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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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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质一摸就知道是官家的,加上这份落款,应该做不得伪。毕竟周庐镇压江湖多年,江湖人士对于这个最大敌人的了解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周庐接班人的最有力人选“倾城”,各大宗门关于他的资料,摞在一起估计能压垮三五个锻体为主的武道宗师。

    三位元老都是宗门主事人,多年处理宗门事务,对于公文的理解能力并不差。

    让我们翻译一下白蜜梵交给简易的这份公文的标题。

    《关于完善各基层衙门的管理,深入构建监察体系,及加强城乡居民生产生活与城防之间关联的建议》。

    前面两句是老生常谈了,昭国开国二百余年,皇权和官僚势力,庙堂与江湖的斗争从未停息过。一言以蔽之,封建王朝自觉性的朝着中央集权的方向发展,这是符合统治阶级的利益的。

    但是,结合落款来看的话,这份公文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这么说或许不太合适,应该说,这份公文既然是周庐的倾城发出的,那这无异于赤裸裸的挥动屠刀的前奏了。

    无论是封建王朝的政体,还是昭国官僚系统的结构,还是生产力(信息交流方式,暴力机关的机动能力)的制约,都决定了昭国的税官和税吏,剥削基层人民的剩余价值的时候,都不可能完全依赖朝廷进行。而这些士绅,地主之类的角色,就成了很好的代言人。

    所以某种意义上,太虚剑宗这种超级宗门,就是朝廷养的肥猪。

    若是吏部之类的部门提出完善基层管理,构建监察体系,那只能是为了澄清吏治,抓几个大号贪官,为吏部或刑部某位大佬的升迁做铺垫。可是,什么时候轮到周庐这个做湿活儿的部门,来关心朝政了?

    一个武道宗师磨刀,那是为了出门打架,跟家里的猪多半没关系。但是一个屠户早起磨刀了,家里的猪一点儿都不担心,那可真是蠢猪。

    别的不说,光这一条“监察”,不会真有人认为,封建王朝的官员所谓的监察,主要是监察同为官僚体系一员的官员吧?

    不会吧?不会吧?

    尤其是最后一点,重点中的重点。

    加强城乡居民生产生活与城防之间关联。

    昭国天子上朝之时,文武百官都是分别站在两侧的。绝不可能允许诸如“节度使”或者“州牧”这样的,政军一手抓的职位存在。加强关联是个很暧昧的词汇,因为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加强关联的手段。

    本来,昭国军队的后勤供应,是由皇帝批准,户部统一调配,由兵部和军中分拨,是一个直线的操作,为的就是防止地方政权对军队插手。主管城乡居民生产生活的,自然就是大小衙门。加强地方衙门和城防的联系,不就是政军媾和么,这在昭国开国以来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当今皇帝在位几十年,不会这点儿政治嗅觉都没有,轻改国体,是要掉脑袋的。

    只是看标题,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朝廷试图通过暴力(军队)的手段,镇压影响地方生产生活的势力。想都不用想,这份决议一旦通过,朝廷就真的和江湖撕破脸了。

    但是朝廷又不傻,不论这份文书能否通过,这种能够引起轩然大波的意见,万万不可能流传到江湖上。真要下手,那也得是悄咪咪的下手,江湖势力晚反应过来一会儿是一会儿。

    所以,这份文书,白蜜梵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白蜜梵此举,想来意在展现自己的手腕。当年的简易还是个孩子,在李太安的带领下,踩烂过一个周庐分部的门槛。尚且年幼的简易记不得太多的事情,只记得当初任意游侠的李太安端掉那个分部之后,有个四肢尽断的周庐力士装死,趴在炭火盆边许久。

    濒死一刻才忍不住叫出声来,待到李太安去把那人的身子翻过来,才看到那人的腹部已经被烧的一片炭黑。他之所以装死,是为了掩住铜盆里尚未燃尽的公文。周庐保密之风甚于斯,能偷走传说中那位“倾城”的公文,白蜜梵的手腕绝非常人能够想象。

    江湖和周庐双方从未设想过共赢的局面,是赤裸的厮杀,零和的博弈。如果周庐真的要再起一次干戈,江湖势力只能联合。毕竟,曾经的江湖出了个八百年一遇的剑仙东方天晴,而今的江湖,谁也不敢说又能出一个这般人物。世人所冠的“八百年一遇”,还是因为上溯八百年,江湖的文字记录多为戏说和演义。

    到时候,一切的门派纠纷都将成为次要矛盾,唯独对抗周庐才是主要矛盾。在次要矛盾激发之前,就以未雨绸缪的理由激发次要矛盾,让主要矛盾之上再加一层矛盾,但凡识过几个字的人就不会如此行事。

