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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杀无辜李存勖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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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唐庭自从李嗣源离去,郭崇韬斩首,朝中百官如群龙无首,竟纷纷归附伶官景进门下,百般奉承贿赂以求保官。庄宗李存勖原来文有郭崇韬、武有李嗣源,如今却一再姑息伶官作乱。李存勖骑马打仗骁勇果断,而让他坐在宫中治理国政,却是根本坐不住。既然无仗可打,干脆就四处打猎游玩。从此宫中奏章全由景进、史彦琼一群男宠独断专行。

    朱友谦本是朱温养子,因受朱温猜疑归降后唐。文武群臣皆奉承伶官,朱友谦自归顺后唐以来,刚正不阿,对宫中伶官独霸朝纲陷害朝臣甚为不满。

    伶官景进、史彦琼等与宫中阉党怀恨在心。经过一番勾结,异口同辞向庄宗请杀朱友谦,景进言道:“河中有人告发,朱友谦任职河中之时曾与崇韬勾结谋叛,对陛下处死崇韬颇有微词,当断不断,日后必乱。”

    庄宗闻言道:“友谦自归顺以来未见其有异心,与郭崇韬相互勾结恐是有人在其中离间?”

    景进言道:“陛下不要忘记,朱友谦曾是朱温的干儿子,因反了朱温才归顺陛下。昔日吕布杀丁原而降董卓,杀董卓而自立,以奴才之见朱友谦必是吕布之类的小人。”

    庄宗悟道:“听景进之言,也确有道理,不如先将朱友谦革职查办,再论其罪。”

    景进赶忙跪倒言道:“陛下万万不可,朱友谦手下党羽众多,皆是从朱梁一同归顺而来,若不一并处死,必会造反。”

    庄宗犹豫一番才下狠言:“速令禁军将朱友谦党羽一并缉拿。”又连夜遣禁军统领元行钦包围朱友谦府第保卫,将朱友谦,长子朱令德、次子朱令锡、副将史武、薛敬容、周唐殷、杨师太、王景、白奉国等十人一并拿下。景进诬陷了一个勾结郭崇韬谋反的罪名,诛杀这十人九族,牵连者近千人,皆斩于徽安门外。正是:

    洛阳城下阎王愁,

    徽安门外冤血流。

    良将满门本无罪,

    男宠祸国几时休?

    朱友谦及其副将九族上千口被诛杀,震惊天下。后唐同光四年二月,魏州太守赵在礼、邢州太守赵太、幽州太守高行周、汉州太守康延孝、博州刺史翟建,五路兵马起兵造反,扬言 “杀伶官,诛倡优”。

    各州郡飞章急报洛阳,庄宗李存勖召见百官商议对策,太博学士冯道奏道:“臣启陛下,五路兵马造反来势汹汹,臣以为可急招镇州节度使李嗣源出兵讨伐。”

    侍中景进言道:“李嗣源手握重兵一直对京师虎视眈眈,启用李嗣源如同放虎归山。”

    大将军药彦稠奏道:“侍中之言虽有道理,但是眼下朝廷有累卵之急,万民有倒悬之危,若不启用李嗣源,别处调兵又费周折,请陛下三思。”

    丞相豆卢革奏曰:“陛下,李嗣源乃我大唐擎天得力柱,架海紫金梁,倘若不用,也无人可选。”

    庄宗实出无奈只得降旨命镇州节度使李嗣源为内外诸军都招讨,出兵讨伐五路叛军,又令魏王李继岌率领入蜀兵马返回京师。

    李嗣源封疆于镇州已近两年,整日庭院赋闲。庄宗诏书传至镇州,李嗣源看过诏书,即刻诏来左右副将商议对策。李从荣、李从珂、石敬瑭、安重诲、刘知会等众人分作两厢,李嗣源言道:“如今五路兵马揭竿而反,声言‘杀伶官,诛倡优’。圣上令我发兵,诸位意下如何?”

