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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郭竹瘦的看法是:“叔叔他老人家不知勘破了多少案件所以也不知有多少不法之徒想杀害他但以叔叔五脏俱焚的死法来看像被一把火烧入了肺腑里去叔叔的死因很可能是中毒的。”
铁手和冷血也是这样推断。
铁手于是道:“你叔父平时跟什么人特别要好的?”
郭竹瘦是个臃肿肥胖的青年没精打采的坐在那里移动对他而言是一件颇费力气的事。他听到铁手这样问才微微动容。“你的意思是——?”
“你叔父既是中毒死的那么很可能是饮食时出事的但以‘一阵风’郭伤熊的精明历练不致会胡乱吃下可疑的东西除非——”
“除非毒死他的人是他不提防的人将毒药渗入食物中”
“是了”
“叔父的密友我也不清楚但大部份捕役跟他都义气相交融洽得很”郭竹瘦沉思了一会儿道:“府都头捕役张大树跟他卅年相交可能在他那处会知道较多。”
铁手和冷血正待跨出门楣但见小屋破旧墙壁剥落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冷血忽问:“令叔去后可以说是因公殉职不知”
郭竹瘦立即道:“总算通判谢大人呈报请愿吴知州事厚加抚恤下了三十五两银子”
“三十五两银子?”冷血和铁手心里不觉出一声唏嘘一条好汉的性命三四十年来为破案而历尽万难死后所的抚恤金才平均一年不到一两银子但看去这唯一的领这笔“犒劳”的郭竹瘦已经颇为满足了。
看来没了命的好汉当真是不值钱!
看来如果没有以高贤称著的通判吏谢自居代为诉愿的话官衙只怕连这三十五两银子也省下来了。
想到这里铁手和冷血除了自己掏腰包交给郭竹瘦希望能使他有能力把丧事办得风光一点能过点好日子外心里也不禁出一连串的苦笑。
万一有一日出事的是自己又值多少两银子还是多少文钱?
二
张大树是一个豪迈的人声若洪钟满脸麻皮一提到郭伤熊的死他就拍桌子:“格老子的这些日子来东查没有消息西查没有结果人人都已淡忘此事都龟儿子的撒手不干了!他***难道这些年来郭头儿对兄弟们的照拂就此一笔勾消吗!他***熊!别人不管我张大树可不放手!”
铁手道:“张大哥讲义气这点我很敬佩我们也正是来为郭头儿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的却不知张大哥可否告诉我们郭头儿平素常跟谁人一起吃喝?”
张大树愣了一愣张大了口指着自己鼻子道:“我。”
铁手问:“那么事当天郭头儿有没有跟你一起?”
张大树道:“没有。前一天晚上他留在衙里翻档案说要查明一件疑案我没有等他跟朋友到张家老店吃喝玩乐去了。”
铁手又问道:“此后你就没有见过他了?”
张大树道:“有。”
铁手道:“哦?”张大树道:“我再见到郭头儿的时候他他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铁手心知这张大树愚鲁正直便问:“那么平常郭头儿还会跟什么人一起饮食?”
“你想从郭头儿中毒的事去追查下毒的人是不是?”张大树这下可精警得很“没有用的郭头儿身在公门常跟不同的人物吃吃喝喝不过郭头儿常在未饮食之前手心暗捏银针试毒格老子的我就常劝他别提心吊胆的却没想到他那么精细的人还是中了毒。”
冷血忽问:“而今郭头儿死了是什么人补他的位子?”
张大树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随后又显出十分烦难的神情来“原本郭头儿死后该由他侄子郭秋锋补上但祸不单行他侄子也凭我的本领做头儿可担待不来。”
铁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吃六扇门饭的义字当先法理为念常存持正忍让之心便得了只要伙计们服气就有做头你不必太过担心。”
随后又问:“郭头儿临死之前接办的是什么案子?”
张大树答:“我们这里分门别类大家所接的案子都不一样但都听郭头儿的话。他所接的案件我也查过了。看似没什么瞧类”
铁手即道:“那就烦张大哥带领我们去看看档案。”
:“档案?”张大树摇摇头道:“没有了。”
铁手奇道:“怎会没有了?”
张大树道:“全给拿走了。”
铁手即问:“谁拿走了?”
:“谢大人”张大树道:“自从他接手办这件案子后俞大人就把档案资料全都送到他那儿去。”
谢大人就是通判吏谢自居他是知州事吴铁翼派来调查这件案子的专任人员以廉洁出名俞镇澜是知府大人也就是郭伤熊、郭秋锋、张大树、郭竹瘦的直接上司他的司职位虽不在谢自居之下但既是吴铁翼大人特派来查案的人郭伤熊案件的事就当然以谢自居马是瞻。
铁手想了想便问:“就你记忆中郭头儿手上所接的案件中有什么特别的没有?”
:“特别?”张大树搔搔头“他***特别?有有一桩是强盗劫杀案一桩是儿子弑死老父的案件嘿嘿!还有一桩老鸨拐带少女案还有奸杀案连环奸杀案还有就是盗匪杀人案。”
铁手见他语多重复搔头摸腮的显然是记不清楚便道:“这些案件看似平凡但可能跟郭头儿之死有些关系就烦张大哥带我们去见谢大人。”
张大树讪讪笑道:“好两位大爷跟我这等一介武夫必定问不出结果来去问谢大人是最好不过了他有学问说话似做文章一般的我这就带你们去。”
“不准去。”只听一个声音大笑道:“谁要是不跟我一起喝酒吃饭就走那就不把我这个小小的知府瞧在眼里!”
