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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真切地表达了对穆公的谢意,并表示会厚待怀赢。
重耳的表现博得穆公以及所有大臣的叹服。
秦臣想,难怪怀赢看中了他,果然非同一般,连所歌之曲都深思熟虑,寓意深远。
重耳的一干家臣则将目光望向秦穆公,想从穆公的答谢词中猜探秦国的打算。
穆公很明确的表述:一是希望重耳归国,夺取君位,成为一世贤君;二是提醒重耳,让重耳别忘记,他能返国,是秦国给了他行路之车马。
“重耳拜谢秦贤君厚赐!”穆公的答谢乐词才完,赵衰便高声替主公谢道。
重耳立即离席,在穆公在高台前行磕拜大礼。
穆公既然公开承担了帮助重耳复国的责任。重耳身为子婿,自当以大礼拜谢穆公大恩。
见重耳当众行大礼,穆公连忙起身,走下一级台阶。
依照周礼,秦穆公的举动是在说--他仍然承认晋国与秦国为平等国家,他并不敢接受晋国的朝贡,因此此时也就婉拒重耳的大礼。
重耳大喜的同时,不禁非常感谢怀赢给他设计的话语。果然,知父莫女,穆公果然如怀赢所猜测那般,不仅没有给晋国不平等待遇,而且接成了“生死同盟国”彼此都有所获,因此重耳与秦穆公来往日加密切,几乎日日游猎饮宴。
在此同时,重耳遣出赵衰、狐射姑等人,或联络晋国的卓锋等猎手,或前望犬戎族联系雪丹清等人
秦穆公也派出无数探哨,侦察边界晋军的动向。翼城中的秦国探子也密切关注着晋国朝政大事,以寻找秦军护送重耳归晋的借口。
列国间,寻找争战的借口是最为容易的一件事。
很快,秦国密探将争战的借口送到了秦穆公手上。
太子圉逃回国内没过多久,晋惠公病重身亡。里克与众大臣拥太子圉即位,是为怀公。
晋惠公临去世前,反复叮嘱儿子:“千万小小重耳,他一定会回来争夺君位。”
晋怀公即位后发出的第一道诏令,便令晋大臣们心惊肉跳:
凡与重耳私通问者,罪同大逆,斩首并抄没全族为奴。凡跟随主耳出逃者,其在国中亲属必须招回之,期以一月,回者官升一级,其亲属亦升一级。逾期不回,以叛逆论罪斩首,其国中亲属亦为同罪,定斩不赦。
所谓亲属,不仅限于父子兄弟,其姻亲之族,亦在其中。列国之间,公子逃亡乃是常事,其从者虽然”有罪”但从无连累亲属的先例。晋怀公所下诏令,大违列国感例,且又太过严酷。
而有大臣私问里克,谁都知道里克最重重耳,但皆都碰了一鼻子灰而回。
顿时,整个晋国都知道,是里克与晋怀公共同主使。
跟随重耳的大臣弟子有十数人,以父子兄弟而论,牵连者虽众,有数百人。若连姻亲之族也算上,受株连者怕有千人之数。这其中包括晋国最大的世家--欧阳家族。若尽诛之,晋军恐怕精英丧尽。
怀公留下辅佐儿子的两位大臣貉芮与吕饴甥也觉得其诏令有些过分,劝其显示其”宽厚之心”刚柔并济。
在遵循过里克的意见之后,怀公又复下诏令--凡跟随重耳逃亡之人,其亲属若书重耳之罪存于朝廷则不问罪。这样,既然重书了重耳之罪,则自然不敢与重耳私通,甚至会竭力阻拦重耳回归,否则,重耳入主,必不能饶。
众大臣闻之上书即使可免罪,皆大松了口气,纷纷上书朝廷,痛斥重耳。
然而有两人皆拒绝书写。
一为欧阳埙;二为大将军狐突。欧阳埙凭借其家族军功,别说怀公,就是当初献公亦无可奈何。
怀公除了愤恨,只有向重耳留在国内的娘舅狐突下手。
狐突自重耳外逃,便一直闲置家中,企图躲避风浪。等到儿子们归国。
但他终究逃不过劫难,因为晋怀公给了他最后的抉择”