    李从珂言道:“父帅不如按兵不动,让万岁明白祸害忠良的报应。”左右众人连声响应。

    安重诲言道:“主公若是按兵不动,诸侯必定蜂拥而起,中原必定大乱。倘若主公能平定五路乱兵,则中原收复三分天下有其二,霸业可成矣。”

    李嗣源言道:“众人之言,唯有重诲之言颇具远见。传令摆帐中军,老夫要点将排兵。”正是:

    赋闲两载气不衰,

    老骥犹慕点将台。

    乐宇茫茫久未到,

    乱世浮沉卷土来。

    李嗣源点兵三万,以李从珂为先锋官先讨刑州。刑州太守赵太闻李嗣源出兵城下,亲自出城迎战。先锋官李从珂手提双锤不问姓名催马出战,赵太挥大刀相迎,李从珂两个回合便将赵太打落马下。

    刑州将士见李从珂勇猛无比,无人敢与交锋,便献城归降。李嗣源率兵进驻刑州,犒赏三军,飞章告捷。

    庄宗李存勖听说李嗣源首战告捷,传诏重赏三万将士,并急令出兵魏州。李嗣源得庄宗急诏,又率大军南下魏州。

    博州刺史翟建率五千援兵在魏州城内会合赵在礼,未过一日,李嗣源三万大军会集魏州城下。赵在礼、翟建二人来至城垛之上,见李嗣源命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射手压阵左右,排兵有序,列队成阵。赵在礼心中暗暗佩服,对翟建言道:“当年大太保威震寰宇,今见其阵,果然名不虚传。”

    翟建言道:“观其布兵,只恐你我非是李嗣源的对手。”

    赵在礼言道:“兄台所言极是,我已有献城谢罪之意。”翟建也自知难以抵挡李嗣源,赞成赵在礼谢罪献降之策。

    只见魏州城们大开,赵在礼与翟建只率侍卫数人由城中而出。赵在礼喊道:“上柱国可否出阵一叙?”李嗣源催马而出问道:“汝乃何人?有何话叙谈?”

    赵在礼对李嗣源抱拳言道:“末将魏州太守赵在礼,请上柱国恕我铠甲在身不便下拜。”

    李嗣源言道:“赵将军既知我大军已到,为何只领数骑,而不列阵?”

    赵在礼答道:“末将有归降之心,不知将军肯容否?”

    李嗣源言道:“尔等既然有心造反,为何又不战而降?”

    赵在礼答道:“我等造反,皆因宫中伶官倡优当权,残害忠良,滥杀无辜,只恐日后我等也变为伶官手下的冤死之囚。”

    李嗣源言道:“伶官当权,倡优乱政,我亦愤慨,但不可亵渎皇纲肆意而反。倘若赵将军愿请罪归降,老夫念事出有因,自当奏明天子,赦免尔等罪名。”

    翟建对赵在礼言道:“李嗣源在朝中素有威名,言而有信,我看可降。”二人一拍即合,遂下马请降。李嗣源大喜,下马将二人扶起,令大军驻扎魏州城外,仅率五百亲兵入城。

    话说这一夜,赵在礼在帅府宴请李从荣、李从珂等众将,忽然从帅府外跑来一人,正是督粮牙将郭威,郭威所以来此,是奉命往洛阳押领庄宗赏赐三军的封赏。李从珂一见郭威问道:“郭将军莫非押回了圣上犒劳三军的赏赐?”

    郭威面带无奈,坐到椅子上言道:“诸位将军有所不知,圣上与景进等人往汴州围猎,用了我等的饷银,今夜只是空手而归。”

    “啪!”李从珂拍案而起,怒道:“昏君!早知今日何不共同反了这狗皇帝!”

    “我等愿反!”石敬瑭、李从荣、赵在礼纷纷响应,唯有安重诲劝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我也欲反,只是上柱国不下令,我等又能奈何?”

    赵在礼问道:“不知安参军有何高见,愿洗耳恭听。”

    安重诲言道:“仅凭我等三寸之舌,上柱国焉能听信。我等何不连夜煽动三万将士哗变,迫使上柱国起兵造反。”众人闻言纷纷赞许,商议一番便各自领兵去了。

    待到三更天时,李嗣源尚在睡梦之中,忽然李从珂冲进寝帐摇醒李嗣源。嗣源问道:“我儿何事惊慌?”

