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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徐拂,唐细凤眼中燃起战意如火,剧烈翻腾,平淡出奇道:“我的刀很好奇血神候的血会是什么滋味。”
过了一夜,第二日晨间,西厢一室房间里,唐细凤正盘膝坐炼,默炼玄阳逆生诀,真气凝实如龙,隐隐有声,在经脉里巡行。不过这股真气宝华凝而不露,且有龙形虎态,比起以往更精湛淳厚不少,随着气海之内一点紫气氤氲的光芒渐渐放大,一股无可言喻的神机铺天盖地般卷生出来。
体内真气这样天翻地覆的异是变唐细凤所预先知道的,因为就在昨夜他将紫霞海老仙的肉圣元丹服了下去,整个气海自昨夜子时就开始不断扩涨。因有玄阳逆生诀的妙用,气海逐渐一分二,二分四,直至形成九座气海之时方才止住裂势,渐而九座真气沸腾如潮的气海熔了边界,化成一座比之前那座不知大出多少筹去的辽阔气海。
肉圣元丹中所蕴藏的霸道丹效几乎将唐细凤的修为给无上限的提升上去,不过这就是肉圣元丹的上乘妙用。它先将唐细凤的太虚境修为提升至紫府境,而后丹效转成一种细涓长流,甚至似针眼滴水般的近乎无限期的增效。虽不如前半程立收神效,不过日后凭着玄阳逆生诀却可日日炼化出羸余的真气来,一年乃是十年下来,进功亦颇不俗。
唐细凤体内那一点耀彻五内的紫意晶华骤然一收,整座灵机翻腾、真气龙腾的气海内突然彻底黯淡下去,不显一物,空荡荡一片。
静极生动,衰极转盛,突然气海上空紫光重现,一时宝华如电,彩霞蒸腾,云风相从。那座气海缓缓收缩,渐渐只有龙眼般大,晶纹遍布,倏地裂开,放出一股股喧嚣如涛的紫色海流来,在气海穴位置久久冲刷,待声消势歇时,现出一座紫芒晶晶,美轮美奂的玲珑紫府来。
紫府落成之时,那储积在紫府内的真气应心顺意,运驭随出,紫府内骤然真雷响震七记,随之顶心一股五色神光冲射而出,争耀牛斗。
紫府内雷震七番,正是晋入紫府境之朕兆,唐细凤缓睁双目时,眼中紫意潮涌,动若云气,煞是好看。嗣后微微调息养元,摄收真气,体内玄关百窍无不通畅,丝毫滞碍也无,身体通泰,隐绕云风宝气,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紫色毫光周身散发,极有威势。
将养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唐细凤才走下榻来,取了枕边玄金刀,到了前面大堂去。穿了仪门,走过一面粉壁,上了堂时发现孟南庐正坐在临窗的一张桌上品茶,洛卿儿坐在对面,正在寻思傅横秋人在何处时,他正从门外走进,神色低郁。
唐细凤走到孟南庐邻座位置坐下,傅横秋也跟着坐下,知荔上来奉了茶,唐细凤细细呷了一口,问道:“这么早,出去干嘛?”
傅横秋也一口饮了口茶道:“去见了个人。”
唐细凤不紧不慢的跟问道:“谁?”
傅横秋道:“血神候。”
唐细凤簇了一下眉道:“他?你怎么会去找他?”
傅横秋听了微是一顿,从怀里取出一枚绯色的尖头玉简来,上面闪耀着随显随隐的字迹,放在桌上,道:“不是我找的他,是他来找我。”
唐细凤道:“找你何事?”
傅横秋道:“自然是传递安王的讯息。血神候代安王说,到了此时此刻还没有完全放弃我,希望我能重归安王府,并且不追究前事。不过问及南庐,却片字不语,我心中已知血神候此番前来并没有打算给南庐留下活路。所以,多说无益,只有靠手中剑来表露立场。”
唐细凤道:“看来安王对你还是抱有希冀的,要不然血神候怕是早就动手了,也不会邀你前去商谈一番。”
傅横秋朝孟南庐视去,铿锵吐字道:“南庐不得生,我岂能独活于世!”