“将你两个儿子招回,寡人便饶你,否则,杀无赦。”
狐突乐观冷地扫了怀公一眼,道:“我那两个儿子早在多年前就被朝廷书之名简,归于重耳为仆从。既然相从主人,就该忠诚,怎能三心二意,反复无常呢?主公若要找个错处杀掉臣下,那很容易。只是如果滥施刑罚,恐就人心尽失,主公亦难长保。”
狐突自然不想死,因为太冤枉,甚至冤枉得连语言都失去。他能告诉怀公说重耳其实是他安排假冒的,那样更是死得快。可他又不想召回两个儿子。不召回,只是他一个人死,召回来,父子三人皆难幸免。
没有一个国君会信任仇敌的心腹。曾为国君仇敌心腹,又不被国君信任,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狐突希望晋怀公明白,杀了他这样的元老重臣,对于新登大位的国君来说,不仅没有益处,而且中正了里克之计--只有国君昏庸残暴,他里克才有可能推而代之。
没有人不想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里克纵然实权不下国君,但如此功高重臣,却还是要在朝堂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跪拜。
可惜晋怀公并不这样认为。同时两位辅佐大臣貉芮与吕饴甥也慑于里克淫威,不敢出声相阻。不论是献公还是惠公的大臣,里克还杀得少么。
于是晋怀公亲自监刑,将狐突斩于宫门。狐氏族人全部抄没入宫,罚作奴隶。
消息传到秦国,狐毛、狐偃悲痛不已,伏地长哭。重耳亦陪着狐家兄弟,流下热泪。
当晚,介子推便前来言道:“各地联络就绪,此时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
而秦穆公也深有此意。双方一拍即合,商讨出战计划。
四日后,正是春正月,秦暮公自为主将,以鲜于为副,公孙枝、丕豹为左、右将,率兵车四百乘,征伐晋国。
穆公宣称--太子圉暴虐无道,残杀元老重臣,不堪为君。秦君奉天行道,将解救晋民于水火之中。
晋怀公大恐,急遣人使镐京,欲求周王室下一书诏令。
岂知楚成王与宋之新君皆站出来大骂晋怀公荒淫无道,理该灭之。两个一等大国发出声音,众小诸侯那有不从--重耳晋君大位眼看坐定,此时不顺水推舟,便是傻瓜。
没有诸侯承认是傻瓜。因此,一时间,大骂声遍起,晋怀公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周天子见风使舵,闭而不见晋使。
到是天子重臣戚崇暗自会见了晋使,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关注。
秦国大军连日西进,不日已抵达黄河岸边。鲜于献计道:“秦晋历年诸多争战,晋人甚是仇恨秦人,不若让重耳率一路兵先行,主公留驻此地,进退相宜。”
穆公欣然采纳。由重耳率公孙枝、丕豹先行。
重耳率领的大军以势不可挡的锐气,几乎没遇任何抵抗,就接连攻克晋国令狐、桑泉衰三座城邑。
这并不是说秦军如何勇猛,要知道之前的诸次秦晋会战中,秦军即使能拿下三邑,也折伤不少,而且时日长久。
如此顺利的原因得益于重耳的贤德之名和他以往的不败战绩,再加上这些军队中皆潜有昔日的猎手骑兵和欧阳家族的少数军官,在此情况下,不败才怪。
晋怀公连忙召集众大臣商议对策。
不想来到朝堂之上的大臣仅里克、貉芮与吕饴甥等十余人。而其它大臣早预料到失败,顿时作鸟兽散,不是逃往自家封地领家兵拒守家园,或干脆投往重耳。
