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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齐林徘徊在郝南渡的房门前。
郝南渡早在房间里看见门外人影在犹豫徘徊,也猜到了是齐林。他打开房门,齐林楞了一下,转过身来面向他,结结巴巴的说:“嗯……我……我就是随便逛逛……”
郝南渡低笑,不直接戳破齐林的谎言,只是说:“我母亲很喜欢吃桂花蜜糖,不知道父亲您明日能否同我一起买一份给母亲送去?”
齐林愣了愣,眼神四处乱瞟,手不知所措的放在身前,应答到:“嗯……桂花蜜糖……她以前就很爱吃,没想到现在还很爱吃啊……”
郝南渡笑了笑,说:“是啊。那明日一早,父亲就和我一起去吧。”
齐林说:“好,好,好。”把一个“好”字重复了好多遍,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
“父亲。”郝南渡打断齐林的失神,说:“如果父亲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歇息了。”
齐林恍然的说:“哦,哦好。你先歇下吧。”他挥了挥手,示意让郝南渡进屋。
郝南渡浅浅行了一礼,说:“那父亲也早些歇息吧。”
“好。”
郝南渡关上了房门,背对着门低笑着摇了摇头,心想,他这个十几年未归的父亲今夜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夜凉如水。齐林看着郝南渡的房门缓缓合上之后,也调转了方向朝着自己的房间慢慢走过去。路过的假山映着森森月色闪着墨绿颜色,像极了十几年前的夜里他初见郝伊犁时身边的草木。那天也是这样清冷的月夜,周围的一切都深的要看不见颜色,偏生她着一袭明黄的衣裙,在夜里都晃的人心晕。
当时他躲在树后,看她看的呆了,连自己暴露了都不知道。直到她走到自己跟前,用那双晶莹伶俐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问:“你是谁!”明明是质问的声调,落在他的耳朵里,却比蜜汁还甘甜。
齐林从树后磕磕绊绊的从树后走出来,郝伊犁迎着月色看清了他的脸。只见齐林一直盯着她看,她不知怎么就羞红了脸,半是嗔怒的怒斥道:“你看什么看!”
当时齐林就觉得,他一定要将这个女子娶回家的。
回忆至此,齐林驻足仰头望了望墨色如洗的夜空,心中忐忑。不知道那个他心系了十几年的女子,如今是什么模样。
刚刚齐林在郝南渡房门口徘徊,其实也就是想同齐林说,去见一见郝伊犁。他早就在楚云深那里听说了郝伊犁的状况不是很乐观,但或许是因为近乡情更怯,他始终提不起勇气说一句,想去见见郝伊犁。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正如郝南渡所猜测的,齐林今夜辗转f反侧,全然不能入睡了。
第二天,郝南渡不无意外的看到了齐林顶着明显的黑眼圈。齐舞泽很是诧异,指着齐林眼边那一圈黑色,用手指画出一个个大大的弧度,说:“师傅,你这黑眼圈,像是被人打了啊,又深又重,发生了什么事吗?”
齐林尴尬的轻咳两声,说:“没事,为师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罢了。”
齐舞泽狐疑的眯了眯眼,没有再追问。转而看到了齐林手里的点心,高兴的叫一声“是桂花蜜糖!”作势就拿过来,没想到齐林紧忙的后退一步,提高了手中的点心,侧身护住点心,更是用另外一只手挡住齐舞泽。
齐舞泽的动作被滞在了半空,颇有些惊讶的收回了手,不是很高兴的说:“师傅连个桂花蜜糖都舍不得给舞泽吃了吗?怎么两年不见就变得好生小气?而且,师傅明明也不是很喜糖的啊……”
楚云落拉了齐舞泽,故作夸张的看了一眼齐林,又假意责备的对齐舞泽说:“哎呀,你这个小女娃怎生如此不懂事,这桂花蜜糖当然是你师傅给重要的人买的啊。”
齐舞泽不开窍,歪了歪头,撅着嘴说:“我师父重要的人,除了我,还有谁喜欢吃甜的啊?”
