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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是我转业后,身心最舒畅的好时光,我庆幸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单位,找到了容易相处的领导和同事。干警们在荒山僻野的监狱里呆久了,包括领导在内虽然都难免说话粗鲁,把发牢骚骂娘当家常便饭,但他们大都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和纯朴的同情心,真心诚意地帮助一批又一批服刑人员,完成改造走向新生。
因为未婚,我开始受到大龄单身干警的注意,我猜其中一个原因是这座监狱好容易来个没结婚的女警,俗话说当兵三年老母猪变西施,他们可能早就盯上我了,再一个就是通过那次大练兵认识我的。那是我到监狱一个月的时候,第二监狱春季大练兵开始了。这是全省监狱管理系统近年来的统一部署,要求监狱警察每年分春秋两季,要进行提高身体素质的大练兵活动,类似中小学生春秋季的运动会一年两次,比赛项目却全是警察训练科目。
大练兵的范围是指一线的监狱干警和武警,没我们机关女同志的份儿,我只负责计分清场和搬运道具工作。那天第一项比赛就是射击,把大家全拉到后山沟里设靶端枪,我眼睁睁看着监狱干警和武警们一组组上场,管教玩五四武警练微冲,不管枪法好懒都只管敞开了打个够,惊得那鸟都找不着家,一群群地在山腰乱飞。我一边看得眼睛冒火,手痒难耐,上次在京城北方射击场跟着高煜过了把瘾,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我对武器的深厚感情,是六年特警生涯日夜与枪生死相依培养出来,说起来常人都很难理解。我转业时,因为只是个小连长所以没资格要求留枪,在部队,只要是团级以上的首长转业或退休,大都公开或私下里留支枪在家中做纪念,有枪证都也不去年检,要收藏的就是这份感情。所以这些年每当部队**以枪犯事,多半是错用了老子的记念物。
在监狱象我这样在科室工作的女同志,平时不遇上正式场合连警服都不用穿,更别提配枪了。我那时初来乍到一个月和谁都不熟,也不好意思说借支枪上场去玩玩,口水流下来也只能自己咽了。加上赛事安排得很紧凑,个把小时固定靶比赛就结束了,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都上场去收拾撒了一地的靶纸,不知怎么就叫监狱长在主持台上看见了,一拍大腿说对了这还一特警呢,来,小施你给我们比划比划,看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我一点没客气,看看场上二十五米处还竖着几个空白胸靶,就近从一个武警小战士手中拎过一只微冲,三下两下上了弹,瞄都没太瞄就是几组点射出手,当场震晕一大片。然后,监狱长和政委都饶有兴趣地问我还有什么绝活,又叮嘱我可千万不要伤了腿,众目睽睽下我也有了表现欲,就徒手劈了两只青砖,赢得掌声阵阵
这里的警务人员几乎一半是单身,刨除服兵役的武警战士、比我年龄小的未婚干警,剩下的少说也还得有十多位。这次练兵后,两位警嫂吴姐和张姐分别得令,迅速摸清我的家庭和个人情况,开始三天两头介绍对象,不是一区的张管教,就是二区的王指导,管教学的老师、后勤的干事、炊事班的主厨
她们丈夫在不同的管区,有时候俩人回家得了授意,一上班竟然会同时开口,还你谦我让的一人说一个也不打架,一周下来能提上四五个,到后来都把她们自己都弄累了,就算计着合伙教育我说小施你这丫头不要光闷头傻笑不表态,你岁数也不小了,是不是一路过来都挑花眼了,干脆把咱们这儿单身汉履历表全挑出来,你自己慢慢看,看谁符合你的条件。我当时就笑想这会儿妈妈在场就好了,虽然也不一定就希望我嫁个狱警,但至少心情上有个安慰,这自家姑娘还不是没人要的。
我的心很定,别说我现在还不想处朋友,即便是处,也不会再去找同一个单位的了。我嘴上不承认,实际上秦宇给我的打击还是很大的,我越来越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弱点,恐惧感也就越来越大,我告诫自己可不能再轻易答应这种事情了,免得害人害已。