晋怀公手足无措之下,只得恳请上卿里克领兵出战。
里克亦在几日内便苍老了许多。他甚至开始后悔,但悔之晚矣。不得已,里克摔万余家兵与三百乘兵车,出都迎敌。
同时,他采取已往与秦争战的老套子,沿途征兵纳卒。岂知许多城邑不仅不肯出兵,有的甚至拒开城门,以至于里克大军还得饶道而行。虽然心有不甘,但此时,他没有时间与力气再屠城灭邑。
春二月,里克领晋军在庐柳扎下营寨,死守不出。
庐柳处于要地,秦军想要进攻晋都,非攻下庐柳不可。
晋国士兵并不畏惧秦国士卒,更不缺乏与秦军拼死一战的勇气。但是晋兵却毫无兴趣为国君和大臣们作战,况且重耳一旦胜利,他们将会由勇士变为阶下囚。更有营间的一股异流蔓延,诸多内奸开始游说或鼓动。
晋军早在来到庐柳的路上便以日桃百人的速度递增。而抵达庐柳后,更是达到日逃千人。甚至有士卒临走时毁坏食物饮水,或火烧营帐
见此情景,重耳自然乐得一旁冷观。
这样一日一日下去,此战不打也胜。里克急了,使出了一系列严厉的手段,杀人愈千,但形势依然不见好转。摔军出战吧,他又实无信心,别说重耳早已是用兵如神的名将,单是晋军濒临崩溃的士气,就让人颓废。
位至极品,权越君王的里克已是富可敌国,还有太多的荣华等着他去享受,绝不想就此了结,何况他身后还有万数之众的族人,好不容易衍生至此,怎么可以再受灭族之灾呢?
想到这里,他问族人:“晋有胜机么?”
“主公没有。”
“吾族有生机么?”他忽然转过话题。
族中老者一怔,愣了半晌,答:“若战之,必亡族;若退之,可保少部分族人之命,只是再难崛起;若和之,可得天下。”
“哈哈!好一个和之得天下。”里克突然雄心再起。他为什么不能与重耳言好,无非是换一个君上,他里克不照样享受富贵。而且他率兵反戈之功足以抵消他附和怀公之罪。加上重耳一向敬重于他,他一度不是屡次派人迎重耳为王吗。
想到这里,他大手一挥“给重耳去个信,说吾欲单独会他一会。”
重耳闻迅,便知里克有反叛之意。当即哈哈大笑道:“里克啊里克,你终究是老了,送上门来遂我之愿。”
虽然里克来使在言语间没有使用任何低三下四的字眼,但以重耳对里克的了解,知道他必会有些表演成分,否则毫无压力的归顺,则必使重耳轻视,纵然戴罪立功,也不会获得重耳重用。
他要让重耳明白--他里克是大忠臣,以前的立场相左,只是出于对晋君的忠心。
如此,重耳才会继续敬重他,从而才能保主荣华与家族利益。
于是重耳稍作安排,便带亲兵护卫‘十二道墙’前往龠衰与庐柳相交的平原地带。
里克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地势开阔,一览无余。若是重耳带重兵前来,他便见机行事,或打消求和之念,或拼死一搏。
当里克在高台上凝视重耳等十三骑抵达约见地点后,顿时放下心来,为表示他的诚意,他同样选择了家族中的十二名高手前往。
几乎在百米之外,里克便跃下马行礼:“晋臣里克见过重耳公子!”
重耳一身黑裳,淡淡拱手道:“太傅别来无恙。”
里克苦笑道:“惭愧愧对公子,愧负先王”
重耳不动声色道:“里太傅此次前来,是?”
此时里克已距离重耳不到十旬,他两眼平视,尽量以一种不卑不亢地态度道:“怀公昏庸,里克若不是为了晋国社稷,怕早以追随公子而去,唉!”
重耳突然道:“太傅可曾记得小凤。”
里克脸色突变,筋肉横扯,目瞪口呆地盯着重耳,忽后退三大步,如梦初醒般,”原来,你就是两次前往里府的那个人公子若直说,别说是一个小凤,就是老夫的任何女人,都任由公子挑选,唉!”
重耳冷冷一笑“是么?”
