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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接连接到崔明和济洲知府的折子,知道了赵强擅杀四品朝廷命官,胁迫地方官员赈济饥民,将军粮折损大半的消息,气得七窍生烟,立即派人将赵强锁拿进京,打入死牢,交给东厂严加看管。他还得到报告,李自成已经在河南公开活动,提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大批的饥民加入到的队伍中,农民暴动已经死灰复燃了。而西北的官军由于断粮断饷,士气低落,又接连发生几起哗变事件,西北剿匪统帅洪承畴亲自押解着钦犯尚大勇,不日即将进京,表面上是请罪来了,实际上是来催要粮饷。崇祯恨赵强误事,打算等洪承畴到京以后将赵强斩决,为前方将士泄愤。
却说赵强被关进东厂的死牢,按照东厂的规矩照例先挨了20鞭子,这20鞭子有讲究,是用编成麻花辩似的皮鞭沾上盐水打,一鞭下去就是一道血痕,加上盐水浸在伤口上自然是奇疼彻骨,赵强被打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打完了,两个狱卒架着赵强到了地牢,将他关进一间光线昏暗的牢房里,赵强躺倒在地上,疼的唉呦唉呦的叫唤,忽听耳边响起一阵老鸦似的笑声“嘎嘎嘎嘎”甚是刺耳,他吓的一激灵,转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看,只见墙角的稻草堆上半躺着一个老人,老人**着上身,身上留着一块快的伤疤,有的地方已经化脓腐烂,老人头发全白了,长长的披在肩上,满脸的皱纹象核桃皮似的,老人的双手被铁链栓着,铁链另一头牢牢的钉在墙上。老人鬼魅似的的样子,让赵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得向后缩了一下身子。
老人冲赵强笑着说道:“怎么样小子,榫子包肉的滋味不好受吧?”
“什么榫子包肉呀,我没吃过。”赵强答道。
“哈哈哈哈,榫子包肉就是一进东厂的那20鞭子。”老人道。
“噢,是这个呀,当然不好受了,你怎么知道的?”赵强问道。
“我怎么知道?嘿嘿,这本就是我当初订下的规矩!”老人得意的说道。
“啊?这是你订的规矩,你是谁呀。”赵强咧着嘴问道。
“老夫就是东厂的前任都指挥使蒋雨泉。”老人不无自豪的说道。
“您是前任东厂的头儿,那您怎么也进来了。”赵强镇定了一些,坐起身来问道。
“一看你就是个小崽子,居然连老夫的名号都不知道。想当年咱家追随九千岁,也是名镇朝野的人物,就是朝廷一品大员见了我也得打躬行礼,无人敢对我不恭,不过十年前遭了崇祯小儿的道,九千岁被杀,我也被关进这里,也难怪,都10年了,老夫红火那会,你还是个狗屁不懂的小毛孩儿。唉!”蒋公公追忆着过去的风光岁月,不由感慨的长叹了一声。
赵强明白了,原来这位是魏客阉党中的重要人物,10年前魏忠贤坏事,他才被抓起来了,可这么重要一人物,怎么没有让崇祯给杀了呀?
赵强胡思乱想着,老人问道:“小子,你怎么进来的,能跟我关在一处,想必也是个人物儿?”
“我可算不上什么人物,不过是个小太监,只是这次奉旨押运军粮,结果让我给赈了灾了,所以才关进来。”赵强接着简要的把自己被抓的前后经过讲了。
那蒋公公听的很仔细,听完赵强叙述,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小子年纪轻轻胆子还不小,不过你这么做对朝廷没有坏处,崇祯小儿也是昏孛,如果为这事杀你,那他可是混球一个。”
赵强听蒋公公话言话语之中对崇祯很是不恭,想起刚才的问题,不由问道:“蒋公公,听说当初这个魏,不是,这个九千岁坏事的时候杀了很多人,您老人家怎么就没事呐?”
“呵呵呵呵,估计是把我给忘了。”蒋公公说道。
“忘了?”赵强疑惑的问。
“当初崇祯铲除魏党,将九千岁势力里的人赶尽杀绝,由于我知道的事情多,本打算关起来慢慢审问的,结果呢,一关就是十年,也没有人搭理我,估计崇祯是忙于其他事情,把这事给忘了。唉!还不如当初就把老夫痛痛快快的杀了呢,省得在这里活受罪。哎,这次你如果能活着出去,见到崇祯小儿的时候,不妨提醒他一句,就说老夫在这里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让他把我杀了算了。”蒋公公说道。
经蒋公公一提醒儿,赵强想到自己此番是凶多吉少,八成是逃不过这一劫,不禁神色黯然说道:“唉!您老人家省省吧,我就是出去,也是直接给拉到午门斩首,这话估计是带不到了。”
蒋公公长出一口气,叹道:“唉,这全是九千岁一时心软,才落得个尸骨无存,也累的咱家在这里过着死不死活不活的日子呀!”
赵强好奇的问道:“公公,您这话怎么讲呀?”
