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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为我诊病的李太医又来了,一见到我便捻着稀疏的胡子苦着脸说:“娘娘,老臣求求您的病快些好吧,今天一早,皇上将老臣叫去臭骂一顿,说老臣是庸医,”他痛心地道:“娘娘,老臣行医四十年,这还是头一回担上这个名号。”这个小老头只差锤胸顿足了。
我被他的样子逗乐了,笑道:“那就有劳李太医为本宫开一副仙方,保证药到病除。”
李晓白郁闷地写了一副方子,换做以往,我知道顺治这么做,一定会开心得睡不着觉,但今天,我竟没有什么感觉,难道我的心这么快就麻痹了吗?还是说,这些事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到了晚上,乌云珠终于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宛如。
二人行过礼后,我笑道:“鄂姐姐初入宫中,便要为本宫劳心,本宫真有些过意不去,希望姐姐不要怪本宫才好。”
乌云珠温驯地道:“臣妾初来乍到,便得娘娘信任,臣妾心中只有感激,不敢有一丝怨言。”
“那就好,”我问道:“今天那些新主子们可还听话?”
乌云珠浅笑了一下,宛如在一旁道:“娘娘,今日只有臣妾去啦,后来恩姐姐和云儿也去了,其他人,影子都没见着。”
哼哼!我早就知道啦,不过我还是故作讶异地道:“竟有此事?她们也太不像话了!”
乌云珠又施一礼才道:“回娘娘的话,其他姐妹今日都告假了,许是身子不适,明日应该都会去了。”
“没听过生病还集体生的。”我紧皱眉头,似是十分恼怒。
乌云珠轻声道:“娘娘息怒,娘娘身体要紧。”
我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是本宫的不对了,本想着让鄂姐姐借着这此事树立些威信,以后也好多帮帮本宫,却忽略了鄂姐姐刚刚入宫,又深得皇上宠爱,她们自然是不会对你服气的。”
乌云珠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直白,错愕了一下,我接着道:“昨夜是本宫太心急了,鄂姐姐知道吗?这几年,本宫不是不想打理后宫,而是无处插手,本宫这个皇后,当真是做得有名无实了。”
“娘娘!”乌云珠没想到我会说出这般“掏心挖肺”的话,一时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自嘲地笑了笑,说:“这是后宫人人皆知的事情,本宫与姐姐早已相识,觉得姐姐是可信之人,宛如也不是外人,所以才在姐姐面前将心底话都说出来。”
看着乌云珠不知是真是假的感动神情,我也努力地露出真挚的目光,我不知这么说能打消多少她对我的疑虑,不过她听了我这番话,再想辞去这份差事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不负娘娘所望。”乌云珠也适时地向我表了决心“娘娘大病初愈,只管好好调理身子,不用为臣妾担心。”
我笑道:“本宫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了,倒是有件事想问问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乌云珠乖巧地答道:“娘娘请问,臣妾知无不言。”
我喝了一口茶水,又斟酌了半天,才面有难色地问道:“姐姐,听敬事房说,姐姐这些日子虽被皇上召去乾清宫,但却并未侍寝,可有此事?”说着我偷偷看了看宛如,她的神色一如往常,我不由心生疑虑,如果今日云贵人说的是真的,那宛如一定也与紫云一样,认为乌云珠那么说只是推脱之词,我故意说出敬事房,以增加这件事的可信度,可看宛如的神色并不惊讶,竟似她早就知情一般。
乌云珠红着脸道:“是。”
“皇上的身子无碍吧?”
乌云珠的脸更红了,她小声地说:“皇上无碍。”
明明是我先问的她,但听她回答我又非常生气!无碍!哼!没做过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无碍!
“那为何?昨夜呢?”我真的是疯了,竟能如此心平气和地问我的情敌有没有跟我老公上床。
“昨夜皇上将臣妾送回承乾宫,便回去了。”
听着乌云珠的话我不禁暗忖,要知道,在清朝十二个皇帝中,后妃最多的是康熙,接着便是顺治了,是个彻头彻尾的花心大萝卜,难道顺治这死小子突然转性了?