里克终是一代枭雄,而且知道战不能免,所以他沉声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重耳跃下马来,虚空挥手道:“既然战不能免,里太傅不若与我作个了结。”
缓缓取下背上铁枪,里克十分泰然地道:“公子且放马过来,里克无不接受。”
重耳缓缓擎起长剑,高举在手,仰天喃喃道:“小凤,待我为你一雪前耻。”
怔了怔,里克表情不屑地道:“原来公子是个多情种,哈哈,想必也享受过小凤的柔腰吧。”
重耳脸色一寒,平静地道:“你在地下也会后悔,你的言行将祸害到你的家族,我可以向你保证,从此,世上将无你族。”
这话说地里克族人皆是胆寒,他们开始想到可怕的后果。
里克知道刺激战术失败,便大踏步迎向重耳。
两个人脚下干裂的泥土与齐踝萎草被踩得唰唰作响,里克完全一副吃定重耳的语气道:“你的勇气可嘉,可惜,你太高估自己。”
说到这里“锵”里克陡然发动攻击。
他手中的铁枪仿佛瞬间化身为凌空飞舞的狂龙,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俨然与天地一体,枪芒遍地,无数的枪影旋转。
里克的枪快,重耳的剑似更快一筹,即便没经过戎族圣池的洗礼,他的功力也并不逊里克多少。而现在,他有绝对把握在十招内解决里克。
里克经过一轮疯狂的进攻后,心中的惊骇无法形容。重耳轻描淡写间展现的实力为他平身仅见。他也算得上超级高手,但在重耳面前,似乎处处被束缚,无力施展。
“喀!”重耳攻出第一剑,剑势如同霹雳撕裂长空,仿佛开天辟地似的直劈里克面门。
也许在别人眼里,这是极为简单的一个剑势,但唯有局中的里克明白,这一剑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并且有抽空方圆三丈内所有空气的趋势,里克掌枪的手不再沉稳,他甚至感受到一种无法呼吸的痛苦。
虽然落了下风,但里克却凭借丰富的实战经验顽强地抗下这一击,同时暴喝一声,铁枪遵循一道诡异无比的线路斜刺里向重耳标射而至。
“好枪法!”重耳在欣赏的同时,手中剑势再变,本是一条笔直的长线,竟幻化为数朵在虚空中盛开繁衍的云彩,不但完全封堵住铁枪,并且以更凌厉的速度转向铁枪主人,剑化的云朵仿佛是无休无止的延伸、消失、再衍生,它在消亡中不断地重生,而每一次重生都变得比前一次更加强大了一倍。
望着这令人目眩的剑招,在场的所有人在窒息的同时,皆升起不同程度的恐惧之感。
里克同样如此,他已勉强接下三剑,但这散剑却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技击技巧与体力。他依稀看见自己倒下的一刻
战场上的时机往往稍纵即逝,里克既然寒胆,那么他变得不再有信心,不再渴望击倒对手,只想自保。很简单,任何人遇到只防守不进攻的对手,那么自然会放开来攻。特别作为剑手,任其放开攻击的后果很是不妙,即使等级差上一筹的人也能将对手击倒。
重耳将心头无限的悲愤都化作了力量,手中的战剑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凌厉锋芒,毫不留情地斩向里克的脖颈、胸膛乃至头颅。
那股无法抵挡的气势和美妙绝伦的剑式,都似在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里克凭借顽强的意志和丰富经验,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强悍攻击。可是,他拼尽全力,也才支撑到了第七剑。当重耳挥出第八剑时,里克蓦然觉得力竭心散,全身找不出半丝力气,脑海里仿佛突遇暴雷,手中铁枪“喀锵”落地,重耳的剑瞬间划过他的脖子。里克的人头顿时跃向天空,随后砸落在萎草丛中。
