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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内灯火通明,大红灯笼与结彩而成的宫灯衬托着月色,待孟佐到达时,大臣们与其夫人们都已陆续就坐,他自己的位子则是靠左第一位。
孟佐的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福临将他安排在首位席左侧,以丞相之礼厚待,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间接答谢他救了董鄂妃一命罢了,这一点孟佐很清楚。
离吉时还差半个时辰不足,浅沐泽一直随孟佐身侧而站,未就坐,他的视线不时巡视着太和殿的四周,似乎在观察着些什么。
孟佐的视线则一直未锁定某一处,而是环顾一遭随后起身:“沐泽,我出去一下。”
“主公,我跟你一起。”说罢,沐泽便要随后离开。
却被孟佐制止,只见得他的手轻轻一抬,示意他原地勿动:“我去去就来,无碍。”
闻之,浅沐泽才又重新踱回位子上,就着孟佐方才的位子右手侧而坐,与众大臣一样,等候着皇上的到来。
再说孟佐,踏出太和殿后,他便径直向着后宫深院走去,一路未停歇,直至珑湘阁出现在他的面前,瞧着阁内明亮的灯火,孟佐便走了过去。
深宫后院除了皇上还有少有的太监,是鲜少有男人出没的,孟佐此次前来只是为了确认董鄂涴贞是否安稳的待在了她的寝宫。
可事实证明偌大的珑湘阁内即便是灯火通明,却只有一宫女守着,别无他人。
“请问你是何人,怎突闯珑湘阁内?”说话之人便是贞儿的贴身侍女,自小陪在她身侧的柔儿,话语里之所以还算毕恭毕敬,是因柔儿看出了孟佐的一身华贵服侍,想必他定是皇亲国戚。
可他为何会私闯珑湘阁呢,他又是什么人呢?
孟佐被柔儿的一句话问的有些尴尬,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抱歉,却想起此次来珑湘阁的原因,便问出了口:“请问你家主子可在?我是指的是董鄂涴贞姑娘。”
柔儿只注意到孟佐话语的后半句,他口中所唤自家小姐为姑娘,那自是不是很熟络,因此加深的警惕:“我家主子方才称不舒服,这会儿已在里屋睡下了,公子怕是要等到明日才可见着了。”
孟佐探眼看去,有些疑惑,这小宫女的话他还真有些不信,一步便踏进了珑湘阁内,阁殿内灯火依旧,只是空荡地无一人。孟佐心里的猜忌更加深,只顾径直走向寝室内。
幕帘刚刚被撩起,耳后便传来了柔儿的声音,听着倒似有些慌张:“公子,你怎么能私自入殿呢!”
鼻翼间轻哼而出,孟佐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视线变得深邃,转过身便走出殿外,未听闻身后柔儿的质问声,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珑湘阁前,柔儿这才皱起眉,心中默怨起来:“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
踱回殿内,却又忆起了什么,柔儿的脸色大变,随即跑出了珑湘阁,循着墨殇殿的方向离去。
不同方向离去的两个人,为的却是同一人,那便是栋鄂涴贞。孟佐沿着后花园一直寻去,桥段溪水畔前终究还是看见了那抹娇痩的身影,轻轻迈着步子,走上前去。
贞儿双手扶撑着桥栏,身子微倾,视线落在溪水中乱意嬉戏的锦鲤,思绪飘远,一脸惆怅。甚至连孟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也未能引起她的注意。
“在想些什么呢?”孟佐随她一起扶着桥栏,倚靠在桥段边看着灯火满园。
“今儿皇上大婚,你怎么来了?”贞儿瞥过脸来,没好气的回了孟佐这么一句。
然而孟佐却也只是笑笑,侧过脸来看着她忧愁的侧颜,轻声地回问着:“作为今日贵妃的妹妹,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后花园里暗自伤神呢?”
董鄂涴贞的眉悄然皱起,直起身来,踩着落叶,走过了桥段,不去理睬孟佐。他方才的话让她刚刚平静些许的心里有暗暗泛起了涟漪,姐姐被接入宫她可以忍,姐姐改嫁皇上,她也可以理解,只是如今姐姐看着皇上的眼神愈发的温柔似水,甚至今日便被册封为贵妃。这,她无法理解,也更加忍无可忍。
一手拽下一旁兰树上的叶瓣紧握在手心,任凭叶片尖锐的刺锋划破掌心,青筋因用力而隐约可见。
“你没事吧?“孟佐看着她沁出血来的手,心中不由得一拎,急忙拿出绢布替她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手心里忽然传来的温度,语气中掩不住的温柔,即便是质问的话语也多了些许担忧,董鄂涴贞的眼底蕴着雾气,泪水绪在眼眶中,夜幕的惨淡月光笼罩下,她的手轻抚上孟佐的脸,动作轻缓微微颤抖。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话语哽咽,孟佐愣在原地,紧握着她的手僵在原处,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应,她怕是将自己误当成了已故的博果尔了罢,孟佐心中这样想着,身子不由地向后倾斜着,躲开了贞儿抚摸的手。
闪躲开的脸庞,贞儿收回手,抹去了氲染在眼眶的泪,看着孟佐,颇为尴尬地向后退了一步,倾着头低语:“抱歉,我刚刚失态了。“
“既然襄亲王都已经离开了,你为什么就不能释怀呢?“孟佐实在不忍看她再为此伤了自己,语气自然生硬了些。
