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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辽主德光将重贵北迁,自己据有中原,遂号令四方征求贡献。镇日里纵酒作乐,不顾兵民。赵延寿请给辽兵饷糈,德光笑道:“我国向无此例,如各兵乏食,令他打草谷罢了。”
看官道打草谷三字,作何解释?原来就是劫夺的别名,自辽主有此宣言,胡骑遂四出剽掠,凡东西两京畿,及郑、滑、曹、濮数百里间,财畜俱尽,村落一空。
一日辽主德光召百官入议,开口问道:“我看中国风俗,与我国不同,我不便在此久留,当另择一人为主,尔等意下如何?”
语才说毕,即听得一片喧声,或是歌功,或是颂德,结末是说的中外人心,都愿推戴德光为皇帝。
德光狞笑道:“众情一致,足见天意,我便在下月朔日,升殿颁敕便了。”
到了二月朔日,天色微明,晋百官已奔入正殿,排班候着。但见四面乐悬,依然重设,两旁仪卫,特别一新。大众已忘故主,只眼巴巴的望着辽主临朝。好容易待至辰牌,才闻钟声震响,杂乐随鸣,里面拥出一位华夷大皇帝,戴通天冠,着绛纱袍,手执大珪,昂然登座。晋百官慌忙拜谒,舞拜三呼。朝贺礼毕,辽主颁正朔,下赦诏,当即退朝。
晋百官陆续散归,都道是富贵犹存,毫无怅触。独有一个为虎作伥的赵延寿,回居私第,很是怏怏。他本由辽主面许,允立为帝,此时忽然变幻,无从称尊,一场大希望,化作水中泡,哪得不郁闷异常,左思右想,才得一策,越日即进谒辽主,乞为皇太子。
辽主勃然道:“你也太误了!天子儿方可做皇太子,别人怎得羼入!”延寿连磕数头,好似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衷。
辽主徐说道:“我封你为燕王,莫非你还不足么?我当格外迁擢便了。”时方号恒州为辽中京,辽主遂封延寿为中京留守兼枢密使。
却说耶律德光一日回宫,忽闻有笛曲婉转悠扬,德光问左右侍者:“此曲何处而来?”
侍者答:“后宫诸妃,惟有王太妃善吹笛子。”耶律德光大喜,遂往太妃寝宫。
寝宫的侍女见是辽主皆不敢拦。耶律德光挑珠帘往寝室望去,见花见羞背坐铺垫,独吹横笛。耶律德光见她年老而色不衰,心中暗暗称道,遂拍手言道:“太妃好雅兴呀!”
花见羞扭头望去,吓了一惊,赶忙起身下拜:“不知陛下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耶律德光摇着脑袋吟道:“太妃一曲消人魂,犹如春闺梦里人。”
花见羞答:“妾妃孤守宫闱,自作笛曲解愁闷罢了,岂敢取悦陛下。”
耶律德光凑近花见羞,奸笑道:“太妃不知,今晚朕亦烦闷,特来为太妃解忧。”
花见羞顿时脸红,自知耶律德光存心不良,言道:“妾妃立志守节,今有明宗皇帝画像供奉于此,家夫像前怎敢乱来。”
耶律德光转脸一看,果真一幅半身像,悬挂墙壁之上。画上之人俊美威严,眉如挑剑,目若朗星,鼻正口方,颔下无须,乃是李嗣源年轻之时画像。
耶律德光言道:“昔日李克用与家父换马易袍约为兄弟,朕与李嗣源亦是兄弟,太妃乃朕之皇嫂也。”突然一把抓住花见羞手腕言道:“花见羞,如今朕已兼有天下,汝乃吾妇也!”
花见羞见耶律德光淫心已起,赶忙挣脱,言道:“家夫画像之前,妾妃万不能有失贞洁。”
耶律德光扼腕言道:“爱姬休言!大辽与中原礼节不同,兄死则妇归弟也!”说着便扯花见羞的裙带。
花见羞哭道:“贱妾已是残花败柳,求陛下勿毁我一世清白。”
耶律德光将花见羞压在床榻之上,狠狠言道:“朕入主中原,尚未有不从者。”纵使花见羞万般号啕,却也奈何不了耶律德光雄壮体魄。正是:
一十四载守清白,
误吹笛曲遭淫灾。
饮恨辽主春宵榻,
泣血明宗祭香台。
次日天明,花见羞的丫鬟翠玉端来洗漱之水,只见花见羞蓬头乱发,赤背露肩,掩面而泣。翠玉问道:“太妃娘娘,昨夜辽主难道在宫中作下非礼之事不成?”