    李从珂惊呼:“大事不好,军中生变!”李嗣源赶忙起身穿衣披甲。霎时间窗外灯火通明,李嗣源在阁楼之上俯视窗外,只见城外士卒源源不断涌入城内,片刻之间已将嗣源所居府第围得水泄不通。

    李嗣源走入园中,这园里已经拥满哗变的士卒,个个手高举火把挥舞刀枪。副将郭威走至李嗣源近前抱拳言道:“启禀上柱国,末将由洛阳而回,当今圣上不仅未给封赏,且侵吞将士们的军饷,用于汴州围猎。末将赤手而归,三军将士震怒,请上柱国定夺。”

    李嗣源问道:“诸位将士连夜起兵,意欲何为?”

    李从荣在队前言道:“镇州、魏州两部将士请求上柱国起兵造反。”话音未落,只闻园子内外的将士振臂高呼“杀伶官,诛倡优!”呼号震天,群情激昂。

    又见安重诲从队伍后面走来言道:“启禀上柱国,两镇五万将士怒不可遏,末将欲止不能。”

    李从荣劝导:“军心所向,天意如此,父帅不可再作犹豫。”李嗣源百般无奈,只得应允。正是:

    春风拂醉唐主心,

    郊猎忘却犒三军。

    诸将共把天子怒,

    欲将龙袍另加身。

    李嗣源率兵直逼洛阳,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洛阳快马急报,庄宗李存勖郊猎正酣。景进持洛阳急报呈送庄宗,庄宗问道:“侍中何事惊慌?”

    景进言道:“启禀陛下,魏州急报,李嗣源反啦!”

    庄宗惊问:“报上怎讲?”

    景进读道:“同光四年四月初九魏州哗变,乱兵由博州渡河,十万火急,奏请圣断。”

    宰相豆卢革言道:“李嗣源率兵已渡博州,万岁返回京师,扼守关隘,方为上策。”

    “准奏。”庄宗言道:“即刻传旨,起驾回都。”

    庄宗李存勖游幸汴州,妃嫔彩娥跟随数千人,随行军卒有两万之众,车马辎重步履维艰。禁军统领元行钦奏道:“行装辎重三军受累,恐叛军追上,请陛下决断。”庄宗闻之有理,命禁军指挥使郭从谦率三千步兵押运辎重在后,庄宗自率精兵与众宫娥先行回宫。

    禁军指挥使郭从谦押辎重行军不过十余里,左右士卒接连叫苦。郭从谦心中暗骂庄宗无道,猛然间雷雨大作,车马泥泞难行。郭从谦为难之际,有士卒来报:“启禀指挥使,李嗣源已率兵攻陷开封。”郭从谦闻之大惊。

    两难之际,郭从谦召集麾下将士,泣血陈情道:“李嗣源已破开封,若不能将车马押回京师,万岁必坑埋汝等。”左右将士群情愤慨,从谦进而言道:“我欲与众将士杀回京师,灭族昏君,献降上柱国。”此言一出,士卒皆应。郭从谦摒弃车辆行装,率三千禁兵轻装返回京师。

    洛阳城上守兵不知郭从谦等已反,使其三千士卒入城。郭从谦身居禁军指挥使,宫城戍卒皆受其差遣。郭从谦统率禁军焚毁宫门,直杀内宫。庄宗正在绛霄殿用膳,伶官史彦琼慌忙跑至,失声哭道:“万岁危矣,郭从谦率禁军造反杀入内宫。”

    庄宗惊道:“内庭可有护卫?”

    陪在一侧的景进答道:“尚有元行钦将军统领的三百黄甲军。”

    庄宗言道:“令元行钦速挡之!”

    禁军统领元行钦率三百黄甲军冲入宫院,拦住去路。元行钦怒喝道:“尔等受唐主皇恩,怎敢生此叛逆?”

    郭从谦答道:“上柱国李嗣源替天行道,我等欲另立明主,元将军何不与我等共迎上柱国入城?”

