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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在忙碌之中,程延匆匆地度过了五号和六号这两天。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马上会有来自满铁的重要人物率领着会计班抵达此地。不仅如此,这些人还将由满铁和关东军两个特高课的成员陪同前来。为了迎接这群一心要住在羁押所这种晦气地方的贵宾,必须精心筹备一切事宜——不仅要准备专门的房间供他们居住,就连房内的家具也需要全部更换成新的。
身为副警卫长的程延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仿佛双脚都要打到后脑勺一般。然而,忙碌之中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就在某次整理房间时,他竟然奇迹般地找到了好几份羁押所的建筑结构图,其中甚至包含着当年俄国建造时留下的珍贵图纸!尽管程延对俄文的了解有限,但凭借着图形本身,他还是能够看出个大概来。
不过,程延就像完全看不懂这些图纸似的,随随便便地将它们与其他一些翻出的文件混放在一起。接着,他又叫人把这堆东西先行搬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这种行为无疑充满了风险,但眼下的羁押所似乎没人对此上心。说不定,如果这事传到森一郎耳中,他反而会认为将这些东西放在程延那儿,比放在齐田所长那里还要安全可靠呢!毕竟,程延可是出了名的谨慎、靠谱之人啊!
更何况无论是齐田还是森一郎,谁不想借着这次机会在上司跟前好好表现一番,从而获得意想不到的晋升机会呢?哪里还有闲心去关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然而与此同时,程延却整日心神不宁地等待着那个名叫“关静珊”的人打来电话,但又害怕自己不小心漏接了对方来电。于是他特意嘱咐办公室里值班的警察们,如果有人打电话找自己,一定要帮忙留言或者记录下来。可就在这个过程当中,一些求情办事的电话也纷纷涌入,其中最离谱的当属那个丁大拿,竟然神通广大地找上门来了。
而程延此时又能说些什么呢!面对如此情形,他也只能向对方保证,自己会尽最大努力去照顾何清,因为他们毕竟是兄弟一场啊。然而对于其他方面的事情,例如请求新川网开一面,暂缓对何清的惩罚等,此刻就算是程延本人也不敢轻易应承下来了。如今的新川早已被那二十五根大黄鱼冲昏头脑,一心只想拿何清问罪,不仅要判处他长达十年之久的苦役刑,还要将何大拿的儿子发配至偏远艰苦的夹皮沟去砍伐木材。
时间来了 9 月 7 日这天清晨,天尚未亮透,时针刚刚划过凌晨五点。由满铁调查本部副部长田下率领的会计班以及两名特高课成员便搭乘着亚细亚号列车抵达了哈尔滨。这群人甚至顾不上享用哈尔滨火车站特意准备好的早餐,一下车便马不停蹄地被护送前往羁押所。这惊人的办事效率......用新川的话来说,无非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罢了。
而程延却唯独对田下那令人瞩目的身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田下拥有着一米八九的高大身躯,甚至超越了程延自身的个头儿高度。若不是他头顶上长着一张典型的日本人脸孔,程延恐怕会误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同样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日本人呢。
如此想来便也不难理解,为何当村山矢一在满铁村中提及这位竞争对手时,会在公开场合将其称为\"巨人\",但在私底下却又戏称他为\"傻大个子\"。显而易见,作为鸠山的心腹之人,正是这位田下副部长横刀夺爱,抢走了本应属于村山矢一的石油勘探权。不仅如此,如今他还与那个赵守义关系密切,打得一片火热。
“你就是村山部长的弟弟啊,你哥哥在我来的时候还提到了你。你不要担心,等忙完了这段任务,你就可以去营口大石桥站上任了。”田下也与程延客套地聊了一会儿天,之所以如此,不过是由于此时身处看守所这样一个特殊环境之中,想要寻得一个门当户对之人实在太难罢了。若是换作平日里在外头相遇,恐怕他就会同鸠山一般,压根儿不会理睬这位来自竞争对手家族的“私生子”。
然而对于程延而言,尽管心中略感诧异,但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紧张之态。毕竟连玉旨那般位高权重之人他都曾打过交道。只不过,如果他能预先知晓数年之后,眼前这位田下竟会登上大藏省次长这般显赫高位的话,那情况或许又将有所不同了吧。
田下的行事作风带有明显的日式军人特点——高度重视工作效率。他甚至顾不上吃饭,便毫不客气地下达了送客令,示意一同前来的庄深大佐可以离开忙其他事情了。紧接着,他要求在场的所有人员,不仅限于羁押所的中高层领导们,必须在五分钟之后参加会议。期间,他没有给任何人安排休息时间,只允许一部分人去洗手间稍作方便而已。
“好的,大家都集合好了,我就简短说一下。这一次任务很重要,收上来的钱将主要用于购买石油勘探机器设备。目前我们在兴安的采油设备只能打一千米,而按我们目前理论模型至少需要能够打到一千五百米的美国进口设备。所以此次行动,严禁贪污,一经发现,立刻由森纯一郞少佐执行战场纪律……”田下操着一口地道且流利的东北方言,那腔调让人听起来倍感亲切。而此次他发表言论主要是给羁押所本地警察听的,因此索性省略掉翻译环节。
当田下提及森纯一郞少佐时,程延不禁下意识地伸直脖颈,瞪大眼睛,仔细搜寻起对方身影来。上次与这位少佐相见,还是在新京处理铁血暗杀团案件之时,但当时此人并未现身。传闻他因该事件遭受责罚,此后便销声匿迹,未曾露面。未曾想今日竟在此处再度相遇,原来他依然效力于特高课。如此一来,两位都名为“森”的人物——森纯一郞和森一郎再次相聚一堂。
“还有希望本所工作的警察发挥积极作用,跟犯人家属联系好,每个人联系的家属交上来的钱都会记入本人的成绩,业绩好的,将会受到特别的奖励。虽然这次奖金不会给大家提成,但警衔还有职务上,会有更快的提拔速度。所以从现在起,羁押所内的人员如果因为这样的活动需要出入羁押所,只需要向森纯一郞少佐请求就可以了。”田下这段话,令程延很兴奋,最近刚刚得到了建筑结构图,他还真不知道如何交给关小姐,正好以这个理由再出去一下。