花见羞哭道:“我已失节,有何颜面在明宗画像之前苟活。”说着拔出墙上一把宝剑自刎,翠玉赶忙夺下宝剑劝道:“娘娘若死,辽主必然怨恨许王,王子殿下还能活下去吗?”
花见羞一听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明宗血脉,她只能强颜欢笑忍辱偷生。”
耶律德光本是草原枭雄,力大无比权势无边,从此日夜淫 乱不理朝政。有时花见羞身体不适,他便与身边宫娥鬼混。宫女除非不要性命,谁敢不听谁敢不从?所以我们不要责备女人!
却说河东节度使、尚书令刘知远,手握五万重兵镇守河东。这一日,京城派使者王峻来见,刘知远与王峻本是好友,闻听此人前来,遂将其迎入府中密谈,刘知远问道:“贤弟千里迢迢前来,不知京城有何大事?”
王峻道:“将军不知,辽主率兵现已攻陷开封,晋天子被废了。”
刘知远问:“那贤弟此来,是劝我出兵勤王,还是向辽投降?”
王峻道:“辽主欲招降将军,命小弟带来一物,献于将军。”
王峻命随从献上一物,乃是一根木杖。刘知远不知其意,问道:“辽主因何送我一根木杖?”
王峻答:“此杖名曰开天紫檀杖,乃是契丹赐予贵胄重臣之物,今将此杖赠与将军,意在收买河东人心。另外,辽主降旨封将军为太原王,收作养子。”
刘知远问:“圣旨何在?”
王峻便从怀中取出耶律德光圣旨,刘知远展开圣旨细读一番,不看便罢,看罢大怒,猛然将辽主圣旨摔在地上,对王峻怒道:“石敬瑭愿做胡虏之儿,刘知远岂能屈膝降辽?贤弟恐怕要枉走一遭。”
王峻哈哈大笑:“兄长既不愿做辽主之子,何不自立为君?”
刘知远惊问:“贤弟此言,从何谈起?”
王峻言道:“辽兵入住中原,民变迭起,各路义军蜂拥抗辽,辽主必不能占据中原长久,兄长何不顺应民心,自立为帝逐走辽兵。”
刘知远道:“抗辽之事人心所向,称帝之事为兄怎敢妄想。”
王峻道:“兄长只要有心抗辽,小弟原为内应。”
“好!”知远道:“我当起兵抗辽,贤弟回京就说刘知远已收紫檀杖,愿意向辽主称子称臣,免得辽贼生疑。”王峻大喜,辞别刘知远转回开封。
刘知远送走王峻,便召集左右文武将官,将王峻来传旨之事告知众人。军师苏逢吉道:“王峻劝主公称帝造反,我看可行。契丹沿途烧杀不得人心,晋室宗族又多无能之辈,这天下岂不是拱手赠与主公。”
大将史弘肇也附和劝道:“苏军师所言有理,辽主无道,晋帝无能。当年唐庄宗李存勖正是由太原起兵,灭了朱梁。主公可效仿前人,将辽晋一并歼灭。”
刘知远闻听二人劝言,又问马步军总管郭威:“文仲以为如何?”
郭威,字文仲,邢州尧山人氏,人送绰号“郭雀儿”。郭威总管河东兵马,智勇兼备,乃刘知远心腹爱将,所以郭威一言举足轻重。郭威道:“天下能逐契丹者,惟主公也。如今远近之心不谋而合,主公称帝已是天意。大晋已灭,诸侯必将群起造反,别人若是先行称帝,必对主公不利。”
刘知远道:“只是契丹势头正盛,刘某平生又无威名,称帝焉能有人信服。”
狗头军师苏逢吉言道:“这有何难?主公何不修改家谱以壮声望。”
刘知远道:“祖上数辈都是沙陀族人,怎么个修改?”
