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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直到那一天,沈皓祯到医院里来质问她的时候,她依然对整个合同泄露的事一无所知,也并不知道,沈皓祯在出差的路上出事,跟合同有关。
沈皓祯点了点头,“查了,那家公司叫做鸿明国际商贸,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但是往深里查,背后的实际控股人是纪松明。”
偏偏刚好在那个时间,林疏影嫁给了纪松明。
所有的矛头都直指林疏影,也难怪,沈皓祯一回来,就认定了是林疏影出卖了他。
之前林疏影并不知道纪松明和这件事有关系,所以在林湘出事的时候,在那种情况下,同意了照顾纪松明。
现在看来,也许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纪松明的计划。
而她只知道,沈皓祯在出差的时候出事了,那些供货商都知道他出了事,所以集体过来讨要本来还没有到期的货款。
那么多人集体上门,林疏影躲在家里,手机被打爆,几乎都不敢往公司里去。
沈皓祯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我回到酒店里,根本无心休息,我觉得还有必要再去跟A.M方面的人好好解释一番。所以晚上八点钟,我从酒店出来,准备到对方负责人的公寓楼下去等他。
只是没想到,路上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遭了伏击,被人套了麻袋,带到一个陌生地方,忍受了很多非人的痛苦。
大概关了半个多月,后来他们把我放出来,扔在了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我怕他们继续追来,所以躲到了另一个小县城里,生活了将近两个月才回来。”
就算如此,他对于林疏影泄密的事情深信不疑,似乎也有问题。
程晓雾问道:“为什么被放走了还要躲两个月?”
沈皓祯低头苦笑了一声,“因为他们放我走的时候,我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囚禁我的人说,是他们太太偷偷派人来放我走的,不能让老板知道。”
程晓雾明白过来。
这恐怕也是算计。
程晓雾的声音轻轻的,如同一个梦境。
她听见自己问道:“他们把你关起来,有打你吗?”
沈皓祯的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一个苦笑。
他其实很少去回忆那段时间的事。
“我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黑屋子里,手机和手表都被摔了,没有时间,没有光线,什么都没有,一片虚空,时间也被拉长。有的时候,甚至希望会有一只老鼠或者蟑螂钻进来,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沉默了片刻,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如果有人来了,就是殴打,下手很重,但有的时候,你会希望就这么被打死,因为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心理折磨,比挨打还要痛苦。偏偏对方下手很有分寸,打不死,日子就更难熬。
没有食物和水,每天有人拿进来一盆东西,味道很腥很黏稠的液体,应该是血,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程晓雾的心里,像是被人用钝刀子慢慢地割着血肉一般,一点一点地处以凌迟。
想象一下,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关在黑屋子里,暗无天日地待上半个多月,加上时时折磨,既不告知原因,也不告知到底这种生活还要继续多久,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里都不清楚。
一点一点地让他崩溃。
当他渐渐的开始出现心理问题的时候,再让他自己发现一些东西,这种心理恐惧逐步被强化,直到后来回到海城以后,得知林疏影确实已经成为了纪太太,所有的仇恨瞬间爆发,全部转移到林疏影身上。
她闭和眼睛,想象了一下每天被关在黑屋子里喝血的感觉,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疯的。
她曾经被关在监狱里接受盘问,判了死刑以后,也有一些其他的犯人欺负她。
可是她每天都能看见昼夜轮转,看见阳光和雨露。
他们欺负她,也不过是一些污言秽语和推推搡搡罢了,里面有着并不宽松的管理制度,她并没有遭遇过殴打或者折磨。
而且,里面可以换洗衣服,环境清苦但并不脏乱。
沈皓祯那段时间遭受的痛苦折磨,大概是她的许多倍吧,他之前,应该也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程晓雾觉得胸口实在闷着难受,她站起来,往洗手间里走去。
沈皓祯在背后说道:“希望这些话,没有吓到你。”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走进洗手间,把自己关在里面。
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她打开水龙头,双手捧起清水往自己脸上扑,低声地呜咽,哭到自己忍不住干呕。
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到自己终于平静下来了,她才收拾妥当,擦干了脸上哭过的痕迹,简单地洗漱过,换上睡衣,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沈皓祯已经回房间了。
从前林疏影留着主卧的房间作为以后结婚的婚房,所以她一直住的是客房。而沈皓祯也没有去住主卧,而是睡的书房。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里面也安置了两张床,沈皓祯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今天你睡里面的床。窗边风冷,你身体弱,不要凉着了。”
程晓雾乖巧地爬到靠里面的小床上躺下,沈皓祯于是把灯给关了,他依然站在那儿,没有回头。
细碎的月光,从窗纱里漏进来,洒在被子上,冷月如霜。
她微微朝他侧了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失神地看着安静站在那儿的沈皓祯。
他比从前瘦了,丝质的睡衣垂感很好,突兀地勾勒出了他的肩胛骨。
那个瞬间,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他,告诉他,她就是林疏影。
她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下地,轻轻地走到他背后去。
沈皓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转过头来。
程晓雾一下子就退缩了,她有些慌乱,顺手抓起搭在旁边椅子上的一条小毯子递过去,“天冷,你……你披着点。”
沈皓祯接过,“谢谢。”
她重新退回了自己的小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了心情,轻轻地问道:“你在想念她吗?”
“嗯,无时不刻都在想。”
“可是她到现在,也依然没跟你解释吧,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
“不必解释,这么久了,我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好像晚了。”
“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