铁手回头笑道:“谁知道你酒菜里有没有下了断肠药?”
“下了。”那人豪迈自在不拘形迹地笑道:“早就下了。这一次一定要把你们吃得把慢藏诲盗的事都一一招供不误!”
铁手摇手笑道:“俞大人可别乱说慢藏诲盗罪名可不能胡诌。”
那人脸貌方正皮肤微黑大目浓眉很有风度正是知府俞镇澜。只听他哈哈笑道:“什么胡诌?这几日来两位老兄来到了敝地也不来看看兄弟我我道是没把兄弟我瞧在眼里了?原来两位老哥在习家庄有两位红粉知己温香玉软**蚀骨自当忘记了我这个兄弟了!哈哈哈”铁手又好气又好笑道:“俞大人快别这样说我们跟习家庄三姑娘、小珍姑娘等只是萍水相逢礼仪相交”
俞镇澜哈哈大笑说道:“老兄又何苦不认呢来来来要吃我这一餐赔不告之罪”
冷血忽反问道:“俞大人不愧在江湖上人人暗称一声‘插翅虎’恶人见着你果真插翅难飞惟独是我们到贵地不过三天俞大人就已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的”
俞镇澜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冷老兄不必介怀职责所在嘛难免都要调查。就当兄弟我的不是一块儿去寒舍喝杯水酒吧”
铁手笑道:“俞大人哪里话了——”他见无可推辞便只得接受了“顺便也要向俞大人请教一些郭头儿的事。”
俞镇澜哈哈笑道:“两位神捕肯助下官调查郭捕头惨案自是最好不过了但是——”俞镇澜正色道:“我叫俞镇澜你就别叫俞大人什么的难道要兄弟我也唤你作‘铁大人’、‘冷捕头’不成?嘿嘿——”随后他又拍拍毕恭毕敬的张大树肩膀道:“张捕头你也一块儿来吃这一顿吧。”
三
铁手和冷血二人跟俞镇澜虽非深交但因办案之故碰过几次面有点渊源俞镇澜对铁手冷血等四大名捕都十分恭敬十分客气也十分热情。而俞镇澜为人豪迈好客冷、铁二人有时被他盛意拳拳弄得盛情难却。
四人在席间谈笑甚欢。
只是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长长的白袍腰间随随便便的系了一根麻绳身材显得又高又瘦头上戴了一顶竹笠竹笠垂得低低的把这个人的脸孔几乎十分之**都遮在阴影之下只有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泛着青黑的短髭。
这个人的形容也没怎么但他一走进来使得冷血和铁手的心里起了极大的激荡。
铁手本来正要喝下一杯酒但酒到咽喉好像一团火般地烧了起来他感觉到竹笠后那什么也看不到之处仿佛有两盘森寒的火鬼火!
冷血本来正用筷子夹一块肉就在这刹那间那人走进来了他的手指立刻像结了一层冰似的一直寒到心里头去。
那人也静了下来站在那里。
只有张大树背向那人什么也看不到犹伸着筷子往便炉里捞。
俞镇澜也现了来人忙笑着站起道=你来了。”
那人的竹笠微微的而且缓缓的动了一动算是点头。
俞镇澜又道:“请过来喝杯酒。”
那人的竹笠打横动了动算是拒绝。
张大树这才现有人站在自己后面不远回过身去没好气地道:“怎么?俞大人跟你说话你是聋的——”
就在这时“卜”地一声便炉炭火过旺热流将炉里一块烧红的木炭爆了出来。那人突然之间已到桌边伸出了手用两只手指夹着烧灼的木炭放回炉里去。
俞镇澜忙道:“谢谢。”
那人在桌子面前停了一停似对俞镇澜微微一欠身回头就走走入屋里铁手和冷血注意到他腋下夹了把油纸伞。
张大树喃喃地道:“奇怪这人入屋还不除笠真是去他——”想到知府大人在座便没敢真骂下去。
那人返身走后铁手和冷血才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如果这个人是他们的敌人恐怕可以算得上是他们平生难得一遇的劲敌虽然他们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号人物也不知道此人是谁。
“看来”铁手向俞镇澜道:“这位仁兄跟大人很熟?”
“叫我俞镇澜”俞镇澜又恢复了笑容用一种官场上惯性的低语道:“他是吴铁翼吴大人身边的人我们也只是别人的属下他这种人物谁敢招惹上身?便由得他来去好了!”说罢又哈哈地劝起酒来。
有一个人就算不劝他喝酒他也一样醉倒这人当然就是张大树。
一个醉了酒的张大树自然不便带冷血铁手去找谢自居。铁手和冷血就算再心急也得等到张大树酒醒之后才能办事。
他们只有暗下叹息向俞镇澜告辞扶张大树回去歇息了。
俞镇澜送他们到了大门本来雇了马车但铁手冷血婉拒了要扶张大树走回去张大树的住家离知府府邪约莫四里路铁、冷二人坚称走路回去夜风会使张大树酒醒得快一些。
他们离开了知府府邪俞镇澜的豪笑声依然在耳际回荡。
虽是十八天气但因下着毛毛雨浮云蔽月风吹甚劲很是寒冷。
这一条回返张大树居所的路一面靠河岸河上的风吹来吹得三人衣袂翻动而四周漆黑一片只听见树叶被劲风吹得猛翻的声音。
铁手长吸了一口气忽道:“好了请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