孟南庐眼波如起万重烟岚,遮不尽的柔情温款,相顾无言,心已尽知。
四人枯坐至夜晚,静静等候着最终时辰的到临,也饭食也无心去用。一直到了日色抵暮,广星比耀,清光却复如昼时,一道萧声远远递来时一颗石头已是堪堪提到嗓子眼。傅横秋与唐细凤相视一眼,都握上了刀剑之柄,长身而出。
这萧声抑扬顿挫,或悲或伤,或郁或扬,声域转折奇广,自夜空中一阵阵渡来,夜色下有人影紧紧蹑着萧声踪迹追寻而去。一路出了雷音城,走至一处山坳里,星光清朗,山间青松翠柏,松篁修竹,般般可爱。
那幽折奇宛的萧声自山顶阵阵而来,吹吁得极是动人心魄,犹若空谷足音,听到的是万象缘生缘灭,紧扣心弦。在萧声到了最巅峰时,倏然止住,整片夜空出了偶有鸟声啾啾,几乎更不闻声,半晌后,才飘下一道细沉有力的男子声音来:“傅横秋,你果然信守诺言,愿来替孟南庐死。”
一丛林荫里,傅横秋一步踱出,露出他清灵俊秀的面容来,面上寒意潮滚,清美星辉下,透着宝辉如霞,紫气盈盈。傅横秋长望山上的某处黑暗里,定了定声,铿锵有力的答道:“既然我与南庐只能活其一,那自然是我代她去死。”
呵呵呵,山顶上传下一阵阴沉邪毒的笑声来,嗣后整座小山山顶炸出一圈腥红色巨大波纹来,从上面气韵轩昂的走下一挺拔妖冶的男子来。他走一步时,整座小山都会为之颤抖一番,从山体外震坍下一块大石来,在空中被无形真气砍削成一丈见长,三尺见宽的石阶,每一步落下前,长石都会堪堪飞至足下,步步如此,顺空而下,俨然有百阶之高。
星光下,那名从巍巍山空中一步步走下的男子的形貌也渐渐清彻起来,傅横秋缓缓睁定星目。朝夜空中轰然有声,列空而下的石阶上望去时,正见血神候面白如玉,凤目狭长,唇红如血,丰神俊挺,果不负风流蕴藉,世间无二之奇俊男子。
血神候一身云锦血色长袍,袖裾均以金色丝线滚绞而成,前心后幅则聊绣清风祥云,金莲一池。血袍本长,行走下来时却是一点凡尘也不曾沾得,血神候双手负后,阴谲莫测的冰面上丝丝寒意盘旋不散,张口声若钟磬道:“傅横秋,若是你不叛逃出府,当受得本候一声公子之称。奈何,好端端的富贵荣华你不去享,偏要来此茹苦食辛,却是为何?”
傅横秋耳中是血神候一步步走下的落足声,其实心中早已万鼓擂鸣,可脸上依旧是无悲无喜,无嗔无怒的淡然,回道:“血神候,我知你功法深厚,一面千里血影镜亦叫我们无处可遁,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要想杀南庐,除非我死。”
血神候听得连连笑起,想是被人紧紧捏住喉咙一般,似是有些不以为然道:“傅横秋,本候要杀之人,绝无活理,更何况区区一个叛妃孟南庐,你可知道,王爷下的是什么命令?”
傅横秋冷眉一挑,道:“无非就是擒杀,还能下什么命令。”
血神候走下最后一层石阶来,神锋玉立在傅横秋面前,微微侧身,望向夜空上的绚烂星辉,徐徐道:“这次却是不同,王爷命令本候将叛妃孟南庐灭形毁神,教她无法入道轮回,永除六界之外。也就是说,不论以后还是循环不休的来世,世上再无一个叫孟南庐的女子。”
傅横秋心中好似被一盆冷水从心头灌下,冷落已极,眼光骤然凶狠起来,恶道:“王爷竟就如此心狠,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不放过,定要如此痛下辣手吗?”
血神候音传四方,回音重荡,道:“任何背叛或是对王爷存有异心的人连下地狱的资格也没有,你说孟南庐值不值得如此以待。话又说回来,若是你不为她姿色所动,任其而去,也就不会有酿有今日的结果,要怪只能怪你用错了情,更是将它错付了人。”
傅横秋冷冷一声道:“安禄山又不曾爱得她,只是搜罗天下美女用以图乐或是晋献明皇。既是不爱,又为何要强留她在身边。”
血神候低低一声讥嘲的笑道:“傅横秋啊傅横秋,本候倒是真不知如何说你好了。天下女子在王爷眼中不过是有用和无用之分,就算不爱又如何,世上男子真爱又有几个,最后还不都是为了权利地位而争得头破血流。至于女人嘛,不过是一种必不可免的牺牲品而已,你又何必为她抱不平,更不该携她逃出王府。她的死,其实在那一刻起就已注定,最负她的其实是你。”
傅横秋胸中怒火听得更起,忿忿道:“谬论,简直是一派谬论。”一话至此,傅横秋却也再说不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