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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陈言带着垃圾从向激川家出来,天都已经黑透了,本来打算住向激川家的陈言现在只能赶紧去找个酒店落脚,重点是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去酒店的路上还得先去买。
陈言刚坐上网约车,向激川的微信就来了,简简单单的一个“?”
“我就当你是在说谢谢爸爸了,”陈言导航了最近的一家商场,准备从内到外买身衣服等下回去换“不用谢,都是为父应该做的。”
“你现在去哪?”向激川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拿毛巾擦着刚洗的头发。
“回前城啊。”陈言其实本来是想直接回去的,结果时间最接近的红眼航班也已经有点赶不上了,更何况点开一看票价贵得离谱。
“把票退了,你住这儿”,向激川发来一个酒店的订房信息“我明天去找你。”
“弄个快捷酒店就行了,”陈言瞟了一眼酒店的名字“你弄得这个太贵了我不去。”
“你换洗的衣服我刚叫了个跑腿,等下让前台安排给你直接送到房间,”向激川还真的是越来越会照顾人了“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你真的不说一句‘谢谢爸爸,爸爸真好’吗?”陈言隔着屏幕翻了个白眼,然后告诉网约车司机自己要更换下车地点了。
向激川送来的换衣衣服还是陈言上大学的时候留在他家的,不过从陈言伸手一抓就知道向激川应该是经常拿出来洗洗晒晒,总之符合他对能穿上身的衣服的最基本要求,拿起来比划了比划果然还是能穿的,其实陈言也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应该是没长胖的,但是很久没穿的衣服拿在手里多少有点亲切感,忍不住要这么比划一下。
等向激川早上起来和小虎牙各自分开以后,赶紧赶到酒店接陈言。
“你这车是不是该洗洗了?”陈言坐在副驾驶上扣上安全带“幸亏是个白色的不那么显脏。”
“上个月不是休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假?”向激川看到陈言已经恢复正常了,感觉松了口气“一回来又很忙啊,要不等下送去洗洗。”
向激川在京城有两辆车来避开限号,一辆是今天开的白色GLE450,另一辆是黑色的GLE450,当时买车的时候陈言随便说了一句都差不多啊不如买两个颜色好了,向激川就直接照办了。
“换我开吗?”一般来说两个人一起出门都是陈言开车得多,毕竟陈言是个司机,而且他也不想向激川在他爷爷那里不好解释,老爷子还是挺在意这个尊卑分明的,虽然陈言心里谁尊谁卑不一定。
“倒也没那么累。”向激川从酒店开出来迎头撞上一个红灯,正在等着读秒。
“谁是因为这个问你了?”陈言一脸你白痴吗的神情。
“你怎么突然来了?”这才是真正的陈言,向激川总算完全的安心了“来之前也没和我说一下。”
“陪姐姐来车展,”陈言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着窗外,手机突然就响起来了“临到要回去了我突然改主意了,想来看看你,就过来了。”
“想我了?”向激川觉得不可思议,别看自己和陈言这么多年了,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粘着陈言,自己不叫陈言从来不会来,主动过来找自己好像还真是头一回。
“神经病。”陈言听到这话,熄灭手机屏幕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着。
“我可没招你啊,”向激川知道陈言的脾气,不会无缘无故乱发火“具体怎么回事你赶紧说吧。”
“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陈言的声音又平静回去了“想起点别的事。”
看陈言不想再说了,向激川也就闭了嘴,酒店离家不算太远,向激川停好车跟陈言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你今天不去上班吗?”回到家陈言坐在沙发上,总算说了句话。
“因为你来了所以我请了个假,”向激川正在烧开水,这个家陈言不来没人喝热的“还有点岩茶你喝吗?”
“可以,”陈言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我感觉你这个小伙伴挺不错的啊。”
“能先不要说这个吗?”向激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次打算在京城待多久?”
“我今晚走,”其实这就是陈言刚刚没来由烦躁的原因“突然有点事情要回去。”
“什么事儿这么急?”向激川能感觉出来陈言身上有种不正常,“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这个工作反正也就快到头了,最近虽然是说让我回来重做去年拍的那个短剧的后期,但我感觉应该就是在等我主动提辞职了。”
“没什么事,”陈言直起身靠在沙发靠背上“你跟我回去干嘛你又不会修刺绣机。”
“是因为这个你才要回去吗?”向激川稍微放下心,既然是陈言厂里的事,那赶着回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你坐哪班飞机?我送你。”
因为空域管制,陈言的飞机比预计的晚了三个多小时落地,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一条老远闻到陈言回来了,激动的汪汪大叫,惊醒了半个村子的狗跟着一起汪汪汪,陈言只能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让一条赶紧收声。
觉肯定是没得睡了,陈言上楼赶紧洗澡换衣服,为表正式特意刮了胡子,再三对镜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以后,天也已经大亮了,陈言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可以从容吃个早饭,于是下楼给自己煮了一碗速冻水饺,简单对付了一下,然后就慢悠悠走到村口叫了个网约车。
不是陈言不想走快点,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折腾了,疲劳过度的他好像有点犯肋间炎,前天准备去向激川家做饭的时候就隐约有点疼了,陈言没管它,昨天开始就越来越剧烈,今天疼的已经让陈言有些不自在了,刚又为了让一条闭嘴跑了一段,现在真的是大气都不敢喘,每次呼吸疼痛都在加剧。
玉成村毕竟在郊区,每次叫车都要等好一会儿,这次的这位师傅倒是很健谈,也没抱怨靠山的村子路不好走什么的,虽然明明都是硬化路面很开阔,但是陈言经常遇到不愿意走村路的师傅。
“小伙子你大清早就去前城监狱啊,是不是去斜对面那个五姐猪杂粉啊?”网约车师傅就算陈言没回应也还是说个不停“下次你再去吃粉就不要定位前城监狱啦,反而不方便,那个五姐猪杂粉现在也有地图定位了,你就直接定位到那里就行啦,不过我感觉她们家没有以前好吃了,我和你说我刚开始跑网约车的时候经常在那边等着接活儿,那时候他们家旁边还有一家隆江猪脚饭,味道也特别好,现在不知道搬哪去了,不过你这么年轻就能起这么早去吃粉,我还是挺佩服你的,我遇到的一般都是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毕竟岁数上来了爱念旧,觉也少,才早起去吃粉呢。”
“我不是去吃粉,”本来就一晚上没睡觉想着上了车眯一下,毕竟从玉成村到前城监狱几乎要横穿整个前城市区,就算走没有红绿灯也不堵车的绕城高速,起码也要快一个小时,陈言本来已经很困了,实在是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我哥今天出狱我去接他,等下坐你车回行吗师傅?”
