了,后头继室多为同族堂姐妹,几乎没有同父的庶女或是亲妹。
故而宫里并没有忌讳柳家娘子的,皇后更是表现出了十分的亲切和善意。
连庆丰帝晚间来时都提了一句,“三哥昨儿才和朕提起,想替他家大郎求娶柳氏。”
林云熙笑道:“毅王世子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柳家娘子系出名门,不算辱没了世子。”
庆丰帝道:“你也觉得这桩亲事好?”
林云熙微微愣了愣,笑道:“那也说不上,只是不坏罢了。柳家娘子到底不是嫡支出身,圣人倚重毅王,可不能亏待了侄子。不过话说回来,毅王本就位高权重,世子也不一定需要强势的妻族,只要世子喜欢就可以了。”
庆丰帝眉间染上笑意,却多了几分思虑之色,“你说的有理,我召大郎来问一声就是。”
林云熙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只心里略微添了焦虑之意。
她怀孕生子就是两年,当初落下的子都只能勉强维系,几乎近于撒手不管了。尤其是柳氏留下的人,她已经一年多都没问过一句了。如今想要再收拢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可在宫里,诞育子嗣又远比其他的都要紧。
隔日林云熙唤来琥琳,问她道:“常先如今在哪里伺候?”
琥琳微微一愣,想了想方道:“他倒还在御前侍奉,已做回三品少监了。”
林云熙淡淡笑道:“圣人还算念得旧情肯用他。”
琥琳会意道:“御前三品的少监不在少数,光传旨的就有三四个。还有那些管着钥匙、打理琐事的,哪个不盼着出头。他眼下倒是管着两三百个洒扫的内侍,可哪有从前做总管的时候风光?脚不用出门,话都能递到耳朵里,如今只怕连各宫的门都摸不到边了。”
林云熙目光一闪,沉吟片刻,笑道:“既如此,帮他一把也无妨。”她理一理裙摆,露出温和从容的笑意,“储秀宫这两日可还稳当?”
琥琳笑道:“皇后娘娘素来行事周全,自然不会有错。再不济,总还有圣人做主呢。”
林云熙冲她一笑,“有劳姑姑费心操持。”又似漫不经心般道:“我记得姑姑那里有个叫白薇的宫女,年纪不大,却挺伶俐能干。”
琥琳笑道:“是。白薇入宫五年,做事稳妥,性子温顺,人缘也不坏。她在奴婢手里得用,主子要是看重,奴婢叫她来给主子请安。”
林云熙不置可否“嗯”了一声,道:“你查查她的底,若清白可用再带进来说话。”
琥琳含笑应了。
林云熙心里的念头打了几个转儿。只要她稳坐高位,便有源源不断的人来向她献上忠心、以期前程。若琥琳真的有心藏拙,势必会把白薇推出来。
可这样一来,琥琳自身的地位就会收到威胁。当琥琳坐不稳昭阳殿掌事宫女这个位子的时候,自然会有更忠心、更甘愿给她卖命的人献上琥琳的底细。
而反过来,琥琳若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压制白薇,就不得不花更大的力气像林云熙效忠、为她卖命。届时无论琥琳隐瞒了什么,为了自己,她都不得不吐露实情。
就算琥琳预料到这点,一时按住了白薇,林云熙只要稍微对白薇示意,或是安排一个人到琥琳手下去,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这并不是林云熙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天然的地位压制。身在高位的主子想要对付一个奴婢,实在太容易了,她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要一句话,就有人会替她做的漂漂亮亮。
林云熙垂下眼帘,她不想对付自己的心腹,也尽可能想让身边侍奉她、忠心于她、为她效力的人都能有个好结果。
可她现在连琥琳是不是她的心腹都不清楚了。
她曲起指节,绕着宫绦蜷缩握紧成拳,心头像沉了一块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