郝南渡和楚云落皆是无语的叹息。童寂也看不下去了,对齐舞泽说:“你师娘啊,她恰恰也是喜欢吃甜食的,而且,怕是最爱吃这桂花蜜糖了吧。”
齐舞泽脑子里来来回回的想了想“师娘”这两个字,恍然大悟,原来师傅的桂花蜜糖是带给水瑶阁阁主的,不由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哎呀,我真笨,怎么着都没看出来。”转而对齐林说:“师傅,你现在是要去看师娘了吗?”
齐林吞吞吐吐的应了声:“嗯。”
郝南渡抬头看了看太阳,天色这才刚刚见白不久,齐林就买着桂花蜜糖了,想必是天还没亮就出了去找桂花蜜糖了。可见他对母亲的一片深情。只是母亲的病……希望齐林能够给母亲诊治好吧。
楚之钰看齐林有些坐立不安,神色之间也踌躇焦急,打了圆场说:“好了,让郝兄带着齐前辈赶紧去给郝阁主诊病吧,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郝南渡点头,遂在前领路,带齐林去了郝伊犁所在的小阁楼。
齐林看到阁楼的时候便愣了一愣。这阁楼的模样,正是多年前他画给她的模样。他当时说,日后要建一幢小阁楼给她,要九级台阶,九扇窗子,九面阁栏,放九颗明珠,寓意着要同她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郝南渡走了两步,回头发现齐林停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阁楼,便说:“母亲病前最爱在这幢阁楼里,也和你一样,时常看着看着这小楼就呆了去。”
齐林回过神来,神色温柔的说:“原来,她也一直没忘记。”
郝南渡引齐林上楼,说:“母亲嘴上虽然总说恨你,但是却在房间里挂了你的画像,我也经常看到她对着画像偷偷的哭。我知道,她一直爱你。”
齐林沉默,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
郝伊犁正坐在窗边修剪着花枝,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齐林的时候静了几分,便轻轻笑了出来,温而婉的对齐林说:“你回来了。”
郝伊犁的语气就好像齐林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好像他只是出了一趟门去给她买了她最爱的桂花蜜糖便又回家了一样。齐林仿佛融进了郝伊犁的温柔目光里,声音浅浅的对她说:“嗯。我回来了。我回家了。”
郝南渡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微微红了眼眶,而后在齐林身后轻轻合上了房门,深深看了一眼门窗,转身离开了。
等齐林再出来的时候,他的神情相比楚云落第一次见到他时温和柔软了许多,不由惊诧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
郝伊犁已经睡着了,齐林为她诊了脉搏,蹙眉思索了很久,拿了一张药方交给郝南渡,说这上面的药物要按照上面所写的分量悉数取得。郝南渡浏览了药方,发现上面不仅有至毒之物,也有千金难求的珍贵药材。但是取得这些对水瑶阁来说并不是很困难,便交给了手下弟子。
待到转天,所有的药物便齐齐整整的摆在了齐林的面前。
齐林招呼了齐舞泽,说:“舞泽留下来帮我,其他人出去吧。没我的准许,谁都不许进来。”
于是郝南渡拍了几个得力的弟子把手在小阁楼,和楚云落他们一并在主厅等待。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后,郝伊犁房间的门终于被推开。
郝南渡上前一步,却被出来的齐舞泽拦住,她复又合了房门,对郝南渡说:“你放心,师娘的毒已经被师傅治好了。”
郝南渡闭眼呼出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问齐舞泽:“那他们……?”
郝南渡的眼神瞟向房间,齐舞泽说:“师傅说有话要对师娘说,叫我们不要打扰。”
郝南渡点点头,心想他们确实有很多话要说,便不再打扰。
而郝伊犁再出现在楚云落等人面前时,俨然已成了另一番模样。那个有些疯癫的痴女子再见已是回复了眼神清明,温婉端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