蒋公公说道:“想当初九千岁他老人家权顷朝野,势力遍布天下,一声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皇位的废立操于手中,就是他老人家自己当皇帝也不是不可能,可他老人家碍于清议,最后还是立了这个崇祯当了皇帝,这崇祯小儿起初对九千岁恭顺谦让骗得了九千岁的信任,对他放松了警惕,可他却暗中却积蓄力量,指使锦衣卫中的叛逆刺杀了九千岁,唉!悔不当初啊!”赵强暗自点头称道,没想到崇祯皇帝年轻的时候还是这么有心计的一个人。
当天夜里,赵强辗转反侧的怎么也睡不着,从现代社会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半年时间了,这短短半年时间经历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见过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赵强感觉自己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浑浑噩噩的就走过来了。他本是得过且过的性情,如果没有这次杀官放粮的事情,那他还会这样接着混下去,可如今身陷囫囵,生死未卜,他是无论如何也睡不塌实了。
赵强躺在墙角,琢磨着自己的出路:“自己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弄不好就挂了,唯一能救我的就是田精明,只要他能及时的将张晓东库里的粮食押运到京,说不定崇祯一高兴就饶了自己了。至于杨光照他们那些人,根本指望不上,能不落井下石就阿弥陀佛了。”
“如果这次能侥幸过了这一关呢,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呢,自古伴君如伴虎,留在崇祯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上杀头的罪过,更何况自己是个假太监,早晚会瞒不住的!可是要离开崇祯自己也做不了主呀,即便真的离开了,自己又能怎么样呢,除了会点现代社会的文化知识,自己就别无所长了,背的那些数学公式、英文单词什么的,在这乱世屁用也没有。当初怎么就没练点武术什么呀,到这边做个大侠,那多美呀。”
“现在自己借助崇祯的权势还能立足自保,不过过几年以后怎么办呢,这个皇帝虽然很勤奋,但是下边的这帮大臣可太**了,按照现在这个发展趋势,崇祯早晚还得垮台,到时候自己没了后台,也一样没有好下场,总不成陪着皇上一起上吊吧?”
“要想立足还是得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要自己有实力,就谁也不怕了,就象魏忠贤似的,势力大的能决定皇帝的废立,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当然了,自己不会象魏忠贤那样祸国殃民,留下千古骂名;可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有谁会给自己卖命呢,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可太难了,这个蒋雨泉在这方面应该有经验,有机会要好好请教一下他,这人要是能帮我就好了。”
“也别说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怎么着我也是现代社会过来的人,知道那么多事情,说不定会有帮助,讲三国演义就是个例子,这现代社会有什么经验可以拿到这里用呢?既然老天爷给自己这个机会回到这个世上,就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怎么着也得活出点动静来,不能白在这世上走一遭儿。”
赵强胡思乱想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昏昏的睡去。
就这么黑白天不分过了大约两天,赵强这个牢房又被关进一个人来,此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看架势象是个军人,那人也是挨了20鞭子的榫子包肉以后被扔进来的,赵强见又来了新人,主动凑过去打招呼道:“这位老兄,尊姓大名啊?怎么进来的?”
那人态度傲慢的斜了一眼赵强,没有回答,赵强有点尴尬,汕汕的说道:“哦,我叫赵强,前两天刚进来的。那位是蒋公公。”说完他指了一下墙角儿的蒋雨泉。
那人只扫了一眼蒋公公,然后盯住赵强上下打量一会儿,惊讶的说道:“赵强!你就是那个在兖洲府杀官放粮,然后自带枷锁回京请罪的小太监钦差?”
赵强答道:“是呀,你也听说了?”
那汉子冲赵强一抱拳,说道:“赵大人的事情在京城和直隶都传遍了,您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将军粮用来赈灾,救活无数的饥民,还当众斩杀了贪官杨立昌,这份肝胆,着实令在下佩服!”
赵强被夸奖,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看着那么多老百姓忍饥挨饿的,不赈济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换了别人也一样。对了,您这是?”
