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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容府里面正在争斗,要不要派人前去……”
“容勉怎么样?”
环儿摇头,“容勉死不了,跟那个家仆在打斗,容益道他们都在旁边瞧着。奴婢听闻在王妃宴会上,容勉是有些功夫的,怕是一时半会死不了。”
“告诉永长,趁他们争斗时,下手杀掉容勉!”
在僻静黑暗的巷子内的一顶精致华贵的轿子,悠悠扬扬传来轩辕蝉淡漠却冷酷的声音,环儿扭身走,被她一把捉住再度压声嘱咐,“记住,让永长不留痕迹!反正容益道也想杀了他的儿子,我这是在成全他!”
“奴婢知道。”
环儿吩咐罢,一道黑影旋即朝容府墙院纵去,她回到轿前,绞着手来回走动终究不安,最后掀开轿帘,低声道,“小姐,让永长护卫做罢,咱们回去?”
“不行。我要看着他死!他死了,御尘王才会回心转意!”轩辕蝉冰酷的眸子划出一道暗芒,见环儿心慌,她冷笑一声,端庄地微微垂首,声音跟着低逸出来,“上次他们游湖时的情景仿佛昨日。没想到容勉的运气那么好,毒蛇没咬到他,却偏偏伤了御尘王。其实该死的是容勉才对!”
“可是这件事让世子知道了,奴婢是怕……”环儿额头泌出汗意。
“怕什么!”轩辕蝉的声音透着湿冷的夜飘幽在空气中,“容益道等人既然选择在内宅解决掉容勉,是没打算让外人知道。虽然在这个帝都贵族子弟之中,哪怕御尘王也十分关心他,但人一死,又能怎样呢。这世上毕竟没有起死回生的药啊。”
“奴婢知道。”
容府花园之内,容勉被于松一把扯住衣襟,硬生生往后面竹尖上强摁下去!
他猛然一仰头,想要抓住点什么,躲开那透心一刺,谁料到猛一抬眼,恰好在墙头处看到一角黑色的暗影,那暗影并不太清楚,但是暗影所持着的那把寒芒四射的飞镖却清晰落入眼中。
容勉看那飞镖的尖端,不偏不倚正对向自己……
一瞬间,只觉得冷汗直冒,浑身寒毛乍起,顷刻间出了一身汗!
竹尖刺到后腰的皮肤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容勉依然咬牙与于松僵持,一边朝墙头那飞镖扫去,内心大骂:他x的,你家少爷这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一个个全想要我的命!
不过是个庶子,为什么一个个全跟个庶子过不去!
庶子啊,也值得你们千方百计地暗杀?
让庶子像野草一样活着,成不成?!
“容勉,你这个冒充者!最后再问一遍,你背后的主人是谁!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内心狂呼一记,于松的声音当头爆喝而来,容勉斜盯死他,露出森白的牙齿,脸颊自找咬肌绞成一团,额上青筋绷得紧跳,“我不是容勉,我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容益道的……”
容勉的声音很轻,但于松却听得一清二楚,在听到容益道的名字之后,于松本能一怔,因讶于这三个字,脑中掠过无数种想法,那迟疑之刻也不过是三分之一秒。
格斗之中,容勉早已经超脱一般的高手,手到擒来。
只是受困于这具身体,无力而虚弱,一时栽在于松之下。
但此刻于松这一松懈的刹那,恰是容勉所需要的,正被他捉住机会,朝着于松惟一在脸部突出来的鼻子,猛然咬去!
两个人面对面,于松把容勉摁到竹尖上,只剩再掼一次力,就将容勉戳透。
这时却猛地被容勉死咬住鼻子,于松大痛,本能地保护鼻子,直起身子。容勉被带得离开竹尖,他本想捉住这机会痛击一次,哪知道对手并非寻常人,意识到这陷阱之后,竟然不顾鼻子,再次掼起容勉的身子往后直掼下去,这一次却是携着身上的痛,加足了劲!
容勉顾及着墙头那道寒芒,像只愤怒的猴儿般死绞着于松的衣襟,低头就看到那尖利的竹尖,他猛地叉-开-腿,想从竹尖处逃开,手拖着于松,把对方往竹尖处掼。
于松箍着他的腰,两人卯足了劲拼斗,突地容勉感觉到屁-股一痛,身子被直狠狠顿在竹尖,疼得他像跳到岸上的鱼,不停地跳蹦,却是越挣扎屁股处越疼。
眼看着于松再来,容勉飞扬起一脚,踢到于松脑后,箍住于松的脖颈,朝旁边的尖竹阵狠狠倒落。
哧哧哧!