时间似乎静止,只到重耳发出杀无赦的命令后,‘十二道墙’与里克带来的十二名族人才幡然惊醒。在重耳恐怖的杀杀戮下早已是魂失魄飞的里克族人,毫无战意,脑袋里只剩下逃命的念头,很自然的,‘十二道墙’毫不费力,极为短暂的便全歼十二族人。
敌方主帅阵亡的消息传出,本就人心涣散的晋军士气彻底坍塌,人人自危着逃跑。秦军按照重耳事先安排,在公孙枝、丕豹的带领下,车马衔尾追杀直出三十里。是役秦军大获全胜,伤亡人数不超过一千,但杀敌数量过万,俘虏八千余人。
从此,重耳率兵前进,将毫无阻碍,长驱直入翼城,只是路程的问题。
如果说里克兵败使得晋军十已去七,但虎瘦仍有三分皮,晋怀公尽遣国中能用之兵,由貉芮与吕饴甥率领,驻守晋都外的最后一道关口窨城。
但由于事急从全,所募之兵并无检验,其中除了欧阳家族子弟外,还有不少昔日的‘猎手骑兵’,再加上貉芮与吕饴甥乃是文官,全无带兵之经验。后果可想而知。
在窨城扎营仅一天,晋军中众多的欧阳家族子弟与数百猎手开始预谋哗变,而由颠硕与狐氏兄弟率领的三千犬戎族骑兵亦由‘圣湖’之颠悄然抵达。
戎族骑兵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回旋百余里,由窨城关内杀了出来。领头之人正是颠硕,他的身后是三百名重耳的亲兵团,经过长时间的艰苦训练,他们即使在高速飞驰,也以人马合一的高超骑术摧毁了窨城的后防线。看在窨城守军眼里,他们个个雄伟彪悍,仿若从天而降的杀神。
正当貉芮与吕饴甥在中军得知消息时,第二个可怕的消息再次传来。
窨城大营有晋军反戈一击。
貉芮与吕饴甥便知大势已去,仓皇逃窜。
第二天,重耳率众进入窨城大年大营,全面接管晋军。
公孙枝与丕豹则率秦兵退至黄河西岸,与秦穆公会同一处,驻于王城。
秦兵一退,晋国各地城邑纷纷归降重耳,并遣兵遣使奔赴军中。
春二月十六,重耳进入曲沃并朝拜祖庙。
晋怀公则赴了爱卿貉芮与吕饴甥的后尘,与大臣羊射以及亲信逃往高梁城。
高梁是羊射的封邑,晋怀公打算在此暂避一时,然后投奔它国,再学重耳周游。
重耳的策略是速战速决,他遣介子推以及精锐猎手六十名,潜入高梁城刺杀晋怀公。
在得知晋怀公被刺身亡的确切消息后,重耳这才开始进入翼城。
晋之大臣见晋怀公已死,又纷纷逃回翼城,并自发的齐集郊外,恭迎重耳入都。
晋之文武大臣以士会、舟之桥、旬林父、韩简为首,皆俯伏于道路两旁,以拜见国君的礼仪参拜重耳。
当日,重耳于朝堂即位,是为文公。
晋文公即位后的第一道诏令,就是赦免所有的晋国老臣,有的恢复官位,有的官升一级并封邑。
对于晋怀公,重耳着二三太监草草收拾一番,附葬于晋惠公墓旁。
正当重耳着手整理内宫并遣兵迎回弄玉、雪丹清等人时,王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香姬?”
重耳看见香姬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印象里,香姬会让自己永远显得干干净净,至少会略施薄粉。而现在的她,样子犹如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而且,重耳惊讶地感觉到,她的内腑已被某种玄功震裂。
已到了神鬼难救的地步。
“谁伤了你?”