“哦,在下叫尚大勇,是洪大帅手下的,只因带兵哗变,杀了桐城守备孙平,误了军机,这次是被洪大帅押解进京领死的。”这尚大勇是个厮杀汉,说到领死,居然还是泰然自若。
“哦,您的事我倒也是听说了,主要是没有粮饷给闹的。”赵强点头说道。
“那也不尽然,我杀这孙平是为了报仇!”尚大勇恨恨的说道。
“是吗?那邸报上不是说的是因为欠饷才哗变的吗?”赵强不解的问道。
“嘿嘿,这要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尚大勇仰起头,好象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过了半晌他开始用低沉的语调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尚大勇洪承畴麾下的一名悍将,他也是贫苦农民出身,参军后先是做了洪承畴的卫队亲兵,因为作战勇敢,屡立战功,被提拔做了副将。这次在西北前线,他奉命带领4000多人马驻扎在桐城西侧的马家峪关口,这里地势险要,是扼守商洛山进入河南境界的咽喉要道。由于朝廷一直拖欠粮饷,他的部队已经三个月没有发放饷银了,更要命的是军粮也供给不足,士兵每天只有不到四两的粮食,所以整个部队士气低落,还频频发生逃跑的事情,弄得尚大勇很是郁闷。而近在咫尺的桐城驻扎的官军却粮饷充足,原来那桐城守备孙平是陕西巡抚孙传庭的侄子,所以受到桐城官府的特殊照顾和地主士绅们的追捧,在桐城是一霸。他利用桐城转运各军粮饷的便利条件,肆意克扣给前线的粮饷,整天花天酒地,不仅如此,这个孙平还指使手下在饥民中挑选长的漂亮的女人抢到军营里来供他淫乐。尚大勇和他的手下对孙平心怀怨恨,却敢怒不敢言。
这一天下午,尚大勇和几个亲信在帐中议事,亲兵进来报告说军营门口有一个年轻人求见他,等那亲兵将青年人带进来一看,居然是他的亲弟弟小勇,小勇见了尚大勇,一下子扑跪在地,号啕大哭,口中叫道:“哥,你得替咱爹娘报仇啊!”接着小勇呜咽着将情况说了,原来,孙大勇在乡下的家里也遭了灾,一家人出来逃难,打听到尚大勇在桐城附近驻扎,所以他的父母、弟弟、妻子一起奔桐城来寻他,哪知这天他们一家刚到桐城,正好遇到孙平出来巡视,那孙平见尚大勇的妻子有几分姿色,不禁起了色心,指使手下抢人,尚大勇的父母上前阻挡,当时就被孙平斩杀在街上,小勇趁乱逃脱,尚大勇的妻子却被孙平掠走了。小勇打听到尚大勇在马家峪,所以赶来报信儿。尚大勇听到这个噩耗,如五雷轰顶一般,气得双眼血红。尚大勇平时待属下亲厚,手下几个偏将游记都和他兄弟相称,大伙儿早已对孙平心怀不满,如今听说此事,更是义愤填膺。当天晚上尚大勇带领手下的4000名官军杀进桐城,杀了守备孙平,还纵兵血洗了桐城。
尚大勇讲完了事情的经过,由于谈及父母的死和妻子受辱,脸上现出一副悲愤的神情,赵强听了,内心里很是同情这个尚大勇,忍不住问道:“那尚大嫂她怎么样了?”
“咳!我去晚了,我那婆娘是个烈性人,受了侮辱,自行了断了,孙平这个王八蛋!”尚大勇眼露凶光,显然还没有解恨。
赵强拍了一下尚大勇的手,安慰道:“好了,您杀了那混蛋,也算给大嫂报了仇了。哎,对了,既然你已经哗变了,怎么又给押进京来了,你干吗不”
“我占了桐城以后,洪大帅就亲自赶到桐城来弹压,我是大帅使唤出来的,大帅与我有恩,再说我本来就没打算反,只是为了报仇才哗变的,如今仇也报了,何必还要牵累大帅和手下的弟兄们呢,所以我就跟了大帅进京领死了。”尚大勇满不在乎的说道。
赵强暗自称道:这真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好汉,如果能不死,一定要交了这个朋友。
赵强说道:“既然事出有因,那您就该和大帅说实话,让大帅在皇上面前求个情,说不定能饶了你这次呢。干吗说是因为欠粮饷啊?”
蒋公公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候插口说道:“嘿嘿,这有什么难猜的,为报私仇,带兵哗变,误了军机,这是杀头的死罪,他是洪承畴的手下,那洪承畴自然脱不了干系。所以这洪承畴就汇报说是因为欠饷才哗变的,那这责任就是朝廷的了,他自己就撇清了呗,洪承畴这小儿果然奸诈,哈哈哈哈。”
听了蒋公公的分析,赵强和尚大勇都觉得有道理,尚大勇一摆头说道:“管他怎么说呢,反正是有死而已!”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狱卒将早饭送来,居然比以往丰盛了不少,赵强和尚大勇狼吞虎咽的吃喝,赵强见蒋公公不动筷子,于是说道:“蒋公公,您也赶紧吃吧,今儿这饭不错。”
蒋公公默默的摇摇头说道:“这饭是给你们预备的,我不能吃。”
赵强嘴里正嚼着一大块牛肉,含糊不清的冲蒋公公问道:“这,这话怎么说的,怎么是给我们预备的呢?”
“这叫送行饭,待会儿你们两个就得上法场了,这也是东厂的规矩,不杀饿死鬼。”蒋公公幽幽的说道。
“啊!”赵强闻听此言,惊得一下蹦起来,那块牛肉咽到半截,差点呛着他,尚大勇却面不改色,风卷残云一般将剩下的吃食一扫而光。
刚吃完饭,几个如狼似虎的东厂士卒就冲进牢房,给赵强和尚大勇戴上枷锁,用铁链栓着押送到了午门,只等午时三刻就要开刀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