不疼。
一道道声音滑过,容勉倒在竹林地上,摸摸自己,除了屁-股处疼外,别处不疼。而刚才迫着他的于松就在自己的侧上方,他抬头,看到于松倒在半截高的尖竹上,身子被刺穿了三个孔,血水汩汩流下,他没动,也没叫疼。
容勉直起身来,如果不注意的话,他会以为于松在侧卧在竹尖上练内功,如果忽略那些鲜血的话。
见于松真的死透了,容勉才松了口气,一下想到了什么,猛然朝墙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暗影,更没有什么暗器,好像刚才是他的幻觉一样。
难道是看错了吗?
“你居然杀了我容家的家仆!”
容益道跳脚,铁青着脸跟过来,一巴掌扇上。
容勉朝后退了一步,躲开那一巴掌,扬起精致雪白的小圆脸,露出璀璨雪白的牙齿,“父亲,你打儿子打顺手了。可是我现在似乎不再是你的儿子了。”
见容益道气得眼珠发抖,容勉扬目朝那一正大师看去,“和尚,你说有办法送我回去,回到哪里去?容勉曾经是个傻子,傻痴了十多年,终于能够恢复神智,现在你却要将我送还那混沌处去,那么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把我送回去?”
容开霁站在暗影处,袖内的拳头慢慢地收紧,脸上看不到半丝情绪,他的一双眼睛盯着容勉,然后转向一正大师,最后落到那死不瞑目的于松身上,缓缓地,他抿了抿唇,“大少爷……”明涉轻声叫道。
但容开霁却一直冷立场内,没有再多言,更没有再暗吩咐什么。
一正大师双手合什高诵佛号,“容三公子,现在是施主杀戮的开始,若你能住手,从此皈依佛门,老纳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容勉听了这话,高调长笑,奔到一正大师面前,伸手一把捉住他的衣襟,眼圈蓦地红了,厉声质问,“若非是你,哪有杀戮!若不是你胡说八道,今夜哪里会有人会死!于松是死了,但他身为奴才,却敢杀主子!满院子我容勉的至亲,却无一人来阻止!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老和尚,这事若到你身上,你会甘心赴死?若你点头,那你现在死一个给我看看啊!”
“阿弥陀佛……”
“给我闭嘴!”容勉推开他厉喝,可是手却胶缠到一正大师的衣襟上,却挣不开了,他大吃一惊,好像自己的手捉住了一滩胶水一样,怎么样都甩不掉,松不开,“你……”
“容施主!”
一正大师开口了,他慢慢抬起脸,在火把之下他的脸光呈明亮,容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与他靠近,直到两个人几乎面贴面了,老和尚的声音很低,但对于容勉来讲却清晰可闻,“容施主,”他再呼一声,语调却充满悲慈,“老纳也不想杀人,若是施主你魂离,这位三公子也便死了,老衲这是杀生。但是施主的存在,将会带来血戳,并不是详兆啊。这个世界本不是你的容身之地……留下你。老纳何以面对我佛……”
“别说些有的没的!”容勉压抑着声音,瞳孔血愤,“什么杀戮?什么离魂!容府便是我的家!我要救娘亲!我不能死!现在谁来跟我作对,我拼不过你们,也要拉你们同归于尽!”
“容施主害了命,这账却要算到出家人身上。老衲既看到,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老和尚紧紧地粘着容勉,挣脱不掉的容勉脸都黑了,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屈服,“一正我数三声,到数你还不松手,小心我咬掉你的jj!”
既然老和尚不让他活命,那么在余生的日子里,他要让老和尚跟妇人一样,蹲着撒尿!!
一正大师的眼中再度现出一抹悲悯,“老衲早已堪破红尘,施主对出家人的威胁没有用……”
“啪!”
容勉挥出另一只手,刷地甩到一正的脑袋上,脑袋上红了一片,容勉闷哼一声,那只被粘住的手居然被松开了,他倒退两步,沉静下来瞪了眼和尚,见这和尚没在乱说话。
他转回身看向容益道,伸手朝自己的屁-股处摸去,刚才被于松摁到竹尖上,那里很疼,这一抹更是流下了一大滩血。
容勉把血在手心中晃晃,送到容益道面前,“爹,我再叫你一次爹。要我死可以,把我赶出家门也可以。但在此之前,请不要让我死在这里,我嫌脏!”