苏逢吉道:“主公可自称东汉质帝之后,光武帝刘秀玄孙。如今天命运祚,当兴汉室,必得人心。”
刘知远闻言大喜:“我当以勤王之名南下,缓称帝号。”众人窃窃私语,因为汉质帝死时年方八岁,怎能传有后代?正是:
身处异族本无种,
攀龙附凤欺正宗。
若非质帝八岁死,
怎知五代乱哄哄。
到了次日,刘知远擅制王袍,自称汉王,在太原登基。刘知远以勤王之名,传檄四方南下伐辽救晋。檄文发出不过三日,众多后晋旧部连声倒戈响应,泰宁节度使安审琦,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安远节度使武行德,护国节度使郭从义等数道兵马起兵举义,策应汉王大军。
大辽大同元年,公元947年三月,刘知远命郭威为元帅,苏逢吉为军师,高行周、高怀德、高怀亮为大将,史弘肇为先锋出兵阴地关。
镇守阴地关的辽国都督名叫耶律魔,两员副将一个叫花阿佐,一个叫花阿佑,三人皆是契丹勇将。耶律魔见后汉先锋官史弘肇兵临城下,遂令号炮三声,点将发兵。
一阵号角鸣锣,阴地关高桥放下,辽将花阿佐,花阿佑各引一千马步军分作两列,摆开雁翅阵,大帅耶律魔头戴青铜昂日鸡嘴盔,身着紫金连环甲,掌中一口九环大砍刀,跨下乌龙雪爪驹,脸宽个大,五缕长髯捶胸,好生气派。
耶律魔问道:“来将何人?敢犯我阴地关。”
史弘肇答:“我乃伐辽兵马大元帅,汉王刘知远麾下正印先锋官史弘肇是也。”
耶律魔道:“伐辽大元帅,呸!本督念尔等皆是晋国旧部,且是初犯,劝尔等早早归降,我代奏天子,也可赏的官爵。不然,尔等在这阴地死无葬身之地!”
“臭胡狗!”史弘肇骂道:“你史爷爷这便取你狗命!”挥舞三尖两刃刀直取耶律魔,辽将花阿佐催马来迎,挡住史弘肇。二人战到四五回合,史弘肇一刀豁开花阿佐胸口,五脏皆出。
花阿佑高声怒道:“好贼子,竟杀我兄长,花阿佑在此!”史弘肇又战三个回合,便将花阿佑人头砍落。耶律魔见连折两将,不做分说,拍马杀来。史弘肇笑道:“长髯贼,你枉来送死!”二将交锋,大战三十回合未分胜负。
突然,锣声未止,战鼓又擂。只见汉军阵中又出一将,青面乌须,目圆眉立,鼻正口方口,四十岁开外,头戴亮银麒麟盔,身着麒麟铠,掌中一口九凤朝阳刀,跨下白马奔跑起来足不粘土,如同腾空一般。正是大帅郭威。未等耶律魔反映过来,郭威马到近前,只觉一阵凉风,耶律魔人头悬空,血柱出腔。
汉军阵前顿时鼓声惊天,刘知远、史弘肇、高行周、高怀德、高怀亮众人一齐杀出,抢关夺隘。几千辽兵好似群龙无首,一溃即败,纷纷投降。
汉王刘知远攻占阴地关,震惊辽国朝野,满朝文武皆无举措。而辽主耶律德光自得了花见羞,被这妇人迷的不理朝政,整日缠绵不离。花见羞一心要报失节之仇,哄着这耶律德光日服猛药,夜行宣淫,把这耶律德光折磨得*,纸醉金迷。
这日,大将军萧翰入宫上奏军情。萧翰一见德光惊悸万分。昔日驰骋大漠戈壁,飞奔边塞草原的英姿荡然无存,如今眼圈发青深深凹陷,嘴角干紫口不生津,面黄肌瘦须发蓬乱,四十岁的人如同六十岁的老叟一般。萧翰言道:“陛下,刘知远五万大军已过黄河,请陛下速速离京。”
德光问:“朕入京之时,尚有铁骑十万,今在何处?”
萧翰道:“晋国降将安审琦、李守贞等接连造反,重兵分守四处,京师已是空虚。”德光束手无策,只得降旨撤出开封,暂回幽州。留下冯道、杜重威应对开封之事。这杜重威乃是降辽首犯,内心不安,便问辽主:“陛下远去,臣实不愿降刘知远等,请陛下带臣同行。”
德光道:“朕与花见羞做了一月夫妻,却未给赏赐。朕命你辅佐太妃之子李从益重兴大唐,安抚百姓,抗击刘知远。”耶律德光敷衍了事,杜重威只得接旨。
耶律德光因贪色过度,跟随马队一路颠簸也是受尽煎熬。到了栾城,遍体苦热,用冰沃身。且沃且啖。病势愈剧,即日毕命。
亲吏恐尸身腐臭,特剖腹贮盐,腹大能容积盐数斗,乃载尸归国,晋人号为帝羓。辽太后述律氏,抚尸不哭,且作恨辞道:“汝违我命,谋夺中原,坐令内外不安,须俟诸部宁一,才好葬汝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