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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
呼哧……。
距离边军大营百里之外的荒原上,两个倒霉的亲卫跟书记官累的跟狗似的,每人身上一跳粗大的麻绳拴在腰间,身后拖着一个沉重的木排。
木排上,程咬金丝毫没有跟手下同甘共苦的想法,大喇喇的坐在中间,时不时还吆喝着催促一声:“早上没吃饭啊,怎么那么慢,照你们这速度,啥时候能到大营。”
前面三人一声不吭,继续挣命。
刚刚来的时候那叫一个过瘾,顺风而来,好似仙人下凡,谁特么都没想过要怎么回去,如今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拖着这么大个家伙往回走。
好在这东西下面有竹条,虽然看上去笨重,但实际拖起来并不是很沉。
也不知道大营那边追上来的那几个小子有没有跟上来,要是跟上来了还好,等下把这笨东西放到马上拖着,要是没来……。
呼哧……,呼哧……,没来的话估计明天早上也到不了大营。
身后,程咬金还在那絮絮叨叨:“嘶,这不对啊,哎,图上画的这什么什么舟好像可以逆风向前啊,你们几个蠢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哎,我说你们听到没有,能不能吭一声。”
“大,大将军,您,您就饶,饶了我们吧,我,我这都快,快要累断气了。”前方,传来书记官要死不活的声音,中间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可怜他一个读书人,啥时候遭过这罪,在及膝深的雪窝子里爬不说,还要拖那么重的东西,这也就是打不过程咬金,否则……。
算了,否则还是得拖,谁让程咬金官大呢。
后面的程咬金也不理他,继续在木排上坐着翻着手里的图样,横看竖看老半天,一拍大腿,马后炮:“你大爷的,老子说这东西怎么不对呢,这帆明明就是竖的嘛,你怎么咋横着装上了。”
唰……,背着麻绳的书记官再也忍不住了,猛的停了下来,转头急赤白脸的吼道:“程,大,将,军。明明就是你让他们把帆竖着装的。”
本以为程咬金就算不认错,也能把嘴闭上了吧。
结果倒好,老程非但没闭嘴,反而跳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滚特犊子,我让你横着你就横着啊,那我让你以后都不用吃饭了你是不是要饿死?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一点立场都没有,老子要你这样的书记官干什么,吃白饭啊?!”
书记官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见过不讲理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明明就是你说把帆横着装的,咋还能反咬一口呢。
“哎哎,我们在这里,这里啊!大将军,来了,来了,接咱们的人来了。”
就在程咬金与书记官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几个小黑点出现在远处,乐的两个亲卫跟见了亲爹似的,绳子一丢便迎了上去。
去他大爷的陆行舟,老子以后再碰这东西,活该上战场被人给砍死。
……
长安,因为临近除夕,城内城外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大人笑,孩子闹,沿街叫卖的商贩喊哑了嗓子,平康坊的歌姬扭断了腰。
为什么要提到平康坊呢?
主要是因为这里乃是大唐有名的红灯区,也是中国第一个红灯区,甚至在一千四百年后,依旧盛名不衰。
曾经的杜荷乃是这里的常客,别多想,就是看看歌舞啥的,真没干别的。
但现在的杜荷嘛,却是第一次来,穿梭于坊间,游目四顾,先是看到了李靖的宅子,接着又看到了孔颖达的宅子、褚遂良的宅子。
好家伙,这帮子老不修,竟然在平康坊扎堆,也不知道会不会家宅不宁。
杜荷一边暗自吐槽,一边安步当车挤在人群中寻找着传说中的红灯区,直到穿过人山人海,闻到一阵脂粉气,这才懊恼的一拍额头:“我了个去的,老子被骗了。”
敢情所谓的区灯区并不是指整个平康坊,而是指平康坊北门东面的一小块区域,其它地方要么是各地的进奏院,也就是传说中的驻京办,要么就是达官贵人的私人府邸,要么就是一些类似于小卖部的商户。
“公子怎么了,谁骗您了?”杜安的小脑袋伸过来,紧张兮兮的问道。
“去去去,没你什么事儿,一边呆着去。”满心失望的杜荷自然不好意思把心里话说出来,按着杜安的脑袋将他推到了一边。
什么玩意儿啊!亏老子还想长长见识。
摇摇头,杜荷带着满头雾水的杜安一头扎进了并不怎么宽敞,但却人流汹涌的巷子。
“二郎,二郎,这边,这边啊。”一声互换,透过嘈杂的人声引起了杜荷的注意,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长孙冲正在一处挂着红灯笼的院子前向自己挥手。
总算是找到正主儿了!
人群中的杜荷长出一口气,挤出人流来到长孙冲面前抱怨道:“我说冲前,有什么事不能到我家里去谈,非要来这里,好家伙,差点把我挤死。”
“嘿嘿……,谁让你不早点过来。走走走,快跟我进去,人都已经来齐了,就等你了。”长孙冲说完,就拉着杜荷进了身后的院子,直奔正堂。
至于小书僮杜安,门口的房间里跟他差不多大的书僮已经挤满一屋子了,不愁没地方可去。
堂屋之中,此时已经聚齐了十多个纨绔子,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吴王李恪,自李恪以下,房遗直、魏叔玉等人依次而坐,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娇艳女子,轻纱薄裙巧笑倩兮,眼眸流转间,不经意的看向自外面进来的杜荷二人。
李恪原本正在与身边女子低声说着什么,抬眼看到杜荷进来,立刻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二郎,吾等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这长安第一才子给盼来了,没得说,先罚酒三杯,要是不喝,你今晚就单着吧。”
杜荷洒然一笑,先是对在坐的纨绔们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随意找了一副坐头坐了下去,撇嘴说道:“李三郎,你盼我来,不是为了灌我酒吧?”