“还有,我离开之前,要滴血认亲!”
容勉说着,冷笑一声满面不屑,“您不想认我这个儿子,我却也还不想认您。滴血认亲,并非是我想做你的儿子。实在是身为儿子,我也想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还是父亲另有其人!若不是的话,那我却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然后去寻找我真正的父亲!”
“容益道,哼!不过是个商贾罢了!容勉从来就没想过,生在这容府有多幸甚!娘亲虽是罪臣之女,但她的内心一定也不觉得给一个商贾做小妾是件多么光彩之事!何况,在这里,只有我无尽的痛苦记忆罢了。包括今夜,你们所有人,都在眼睁睁看着我死……”
院子内一片寒寂,容益道又气又愤,却从了容勉的话,命人取了用具,容勉将血滴入碗内,容益道跟着滴入血。
不一会儿,只看到两滴血相融。
容勉确实是容益道的儿子。
“刚才一正大师不是说过,这是三弟的身子,三弟当然是爹的儿子,只不过这身体里面的灵魂却……”容开霁朝一正和尚投去一瞥,转而冲容益道说。
一正大师是寺内得道高僧,所言之语俱是灵妙至极,更是一直得到皇族信奉。
这一点,没人敢否认。
容开霁相信,自己磨破了嘴皮,也不一定能够扭转全局,但是一正大师的一句话,便可翻天覆地!
所以他在等,等一正大师发话。
容益道自然也对他信任非凡。
本来怀着五味杂陈地滴血认亲,容益道为血液相融而欣慰,但同时又很矛盾。亲手杀死,对他来讲是件十分痛苦之事,虽然母亲一直在旁边压制,但自年少时娶了大夫人进门,这一切完全是按着母亲的想法进行的。
容益道内心深处真正喜欢的是副院的柔夫人,是容勉的生身母亲。
若非连氏做了那件事,也许容勉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受宠爱的庶子,虽是庶子,却更甚嫡子。
这么多年,容益道恨连氏,可是没有爱哪里有恨呢。他下不了手杀连氏,更没想过杀容勉。
而刚才的那一切过去之后,容益道内心的旧情复来,那种奇妙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他望着面前的容勉,心想,哪怕容勉做一辈子的傻瓜,他也能养得起。
所以,让容勉变回傻子吧……
一时所有的目光朝一正大师看去,容勉抱胸好笑地看向老和尚,心里面轻嘲至极,刚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被一正识破,现在自己的生死却攥在了一正的手上,呵呵,还真是讽刺啊。
这个一正和尚,凭什么、凭什么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利……只因为一句杀戮太盛。
这老和尚浑头了吧,为什么说他杀戮盛,他是上辈子被人杀死的啊,他虽是保镖,却连鸡都没杀过,他只是喜欢为贵公子鞍前马后,喜欢在春风得意时欺负个人,打压手下,喜欢拼命往上爬,妄图想拉近与大小姐的身份距离,想娶到心上人而已,他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活下去,会这么难……
一正大师凝敛的眉宇对向容开霁,之后缓缓移动,转向容勉。
佛说:红尘苦海,回头是岸。
容施主,这个世界终究不是你的,你便随了老衲离开罢。
一正大师想罢,眼中一抹坚决闪过,张口说道,“此事确实是……”
“一正和尚!”
陡然一道脆生生的之音告来,打破宁静寂冷的寒夜。
容开霁脸上的笑还未绽开,猛然间眉心一凝,蓦地朝那声音噬去!
只见这个时候,却不知从何时冒出来一个小少年。
少年的身形只比容勉矮一个头左右,穿着一袭白衣,背负着手缓缓踱而来,他一双凤眸深沉扫来,浑身的气势十分阴寒,仿佛一块千年寒玉,令人摸不透深浅。
仅仅是个小少年,便有这等的气势,那长大了还得了……
“大少爷,这是容勉在街头捡回来的!”明涉在旁边低声说道,“当初,就应该解决了他!”
容开霁皱眉,让他稍安勿燥。
这时候雷震一斜凤眸,朝一正大师笑着看来,“一正和尚,刚才我一直在听你说‘杀戮’……不知怎样的血流成河,才算是杀戮的呢?”