    如果真的要合作的话,须得一个年轻,且强有力的人物……

    ……

    荀笙扶着简单去了药房,若非太虚剑宗内部的大夫要比林檎城中的专业许多,荀笙真是片刻不想停留在太虚剑宗山门内。

    一言不发的看执事为简单挑选好药材,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荀笙,荀笙也只是一言不发。

    搀扶着简单,荀笙走的很慢,定然比不上那些匆忙在太虚剑宗乃至林檎城里传递消息的人的步伐。现在,估计整个太虚剑宗上下,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李夙夜,试图闯入太虚剑宗权力核心的冒险已经彻底失败。

    正因无人知道失败的过程,失败才显得突然,显得摧枯拉朽,显得一败涂地。

    简单看出了荀笙眉目间的仇怨和不忿,却很难理解他被方未明设计的情绪。毕竟,荀笙现在也猜不透方未明的想法,他甚至有些惊恐的猜测到,自己的使命很有可能已经终结,方未明没准会找时机和自己清算。

    荀笙的面色越发糟糕,胸腹之间一口积怨之气上涌,荀笙自己都没有察觉,手腕上的静脉已经高高突起。

    砂锅里熬的药汤越来越浓稠,等下要冷却之后敷在简单腹部的剑伤处。简单身份尊贵,又是女子,药房的执事自然不会在一旁守着。当然,药房的这个执事也清楚简单和李夙夜的关系,所以李夙夜留在这里,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执事撩开帘帐,兀自走了出去,熬药的房间始终燃着小火苗,时间久了,药香味都带上了一丝闷热。撩开帘帐的瞬间,一阵细风潜了进来,竟然激出了荀笙一头的冷汗。

    荀笙只觉得眼前一黑,那口积郁之气爆发开来,要让他晕过去。

    只是在这时,一只清凉的小手搂住了荀笙的脖子,荀笙才没有跌倒在地。坐在床沿的简单,抵住了荀笙的下坠之势,一只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将有些眩晕的荀笙扶到了床上。荀笙的身躯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简单就揽住荀笙的脖子,把荀笙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

    芝兰一样的芬芳夹杂在荀笙的鼻息之间,涌入了荀笙的头腔,竟让这秋日的温度凭空上涨了几分。仿佛时间又倒退回了两个月之前,又平移到了那个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夏日正午,长安街头。

    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简单的天生,荀笙双目无神,脑中一片混沌,却始终能够感受到简单放在自己脖颈上的小手,给因为多重负面情绪而变得燥热的躯体,带来了一丝清凉。

    不论长安城中被拽着跑,还是一路心惊胆战的藏匿任务书和闷屁刀法,又或者被简单抓去参加天剑问心,荀笙和简单之间,始终是一种忙碌的,没头没脑的关系。这种关系好像无比亲近,又好像从未亲近。

    反倒是被设计之后,满盘皆输之后,荀笙才真的静下心来,用心体味到了简单的美好。

    简单的体香,简单富有弹性的年轻大腿,还有荀笙斜眼就能看到的,尽在咫尺的,简单那双只罩一层罗袜的玉足。不得不说,简单这具富有活力的躯体,除了贫瘠的乳房以外,拥有所有吸引年轻男性、诱导人发狂的特性。

    药房里越来越闷,虽然简单被安置在一个单独的病房,可是药房就这么大点地方,病房也大不到哪里去,还是能够听到外面的嘈杂声音。荀笙只觉得愈发燥热起来,这股燥热虽然让荀笙难受又难为情,却无意中驱散了荀笙许多的负面情绪。虽不至于能让荀笙冷静下来思考,却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痛苦。

    简单闻到药香开始收敛,知道是药已经熬好了,只是有个滚烫的脑袋还垫在自己腿上,她无法起身。一向清净如水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急躁。

    搭在荀笙脖颈上的小手,也不知道是被荀笙身上的燥热熏陶,还是因为一丝急躁,又或者是因为越来越高的室内温度,居然也稍稍出了一点汗。

    简单的手从荀笙的脖子上拿开也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反倒是那一点点汗水带来的湿润感觉,居然勾起了荀笙的一丝迷乱。

    蒸笼似的高温、少女、汗水、伤口、湿润,这几个词汇凑到一起,即使是最单纯的双唇相印或执子之手,也能平白生出舔舐吮吸爱人脚趾的旖旎。

    这阵旖旎的感觉,点燃了荀笙残存的某种力量。荀笙恢复了清醒,却又鬼使神差的伸出一只手,握住简单的柔荑。简单柔软的腰肢微微颤抖了一下,荀笙急赤的坐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简单绝美的面孔。

    不知为什么,简单一双眼睛也富有情绪,但是极其单纯的回望着荀笙。

    荀笙汗流浃背,忍不住要凑上前去。

    却听到了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