李恪闻言毫不意外,笑着对身边女子说道:“苏苏,怎么样,我就说杜荷这家伙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吧。”
苏苏?
该不会是长安四大名妓之一的王苏苏吧?
听到李恪对身边女子的称呼,杜荷好奇的向那女子看去。
但见此女眉眼如画,身段妖娆,望向自己的一双妙目中带着那么一丝丝的不屑与鄙夷。
上辈子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美女见的多了,与王苏苏对视片刻,杜荷发现所谓名妓也就那么回事儿,心中失望的同时,也生出一股子傲气。
老子堂堂穿越者,连公主都不想娶,你一个烟花之地的青楼女子,凭什么看不起老子,难道坐在李恪身边就高人一等了?
杜荷摇摇头,抓起早已经斟满葡萄酿的酒盏,盏底往桌上轻轻一磕,对着李恪遥敬,仰头直接灌了下去。
一盏喝完,将酒盏放下,边上早有侍女上来准备再次给他斟满。
吴王殿下亲口说的罚酒三杯,那就一定要三杯。
只是杜荷却不想再喝了,抬手遮住了杯口,对那侍女翻着白眼道:“你干啥?酒卖的多你还有分成咋地!”
“噗……”坐在杜荷身边的长孙冲差点没有酒倒进鼻子里。
主位上,李恪一个趔趄,哭笑不得:“杜二郎,你这逃酒的本事……可真是没谁了。”
侍女呆呆拿着酒斟也不是不斟也不是,下意识抬头看向坐在李恪身边的王苏苏。
王苏苏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掩口轻笑:“咯咯……,二公子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连说话都这般有趣。也罢,今日乃是二公子第一次登门,这酒水便算是妾身的,只是……不知妾身可有幸与二公子共饮一杯?”
“那不行。”杜荷果断摇头,拒绝的斩钉截铁。
就在众人为之侧目的时候,却听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这人有洁癖,不喜欢跟别人用一个杯子喝酒。”
“哐”在场众纨绔为之绝倒。
王苏苏目瞪口呆。
你特么故意的吧,共饮一杯是用一个杯子喝酒的意思么?
说什么双绝公子,说白了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的浪荡子么,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上人啊。
身为长安四大名妓,王苏苏也算是消息灵通之辈,杜荷被李二罢官,跑去乡下养鸡养鸭的事情,她都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个版本。
如今,被杜荷当着这么多人卷了面子,让她觉得很是难堪,嫉妒心一起,哪里还顾得了其它,转身摇着李恪的胳膊娇声说道:“吴王殿下,您上次不是说要替妾身找杜二公子讨要几首诗词么,今日正好杜二公子在场,不如您让他现场作上几首如何?!”
唰……。
随着王苏苏的声落,堂屋里变的落针可闻。
长孙冲、房遗直、魏叔玉以及唐河上等人齐刷刷扭头,用见了鬼的眼神看向李恪。
李恪听完王苏苏的要求也傻了,眼珠子差点瞪的爆开。
这女人疯了吧?
杜荷怎么招你了?刨你家祖坟了还是咋地!
现场作诗,还作上几首,你当杜荷是个什么人,你家仆人还是街头卖艺的?
多大仇多大怨啊,当着这么多人给杜荷下马威有意思么,关键是……,这事儿跟老子有什么关系,你跟杜荷有仇就算了,干嘛要拉着老子下水。
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王苏苏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看了眼似笑非笑,满眼戏谑的杜荷,心中又再次升起一股不忿,轻轻拉了拉李恪的袖子:“殿下,好不好嘛。”
好个屁啊!
李恪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宴会,会被一个王苏苏搅合成这个样子。
原本他还想着借机把她介绍给杜荷认识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想办法把王苏苏给赎出来,在外面搞个外室啥的。
可现在好了,王苏苏一句话把杜荷彻底得罪了,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忍无可忍的李恪低声呵斥了一句,随后转头看向杜荷,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那个二郎,苏苏这丫头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三哥自罚三杯,算是给你赔礼。”
“算了吧!”杜荷终于有了反应,无所谓的摆摆手:“我还不至于跟一个青楼的女子一般见识,你也不用吓唬她。放心,没事儿,我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小十七,也不会告诉陛下和杨妃,你放心吧!”
杜荷越是这样说,李恪越是不放心。
理论上讲,杜荷现在可以算他半个妹夫,当舅哥的带妹夫逛青楼……,这要是让眼里不揉沙子的小十七知道了,哪里还有他的安生日子。
至于杜荷以后会不会告诉小十七,这还用想么?
李恪都快要哭了,对着杜荷连连拱手:“妹夫,亲妹夫,三哥错了成不成,你高抬贵手放三哥以马,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三哥一定全力以赴。”
一声‘妹夫’叫出来,长孙冲等纨绔子还好说,因为家世的关系,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关于杜荷的事情。
可王苏苏却听的呆住了。
她是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杜荷竟然还有驸马或者郡马的身份。
否则就算打死她,也不敢去撩拨啊。
心中那一股不忿与嫉妒退去,王苏苏知道自己这次怕是闯了大祸了,弄不好连李恪都保不住她。
她想起身给杜荷道歉,尽管她知道就算自己道歉了也未必有用。
奈何,恐惧之下,两条腿软的跟面条似的,根本站不起来,平时犀利的嘴巴像是被带上了笼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己完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长安城没人保得下自己。
或许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吧,反正这些年存了不少钱,足够自己赎身,只要能够离开长安城,天下之大大可随意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过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