雷震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洁白的小手,他那双手并不大却修长柔软,看似像是女孩的手一般,反而有一种格外柔软的女性味道。加上他那双好看的凤眸,偏脸瞧看自己的那双手的时候,侧颜妖冷,无数火光映射之下,似乎跳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来自于地狱的血腥。
“这——”
一正大师看着他,听着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符。
最后老和尚竟仿佛有口难言,那光洁的头上也在眨眼间冒出了一层的汗,他擦着自己手上的汗,第一次在人前露出不知所措的恐慌感,仿佛是看到灾难来临的前兆一般。
“一正大师!”容益道还想要结果,对于雷震这个小孩子,他并没有过多的注意,他只紧盯着一正大师,他只想要结果。
哪怕让容勉变成从前的傻子,他也甘愿!
蠕动了下嘴角,一正大师抖抖眼皮,始朝容益道看去,他张了张嘴,最后拧起眉头,下定决心般,“容三公子在混沌之境呆得太久,如今刚刚魂返原身,合该好生养着。其他的莫要想太多了。毕竟是你的亲生子。”
最后的三字,仿佛魂合原体,容益道瞠目地看向容勉,这么说容勉的不傻是正常的了?
也就是说,他的身体是自己生的,他的身体里面的那个灵魂也是自己生的了?
里里外外都是他容益道的儿子了?
莫名地,容益道竟有一丝奇异的安然之感。
以前,他是不在乎容勉。因为容勉一直都在,养在内宅。
现在,他有那么点在乎容勉,或者是给这件事情激的。
容勉极快地扫了眼雷震,又看看一正和尚,内心不太明白,一正和尚怎么改口了。刚才自己威胁利诱,都没能让这老和尚变卦,怎么雷震这小子一句话,就把一正给逼得改口了!
容益道扫过来的目光,容勉接过,心头却越发冷笑,男人的虚荣心,容益道如今是满足了个结结实实。
滴血认亲,儿子是自己的。
容益道自然保住了面子,但是容勉知道,容益道只不过是暂时的兴奋罢了,他具有极高的野心与谋利性。当他发现容勉不像容开霁那样为他拓展生意,不能像容绍祺一样诗书才华为他挣面子时,他的本性会再度浮现出来,会促使他再度做出正确的选择。
“既然一正大师也说了,那今日的误会便解除了。”容勉扯扯嘴唇,看向老和尚,“对了大师,你寺院还有厢房吗,正好趁这个机会,你带我走吧,你不是一直嚷着我手上沾血吗,那你带我去净化一下吧,反正这府上也没我的容身之地了。”
一正和尚闻言,身躯剧震,下意识地朝着不远处的那白衣小少年看去,对容勉连连摆手,“容三公子,寺院之地不适合红尘中人。何况公子尚有没有完成的红尘之事,还是不要呆在寺院得好。”
“大师是在嫌弃我么。从此我放下屠刀还不行?”容勉勾唇,放下屠刀?他连屠刀长啥样都不知道。
一正只觉得下不来台,难堪地不时朝白年小少年处瞧看,嘴里一直拒绝,“老衲言尽于此,容三公子好自为之罢!不过,三公子若有难处,可时常来我寺院,老衲欢迎。”
本被请来的一正大师,说罢这话后,再不多说,抬步便走。
院内火把燃尽,容府一家人面面相看。
容开霁抿着唇若有所思,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向雷震。
容益道却看着容勉,似乎是在想怎么处理这个小儿子。
容老夫人气哼哼地在旁边,自从滴血认亲成功之后,她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对于容勉的处置,她也聪明地交给自己的儿子来做。
远处横着于松的尸体,容勉扫看一眼,已经没有再去问罪容开霁的想法了。现在自己与这个容府径渭分明,容益道已经眼看着自己死,已经再没有争取的意思,也没有借容益道打压容开霁的想法了。
容勉现在想离开,他算计着等到天亮,反正现在离天亮也不远了。
只是可怜了他那匹绢纱,还有他的娘亲,他也要带走。
娘亲在副院呆了十多年,也被折磨了十多年,他是一定要带走的!
若是没有素羽的事,他直接把绢纱送给容益道,换得娘亲的自由,这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自己也能脱离,最终离开这容府。
但是现在素羽是容开霁的人,以容开霁的智慧,一定早将那匹绢纱完美地掌控在手中,哪怕有吴驰在,怕也不行。
自己若提出来,会首先遭到容开霁的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