    元行钦答道:“万岁视我如肱股,元某可死不可降!”遂率兵与三千禁军混杀一处。

    须臾,禁军人多势众,黄甲军死伤已尽,几百禁兵与元行钦酣战一处,元行钦杀兵无数,奈何无马难逃,力竭而亡。禁军攻入绛霄殿,唐主冒险格斗,杀死乱兵百余人,突有一箭飞来,正中唐主面颊,唐主痛不可忍,几乎晕倒。鹰坊人善友,见唐主中箭,忙上前扶掖,还至绛霄殿庑下,拔去箭镞,流血盈身。唐主渴懑求饮,宦官奉进酪浆,一杯才下,遽尔殒命。年才四十二岁。李彦卿、何福进、王全斌等见唐主已殂,皆恸哭而去。善友敛乐器覆尸,放起一把无名火,将乐器及唐主遗骸,俱付灰烬,免得乱兵蹂躏,然后遁去。

    刘皇后最得恩宠,闻夫主伤亡,并不出视,亟与唐主第四弟申王存渥,收拾金宝贮入行囊,匆匆出宫,焚去嘉庆殿,引七百骑出狮子门,向西遁走。

    是夕李嗣源已至罂子谷,闻唐主凶耗,泣语诸将道:“主上素得士心,只为群小所惑,惨遭此变,我今将何归呢?”【好去做皇帝了,李嗣源未免做作】

    诸将当然劝慰,才见收泪。于是驰书远近,报告主丧。

    庄宗被诛,其宫室人等尽死乱兵刀下,伶官阉党多备缉拿。郭从谦召集文武大臣,众人不知宫中有何变故,只闻郭从谦厉声言道:“伶官作乱,皇帝无道,本官承天下大义,已诛杀昏君,欲另立明主!”百官闻听庄宗驾崩,伶党被缉,竟无人悲痛,反而各自窃喜。忽士卒来报:“李嗣源五万大军冒雨兼程,已临近洛阳二十里。”

    郭从谦言道:“上柱国乃圣上皇兄,贵为帝胄,当承天命。”朝中文武无人敢驳,连声赞许。

    未几,李嗣源率兵摆阵洛阳城下。众人商议献降之人,太博学士冯道对张全义言道:“张大人在百官之众老成持重,今日李嗣源兵马杀到,还请大人代为出使。”

    张全义顿时脸色铁青,恐惧道:“老夫虽然有心献城,不过李嗣源一直忌恨我这前梁旧臣,不肯相容。”

    冯道言道:“李嗣源此番乃是为诛杀伶党而来,非是忌恨前梁旧臣,李嗣源必不会责怪大人。下官与大人同去,定保你我安然无恙。”

    张全义言道:“既然如此,可道与老夫同往敌营。”

    洛阳城门大开,张全义、冯道二人各乘一马,带随从数人来至军前。冯道一看压阵的李从荣,拱手言道:“劳请少将军通禀一声,张全义、冯道为洛阳百姓来军中求议。”

    李从荣言道:“先生稍等,我去禀告。”

    片刻功夫,李从荣回马言道:“上柱国有请二位大人中军帐说话。”二人进入帐中行礼,只见李嗣源端坐虎皮宝座,横眉立目;两侧将官手扶剑柄,威仪严肃。李嗣源问道:“二位大人来此何干?”

    张全义言道:“大将军神威将至,下官特为洛阳百姓向将军祈求太平。”

    “哼!”李嗣源言道:“若不是我举义兵讨伐伶党,今日绝不留汝狗命!”

    张全义吓得连连称是,冯道言道:“我等身为人臣,饱受伶官专权之苦,今日上柱国神兵天降,匡扶正义,真乃社稷幸甚。臣等特来恭请大军入城。”

    李嗣源言道:“既然是二位大人来请,我肯定不负诸公所望。二位大人回城告知百姓及众臣公,我只问罪伶官男宠,其余人等一概免罪。”张全义、冯道连声称谢,遂引李嗣源大军入驻洛阳城。

    统计唐主称帝,仅及四年,先时承父遗志,灭伪燕,扫残梁,走契丹,三矢报恨,还告太庙,及家仇既雪,国祚中兴,几与夏少康、汉光武相似。偏后来妇寺擅权,优伶乱政,戮功臣,忌族戚,不恤军民,酿成祸患,就是作乱犯上的郭从谦,也是优人出身,平白地令典亲军,致为所弑。 后人有诗叹道:

    晋王临终三箭传,

    中原四面扫敌番。

    摔杯定计诛逆党,

    北伐幽燕退契丹。

    鏖战黄河灭朱梁,

    迁都洛阳取蜀川。

    少年得志老来哀,

    不近贤能近伶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