“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大家开始用早餐,然后将个人物品放在各个的房间中,八点之前,全部到达各自的岗位,一切工作都按这个程序进行。”说话间,田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印满了文字和数据。他又扫了一眼后,确认无误才将这叠单子递给站在一旁的秘书。秘书接过单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一份至关重要的文件。
接着,秘书按照田下的指示,开始向羁押所内的齐田、程延以及森一郎等几位中高层干部分发这些单子。每个人拿到单子后,都认真阅读起来,脸上露出或惊讶、或疑惑、或沉思的表情。而那些跟随田下一同前来的人,则早已对其中的内容心知肚明,因此并不需要再看这份单子。
眼看着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房间,程延却故意放慢脚步,留在最后。当所有人都走出门口时,他转身走向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举动让田下有些意外,但他还是保持着镇定,静静地看着程延。“田下先生,我代我哥哥向你问好,有件事情需要向您请示一下。”
“哦!”田下微微颔首,表示让程延继续说下去。若是换作在满铁总部,以程延的身份地位,恐怕根本没有资格和田下直接对话。然而此刻情况特殊,此地并非满铁总部,因此一切规则都可以被打破。
更重要的是,当田下与程延交谈时,他无需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低着头。相反,他们可以平等对视,这种平起平坐的感觉对于田下来说已经许久未曾体验过了。
“事情是这样子的哈,这段时间呢,有好多人都想要把自己被抓起来的亲人给救出来。但是呢,他们又跑过来跟我哭诉,说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凑到这么多钱了啊!哪怕是把房子、田地甚至是儿女全都卖掉,也还是不够啊!当然咯,这里头肯定会有一些人其实就是故意装出一副很穷很惨的样子来骗同情的啦。不过......我个人觉得吧,除了花钱赎人这种方式之外,能不能稍微放宽一点条件呢?比如说,如果那个犯人确实是没办法拿出那么多钱来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适当地给他减一减量呢?或者干脆就定个规矩嘛:本来一个犯人得交出整整二十根大黄鱼才能被放走,要是他最多只能交出十根的话,那剩下的那十根就当成是他应该服的刑期呗,比如说让他坐个五年牢什么的。”
其实程延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组织上另外给他安排了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充分发挥一下自己在社会上的各种人脉关系和影响力,努力去说服那些负责执行的人。毕竟只有先确保把咱们自己人的性命给保住了,接下来才能够更好地开展其他营救工作呀!
“村山君,您这条建议非常好!虽然无法立刻获得全部钱财,但好歹有所收获嘛。只是此刻若贸然提出,恐怕那些家伙愈发不愿交钱了。因此,您这番良言,我铭记于心。但你先不要向他人吐露这个想法。待到时机成熟,咱们先从一部分人中狠敲一笔,之后便依计行事。”田下听闻程延所言,不仅未觉厌烦,反倒兴致盎然起来,遂重回座席,并示意程延落座于旁。
接着,田下问道:“此外,你久居此地,与这些囚犯颇为熟识,依你之见,倘若初始阶段便令其缴款,能有几人乖乖就范呢?”
“我的养父是满铁的老人儿了,我养父包括我一家三口都在满铁工作,而且我所接触到的其他满铁干部,无论是大站的宪兵队长,还是乘警长,如果放在两年前,还没接收东北铁路与中东铁路的时候,那可是穷得叮当响的,这两三年全靠关东军占领整个满洲带来的红利,收入才好了起来。
可是,给俄国人手下当差的那些人可没有我们满铁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真正有钱的高层干部,因为跟俄国人与中共关系密切,早就跑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些中下层的干部,就算手里有点钱,但也多为房产与土地,而在北满这个地方,房子与土地不值钱……”
程延并没有丝毫隐瞒地说出了实情,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田下不可能不了解这些事情,如果真像这样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性——除非田下始终如同村山矢一那般高高在上,根本无法切身体会到普通民众的真实生活。然而据程延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事实却并非如此,这个田下实际上来自于一个已经衰败且穷困潦倒的北海道武士家族。
“村山君啊!你这非凡的见识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你和你的兄长村山部长一般无二,都是那么聪慧、有才干。只需一次机遇降临,你必将如雄鹰展翅高飞,直冲云霄。我还记得,当初你哥哥曾有意让你前往兴安那条临时线路担任副站长之职。如今,我郑重地向你发出邀请:待此事圆满结束之后,与我一同踏上归途吧。尽管你的兄长已无法继续投身于石油勘探这项伟大事业之中,但我坚信,他定会全力支持你前行的道路。”
田下言辞恳切,流露出十足的诚意,然而这却使得程延陷入了两难境地,不知该如何回应。究竟是应该欣然接受呢?还是婉言谢绝呢?而此刻的田下似乎并未期待能从程延口中得到确切答复。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如果没有得到村山矢一的首肯,作为\"私生子\"身份的程延恐怕是绝无胆量自作主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