香姬脸如死灰的笑道:“请恕香姬无法行拜伏之礼,恭喜大王。”
“戚崇”重耳顿时醒悟。一掌击向身旁的桌上,桌上的杯盏立即弹跳落,脆响连声,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接着他冷声呵斥两旁的宫女:“还不给寡人去请医师来。”
香姬皱了皱眉头,以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道:“别了,没有用,香姬自己知道的。”
重耳脸色百变,忽地伸臂拦腰一抱便将她抱了起来,沉声道:“去寡人房间再说。”然后不顾她的微弱挣扎便径直向内庭走去。
一帮宫女皆愣,怎么这号称贤德的晋文公连一个受伤的女人都不放过。不过她们俱都见多识广,宫里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层出不穷,瞬间之后,也就泰然。
不知是香姬没有余力挣扎,还是重耳的搂抱令她太舒服,沿路上她出奇的安静。柔若无骨地依在重耳怀里,并微闭上双眸。
“香姬你不要睡着”当重耳担忧地小声呼唤时,她缓缓睁开眼睛,眸里的微笑如秋水涟漪,缓缓漾开,双目中甚至浮升起一层朦胧而妖冶的水雾。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重耳仍是不由一荡。处次相遇时的情景太过深刻,那时,她是令他高不可攀的山岚,极尽诱惑力。其间的记忆因涉及到琉璃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而现在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苦涩。贵为晋国君王又如何,不也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时间不多了,有些话要告诉大王。”香姬忽然伸手轻钩环住他的脖子,借以能抬眼看着他说话:“拓王突然间遣了众多高手入晋,据我猜测,数若过百,而且还在不断增长咳!咳!在大王入都前,拓王欲将我遣离,但在他部署完毕前,又离不开我”说到这里,香姬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笑意。
“先别说。”重耳柔声说道,心中却渐渐转寒。因为他一直在用真气试图替她治疗,但皆如石沉大海,毫无用处。
“大王别再费力让我说完。”香姬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所收集到的就这些,大王小心拓王他已经说动了‘剑主’,我要见见妹妹,要见”
“会见到的,一定”重耳加快步伐,对沿途跪拜的宫女内侍皆漠然视之。而是低头轻问:“下掌伤你的是”
然而路长命短,当香姬白唇中喷出第一缕血水时,她使劲全力说了几个字,”拓王,他已经离京来晋大王请善待我妹!”
拓王竟肯离京,看来他是非杀了我不可。重耳仅仅一个分神,便发现怀中人已然断绝了生机。
重耳如一棵风化的树,伫立廊庭间,长时间不动分毫。旁边的宫女不知所措之下去玉寰殿请来王后怀赢。
“大王你怎么了?”怀赢见状挥退左右,缓缓上前,眸光紧盯他怀中之人。
“你来了,”重耳好似刚刚醒来般,大声喊:“来人,给寡人厚葬于她。”
怀赢连忙唤人接过香姬尸体,本想说话,但见重耳神情凝重异常,便静悄悄地站立一旁。
“琉璃呢?她在哪里?”重耳们声道。
怀赢不声不响跟上,小声道:“臣妾离开前,她正在殿中,要不,臣妾让她来见大王。”
重耳忽然抬脚向玉寰殿走去“寡人要立刻见到琉璃。”
旭日初升,白昼的温暖取代了黑夜的阴冷森寒。王宫内似乎蔓延着一股郁郁悲伤之气。新的一天对一些人来说,意味着人生的终结;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幸福或者悲伤的延续。同样的人生,不同的际遇,不同的开始,不同的结尾。