来到这个满眼警服的工作环境,几乎是必然地,我要想起林知兵教官。我晚上总是听着cd才能入睡,清晨做梦就是和他并肩奔跑在树林里、操场上,跑得心情愉悦忘乎所以,春天本来就让人犯困,我好长一段时间里清晨都要懒一会儿床,因为一醒过来就找不着他的踪影,人就变得恍恍惚惚患得患失,一时半会儿都不愿意回过神来。
监狱有两样人对我而言还是陌生的,就是罪犯和一线的狱警。
接触犯人的机会倒是有,因为服刑人员入狱,按惯例都要把材料送交给我们,然后安排他们的入狱首次讯问;一月一次的探视时间,都会见到他们中的幸运者,同家属一起在警察食堂团聚就餐;另外就是还有释放、保外就医的人员,会进到楼里来办手续
反正你在这种地方工作,如果想见几乎是天天能见到,但都是表现好的服刑人员。
我见到的第一个犯人是报到那天在警察食堂吃中饭,一个穿了紫蓝条囚服的犯人笑嘻嘻地在窗口内负责验收饭票,我在后面观察了半天,发现管教和工作人员都很自然地把饭票交给他然后打饭,我后来知道除了狱警食堂,这儿的服务社、犯人食堂、工厂、学校、图书馆里,都有这种表现好积分高的轻刑犯人参与管理工作,他们为了减刑争取积分拼命工作,这也是大墙内改造犯人的方法途径之一。
有回我来了例假,去服务社买卫生巾,正巧负责那儿工作的老大姐胡监狱长的家属不在,我隔了柜台都看见“七度空间”的蓝色包装了,但面对几名服刑人员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心急火燎等了一会儿犹豫着转身欲走,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服刑人员叫住了我,低了头拿了一包说五元钱,我压抑着心中惊讶付了钱,尽量自然地问他怎么知道我要买这个,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是过来人,上个月你刚来时,就是这个时候来买的这个,快拿走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一直也没敢抬眼看我。我心中非常感慨,他们触犯了刑律被关在大墙内,除了一月一次定期探视的家属,再就是机关和服务社几个屈指可数的女警和家属,大概再难见到别的异性,各种各样的心理压抑,让他们把敏感发挥到了极致。尽管如此,我明白我天天在办公室里呆着,和真正的监狱还隔了一层大墙,服刑人员的真正面目,我还没有更多的机会亲身得见。
我第一次“亲密接触”一线的管教是在大练兵后的一个早上。那天早操结束后,有几个着装的狱警一路雄赳赳气昴昴跟了上了二楼,你推我搡地笑着进了办公室,正好我们主任不在,吴大姐看到全是自己丈夫所在一分区的干警,就问他们一大早不上分区巡视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他们理直气壮地说:“没事不能来呀,咱们田队奉命到新疆执行押解任务,带了一车犯人一走就是一个月,我们得时不时地帮他看着点嫂子!”
“告诉你吴大姐,虽然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也不许红杏出墙啊,有什么想法就来趟一监区,我们这儿刚来个杀潘金莲的武二,可以给你来个现身说法!”
吴大姐就笑骂:“这帮小王八犊子狗嘴不吐象牙,大清早拿你大嫂找乐子!有屁快放,没屁就滚!”
这时一个长得很膀的干警龙行虎步地来到我办公桌前,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上来,上下打量着我,嘴上说:“我们不找你,我们找这位小施同志!”
他把小施同志说得很重,我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看见他笑着向后边挤挤眼睛:“啊,跟小施同志切磋切磋!”
他语气有些调侃,另一位张姐当时就不让了:“啊?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敢和人家比?没看见施慧那枪法吗,就是胡狱也不是她的个儿!”
“谁说我不是她的个儿?”一声断喝,监狱长黑着脸出现在门口。
大家全站起来,我桌上的狱警也起身,却无视最高领导的存在,还在向我招呼:“小施咱们认识认识,我是周大明,一区副队长,大练兵那天我没赶回来。一回来就听他们都说你厉害,好象要把我这个保持八年的全能冠军给盖了。我是个急性子,想趁着大练兵的东风,跟你交流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