“谢谢孟公子的绢布,贞儿改日洗净送回潜龙居。“说罢,贞儿迈前一步,与之擦身而过。
看着与桥段渐离渐远的背影,孟佐停落在半空的手缓缓触上自己的脸颊,方才贞儿手心的温度依旧,不知为何心竟有了些沉沦,别样的紧张感。
砰然的烟花声在耳畔想起,惊扰了思绪,孟佐转过身,太和殿上空点燃的烟花宛若盛开的荷莲。蓦然一股惆怅,他记得平安夜自己总是搂着苏秣倚靠在十二楼的窗檐前观看对岸东方明珠顶端的烟火,而如今物是人非。
正叹物是人非景色所忧时,浅沐泽出现在桥段那头,静候着。
孟佐不条不紊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侧,耳语:“准备的如何?“
“回主子话,一切就绪。“浅沐泽说这话的时候唇边很显然出现一抹笑意,孟佐安心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那通常是沐泽自信时特有的表现。
“好,咱们走吧。“孟佐彼时神采又奕,拂着衣袖,双手背腰,走在沐泽前头,向着太和殿前去。
太和殿内同紫禁城一样,上空绽放着绚丽的烟花,迷乱人眼。随着一阵阵的唢呐声,福临执着董鄂宛如的柔荑,迈着步子一步步踏上太和殿前的阶梯,向着殿内走来。大红喜帕遮挡了董鄂宛如绝色的容颜,兰花瓣耳坠随着步子前后摇曳。
看着皇上与贵妃一路踏进太和殿内,孟佐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董鄂涴贞的身上,此时的她站在随行的喜队中,面容微带淡笑,跟随进了殿。
福临此刻是紧张的,他所爱的女子,日日所思之人,终在今日正式迎娶,册封为妃。他始终记得自己所说过的话,他记得自己允诺过身侧紧牵的女子,来日定将补她一个隆重的婚礼,而这一日终于来临。
执起身侧人的柔荑,轻举过头,福临满脸幸福与喜悦,吟诗一曲:“举杯一拜天地兮,再拜长相依,今生只愿清风化蝶比翼。兹有爱妃董鄂宛如,深得朕心,特封董鄂妃!“说罢,轻轻放下手,面对而站,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搂住了怀中之人。
“贞儿……”孟佐的话语还未落,董鄂涴贞已从喜队中迈出步子,站在了太和殿中央,双目紧紧锁视殿前的福临,深邃的眸子里挥散不去的恨意蔓延:“皇上,如今日乃襄亲王忌日,而你却择日迎娶他的王妃,就不怕他不瞑目吗?”
她是紧张的,绝非如此她又怎会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又怎会手紧紧握着腰间的那枚玉佩。可恨意是噬夺人心的,博果尔的离世带给她的只有仇恨。
“贞儿,休得无礼。”众人围观此时时,一直披盖着喜帕的董鄂宛如终开了口,被撩起的喜帕披在发饰后,精致妆容修饰的脸上则是一脸纠缠愧疚之色。
“姐姐?”贞儿诧异地望向殿前的董鄂宛如,再看看她身侧将她紧拥之人,一手指向福临,恨意蕴生:“你爱上他了?你忘记了当初与姐夫的誓言了么,你忘了当初咱俩险些溺水是谁救了我们麽?”
“够了,贞儿。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博果尔他……已经不在了。”宛如的声音极低,视线落在贞儿紧握的玉坠上,她这个傻妹妹的心思她做姐姐又怎会不知,那是博果尔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
冷哼声从贞儿口中发出,伴随着一阵笑声,笑声入耳,自宛如听来是那般的刺耳,于福临她是爱的,她的心告诉她,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一国之君,无论他之前做错了些什么,她对他的爱已经入骨,以至于明明知道许身之人便是杀害夫君的罪魁祸首,然她却爱的义无反顾,一如当初这般爱着她的福临。
如今只不过是红线倒牵罢了,这种感觉贞儿她是不懂得,董鄂宛如知道。
众人只觉着事情的滑稽与诧异,谁也没有料想贞儿会以这样的一个方式复仇,更未曾想到,这先帝遗物竟会落在一小女子手中,所以当董鄂涴贞执着朱雀钗紧紧抵上福临脖颈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包括孟佐。
浅沐泽衣袖中的浛散粉还未起到发挥的作用,便已察觉到孟佐传递给自己的眼神,再抬眼看看太和殿上,董鄂涴贞不知何时已悄悄地挟持住了福临,钗子的尖端早已将他白皙的皮肤划出鲜红的血痕。
孟佐的眉轻皱起,唇角上扬淡笑着,揽了揽手示意着浅沐泽过来,而沐泽俯下身凑上了耳朵,仔细的聆听话语,不时微微点头,随即眉眼间透着些许深邃,抬起头看向了贞儿。
没错儿,贞儿手中挟持着福临的正是他们辛苦所寻的朱雀钗,那个唯一可以协助他们找到苏秣的前朝遗物。
“贞儿,你这是做什么呢?挟持皇上这可是死罪!”董鄂宛如急忙上前,欲劝说贞儿放开手中的钗子,却无料贞儿闻之手愈发的靠近福临的脖颈,她恨他,恨他害死了心里最爱的男子,恨他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姐姐的心智。
在场众卿家早已被吓得乱了神,御林军就在太和殿外,已全全包围,殿门被怦然推开,温莫然冲进了殿内,瞧见的便是被贞儿刺伤了喉咙的皇上,脸色大变。
而福临倒是镇定的很,唇边的微笑一直未消,他知道贞儿恨自己,他也自觉对不起贞儿,只不过这册封仪式还得继续,他所爱的人也依旧只能属于他,无论心,还是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