乌云珠和宛如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退,乌云珠与宛如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宛如抢眼一些,为什么我与袭人却都有想不起来她的感觉?想到这,我又多看了宛如几眼,她依旧甜甜地笑着,清澈的双眼中没有丝毫烦恼,让人一见心喜。
她们走后,我心中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披了件袍子,信步走到院中,空中的月亮似乎比昨夜的更圆一些,我好想大喊一声,以释放我心中那股莫名的闷意。
看着月亮,我想起了一个人,逐月,我突然很想跟他聊聊天,四周看了一下,平静如夕,我自嘲地摇摇头,他昨晚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怎么会再来呢?
虽然这样想着,但我还是强制性地命令袭人回去睡觉,自己坐在围栏上发呆,心中竟期盼着逐月会来,期盼着他对我说出我心中期望的答案,顺治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再召人侍寝
最终我还是失望了,不是因为听到了不同的答案,而是逐月根本就没有来,我在院中坐到大半夜,终于抵不住睡魔来袭,回到殿内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让袭人去问常喜,顺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宠幸乌云珠。这么做不是想满足我的好奇心,而是我太想确定心中的期望。
不一会,袭人便回来,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袭人道:“主子,听常喜说,自打贞嫔初三侍寝之后,皇上便没再宠幸过贤妃。”
“贞嫔?”我问道:“初三那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回主子,”袭人说:“常喜说那晚一切如常,只是皇上进到内室的时间很短,没等敬事房的王总管叫起,皇上就出来了。”
有点奇怪,宛如那般娇美的人儿,初次承欢,理应恋恋不舍才是。
“会不会那夜宛如根本没有侍寝?”我又问道。
袭人道:“奴婢去敬事房查过,确有贞嫔的元帕。”元帕是嫔妃初夜之时承接元红的丝帕,事后交由敬事房保管。
我一面暗赞袭人的细心一面又心有疑惑,顺治该不会是“三秒胶”吧?我有些恶毒地想着。
这件事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我索性放弃心中的期盼,不再去想。
第三天晌午,我一直偷偷思念的三秒胶呃不是,是顺治,终于又来到了坤宁宫。
“臣妾恭迎皇上。”我赶忙起身见礼。
顺治虚扶了我一下,我站起身,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才道:“皇后的脸色好多了。”
“是。”我低头答道,随后我们之间便是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顺治走到桌边坐下,袭人随即奉上一碗香茶,顺治挥了挥手,常喜和袭人便躬着身子退出门去。
就这样,他坐着,我站着,两个人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偷眼看了看顺治,他正“专心”地喝着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今天来坤宁宫不知所为何事?”我决定打破沉默。
顺治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朕来看看你好不好。”
听着他的话,我鼻子一酸,这些天的心事全部涌上喉头,我略有哽咽地道:“臣妾很好。”
顺治忽地起身,走到我身前,低声道:“胡说!”他伸手抬起我的脸,让我们的目光直视,他略带自责地道:“朕没想到,因为一个宫女,你便将自己折腾成这样。”
我与他靠得好近,近到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我的眼前开始有点模糊,我知道那是我眼眶中的泪水,我努力地不让它们落下,细声说:“不,不只是沧海。”
还有你啊!
顺治低叹了一声,轻轻将我拥入怀中,低声道:“太医说,你的心悸之症是由心疾而起,以后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好么?”
我抬起头,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那你呢?”问着话,我的声音已微微发抖,他让我不去想沧海的背叛,那他呢?他也不去想我曾经“谋刺”乌云珠吗?
顺治深深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好深遂,就像无边的宇宙,我瞬间便迷失其中,他认真地说:“我也不想,我们都不想,我还想见到以前那个开心的惠儿,好么?”
听着他的话,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簌簌而下,我不敢去想他究竟是为什么“原谅”我,是因为他从未怪过我?还是因为我的“病”?抑或者是因为我那天晚上对乌云珠的“友好表现”?
“不要哭。”他轻吻上我的眼睛,吻去我的泪珠,轻声道:“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哭了。”
他的吻轻盈而温柔,吻着我的脸,也吻上我的心。他捧起我的脸,看着他渐渐放大的面孔,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