在王宫一隅,琉璃的泪水长淌不断。她的世上的唯一亲人,她的姐姐香姬,永远地离开了她。一旁陪着她的季槐与齐瑾亦难过地落泪,作为内宫之主的怀赢则远出都城,亲自迎接几位贵客。
对重耳来说,是谓一喜一忧。喜的是弄玉几人终于抵达翼城。忧伤的是香姬的离世,还有拓王这根如哽在喉的利刺。
弄玉一行的到来让重耳暂时抛开了压在心间的烦恼。但也带来另外的麻烦,面对诸多女人,他如何分配?按王室规矩怀赢最大,但他怎么去面对一直跟随他经历风雨的女人们。
不过当他在内宫看见怀赢与弄玉、雪丹清、小凤等人有说有笑地踏入大殿时,心中顿时放下一块大石。
怀赢论时间,最晚;论美貌,亦有琉璃匹敌,论才智,季槐、齐瑾甚至弄玉都不下于她,与同样身完公主的齐瑾、弄玉相比,她多了个优势。
齐瑾、弄玉虽是公主,但两人皆不是在深宫长大,相比之下怀赢则对王宫生活更熟悉。特别是大王诸多宠妾之间的关系,若不融合,便影响极大。伯姬是个极好的例子,之所以得穆公喜欢,并非她美丽过人,而是她对内宫拥有一颗宽容的心与融合能力。
才一见面,她便从身上掏出三只莹亮柔润、雕着特殊徽纹的玉帛,小心翼翼地为弄玉、雪丹清、于凤一一系在脖颈。
随即轻轻一福,柔声道:“这玉帛本是家师采寒山之石,以玄功锻造而成,天下仅有六片”
弄于首先反映过来,带头行大礼道:“谢过王后。”说实话,从听说中宫已有人选,她便微有不快。她并不说为了自己,因为她的身份本就不适坐位中宫,她是为季槐打报不平,按时间,按贡献,季槐亦是陪伴重耳最多的那个人,理应季槐左位。
但见怀赢人美气贵,且隐隐闪现出大度之气,加之见面便示好,因此她也就释然。
雪丹清与玉凤从来地没有奢望能坐上中宫之位,因此更是觉得怀赢不愧为内宫之主。
在回宫的路上,怀赢有意和弄玉乘一辆车,两人谈话的主题当然是重耳,还未到目的地,两个人的感情便陡然拉近。
重耳虽未来得及与她们说话,但他却能感受到几人间的融融情义。因此,他感激地望了怀赢一眼,便伸开手向她们迎去。
行到半途,他蓦然缩回双臂,淡声喝退殿上宫女内侍。直到殿上再无外人时,萌儿抢先扑向重耳,雪丹清、弄玉、小凤何尝不想,但她们三人皆是相互推让,直到季槐、琉璃与齐瑾与她们拥作一团,又哭又笑。
萌儿直到扑进重耳怀中才猛然间想起,自己算个什么人,不过是弄玉公主的侍女,怎么可以抢在主人之前
重耳注意到她的俏脸猛然间煞白,他轻轻道:“萌儿你怎么了?”
萌儿仓皇后退,跪倒在地,喃喃道:“公大王!萌儿错了,再也不敢”
重耳上前扶起她,咦道:“萌儿何错之有?”
“萌儿不该抢在公主之前”说到后来,她的美眸里闪现出隐隐泪珠。
“哈哈!何错之有,你以前是公主侍卫,以后不再是,你们都是寡人的爱妾!”重耳立刻抱住她。萌儿激动地泪水如珠,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前,紧抱住他的腰。
半晌,她又突然后退,认真地道:“萌儿不能总霸着大王”
重耳看了看她,又看向旁边一群女人,个个美艳绝寰,他顿时大喝一声,徉怒道:“怎么没人来和寡人亲热啊!”琉璃骄傲地搂住弄玉,刁蛮地哼道:“以后弄玉公主和我住翠华殿,没大王什么事哦!”众女大笑,弄玉脸薄,又担心重耳生气。毕竟他现在是一国之君,比不得从前。加上她一直担心重耳即位后有什么变化,说实话,这种情况她在诸国间看得太多。许多以前的贤明公子,一旦手握大权,整个变了个人。
因此她轻扯琉璃衣袖。岂知身为王后的怀赢亦流露出调皮之态,娇笑着瞟了重耳一眼,”臣妾也不能落着琉璃后面啊?”说着她一手拉着雪丹清,另一只手挽向玉凤道:“两位姐妹便和我住霄凤殿。”
重耳将眼睛扫向齐瑾季槐处。
齐瑾微微一笑,轻挽住季槐的手,季槐亦不动声色地牵起萌儿的手。
场面上形成好笑的四个范围,唯有重耳孤零零地站立殿中。他缓缓道:“难道以后寡人将自行一处?”
众女强忍着点了点头。
琉璃轻笑道:“莫若大王再纳个美妾,否则”
“你们以为寡人不敢么?”重耳正欲继续调笑下去,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影子,夏叶,她还在镐京等待他去相迎,而且镐京有戚崇存在,一旦想到这里,他不禁脸色一变。沉声道:“王后。”
怀赢见他脸色凝重,亦肃容道:“臣妾在,大王有事吩咐。”
“寡人还有个人,周王朝夏渊士大夫之女夏叶。”
怀赢正欲笑着答话,季槐突然咦道:“还有欧阳倩呢?怎么把她给忘了。”
重耳一动,虽说他与欧阳倩接触得少,但她却是他人生转变的引路之人。倘若不是她前去抢回天诀与子牙兵书,他不定现在依然窝在‘彩凤楼’。
沉思片刻,他抬头道:“遣人前往镐京,越快越好,将夏叶接来翼城。”随后他望向季槐“关于欧阳倩,还需槐儿前往一趟,难怪欧阳埙不来朝拜,呵呵,需得好生安抚,目前晋军几乎都要仰仗欧阳家族。”
弄玉突然间感觉,那个依赖她的重耳再也不在了。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这个站在大殿上指点社稷的男人根本就不是重耳。几乎在这一世间,她确定他非常英俊,像是个令所有少女痴狂的霸气男人,给人非常成熟稳重的感觉,让人觉得与他在一起很安稳,甚至让她产生一种依赖之感。
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神态。弄玉不由自主的脸红了,而且开始有种紧张的感觉。因为紧张,她悄悄低下头。
“玉儿”重耳的声音拖得很长。
弄玉条件反射似的抬头道:“重儿啊!”喊完她便明白错误,正犹豫该如何弥补之时。重耳笑着走向她,缓缓搂抱着她,再次俯在她耳边轻呼“玉儿姑姑”
“重儿你永远是姑姑的重儿。”只到这刻,弄玉方明白,她如果以前委身重耳或者有环境和亲情因素影响,那么现在,她能肯定,她爱他,爱这个男人。
温存片刻,重耳松开弄玉,向雪丹清与小凤的方向走去。
“丹清小凤儿寡人想你们。”
就这一句话,小凤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她喜欢被他保护,因他给她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安心。
雪丹清却在重耳伸手一刹那,岿然跪伏道:“奴婢见过主人。”
重耳一震,旋即挥手道:“嗨!你是寡人爱妾,从现在起,没有什么主人奴婢之分。”
可雪丹清依然不起,轻声道:“缠香圣女不肯前来”
她,那是个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有着菩萨般的慈悲心肠。其实,他从无奢望她能入世,也许,不打搅她才是她的幸福。
重耳愣了半晌,伸手扶起雪丹清,淡淡道:“寡人从没想过要她来”
雪丹清睁大眼睛,终露出笑脸“臣妾一直着急,怕主大王不快,她有封简书”说到这里,她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
傍晚十分,欧阳埙前来拜见。
正殿中,晋国两个权势最大的男人开始一番对话。
本着欧阳家族的功劳,重耳自然夸张一通,但他却不希望将欧阳家族的势力再延续下去。最起码在他的王国范围内,不能任凭一臣坐大。
无论是献公还是惠公时代,都忌讳欧阳家族三分,但又不能不去依靠它。这就导致欧阳家族表面上游离于朝廷势力之外,甚至其家主都没有任何官位。但他却是整个晋军的骨架,欧阳家族若散,晋军散。
欧阳埙亦心中明白,但他着实不想家族沦为国君之臣。
因此,二人一番斗智斗勇的口舌后。重耳忽正容道:“寡人欲娶欧阳倩,不知族主意下如何?”
欧阳埙听得此言,又想起欧阳倩在家中日夜以泪洗面的愁容,顿时气馁地长叹:“晋有文公贤明,欧阳家族再无存在必要,下臣即日便”
“慢!”重耳摇头道:“你是寡人岳丈,难道寡人还怕欧阳坐大不成,待倩小姐入宫后,欧阳家族不得再招门徒,而是派人至军中担任教习,解散家族断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