世界终于清静了,被按了静音键的师傅整段路程甚至连车载音响都没打开,一路飞快的把陈言送到目的地,然后趁着陈言睡眼惺忪刚一下车,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陈言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站在大门口四下看了看,周围确实停了不少车,但是人只有自己一个,倒是马路边上一个挎着竹筐的阿婆看到陈言在这站着,赶紧走过来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询问陈言要不要柚子叶啊二十块钱一束。
昨天上午向激川来接的时候,陈言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日历备忘录,内容是董承豪明天出狱。
就在陈言从小生活的铁皮工棚被拆掉改成仓库的那一年,华林服装厂完成了一次重大调整。
其实当时的厂子的情况和大多数不求进步中被时代淘汰的小厂子一样江河日下,设备老化,人员冗杂,工艺陈旧,小作坊家庭工厂野蛮生长的时代已经被更加集约规范的现代化轻工业浪潮狠狠拍碎在沙滩上,作为老板的董春友自然也是焦头烂额。
董春友本来也没什么文化,能够发家一靠赶上了好时候,二靠前妻周小娟懂技术,现在两项优势都没了,厂子也慢慢在走下坡路,本来董春友之前就偷摸收购点走私来的高级服装和面料,小小的挣点快钱,厂子一天不如一天,当然这有一部分也要归功于董二夫人家的一大帮亲戚在厂里充任要职各种中饱私囊,董春友由奢入俭比杀头还难,酒桌上经不住狐朋狗友们的一再怂恿,干脆决定铤而走险,把厂子的正常业务全部停掉,盖一间更大的,封闭性更高的仓库专门存放走私来的高级布料和高级服装,把整个制衣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窝赃地,同时对走私来的布料进行简单初级加工分装、成衣进行换标换牌,然后伪装成制衣厂的产品洗白出厂。
陈言回到厂里看着这座两层半楼高的大仓库,感觉就像一只巨大的怪物正要把整个华林服装厂吞噬殆尽,他悄悄打开门进去看过,里面存放的东西陈言手电光一照过去就知道是什么,顿时觉得整个后脊背都在发凉,他那时候对走私罪的量刑还没有什么专业的见解,但他知道董春友这几年入不敷出早晚狗急跳墙,毕竟厂里这个情况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董春友这么干迟早要完。
只不过那时候的陈言没打算活过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所以董春友带着华林服装厂作什么死陈言一点也不在乎,真正的转折发生在答应向激川一起去京城上大学之后,毕竟陈言这个人一向言而有信,答应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到的,那么去死这种事就先放一放,自杀之前把这些人都杀了的计划也只好暂时搁置,但是有些人可以赦免,有些人活罪难逃。
向激川自己都没想到当初为了挽留陈言活下来随口说的一句感觉你适合学法律,会带来这么惊天动地的后果。
华林服装厂之所以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全厂上到老板董春友和他的两个好儿子,下到车间班组长甚至食堂做饭的大妈都被警察一根葫芦藤全带走了,就是因为陈言寄到前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那几大箱子证据详实充分的举报材料。
陈言决定学法律以后,这个计划就在心里慢慢酝酿了。
那时候的董春友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他先把董二夫人和还在上小学的董承玺想办法送到了国外,已经成年但是学业上一无所成的董承轩和董承豪干脆也都回到厂里帮忙,厂子里所有不是老乡的工人全部开掉,包括珍姨在内的几位老职工也因此失业躲过一劫,厂子经过一番改造院墙高筑,监控遍布。
陈言高考完又做了一次手术,向激川也知道陈言没地方去,干脆一直都让陈言住院,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确实也非常适合陈言这样的情况好好修养一下。因为被向激川看得太紧了,陈言一直等到向激川通知书来了老爷子要给向激川搞个升学宴,毕竟一直被传有精神疾病而且真住了三年精神病院的长孙最后居然通过走普通高考这条路考上了大学本科三批次,于老爷子来说还真是值得骄傲和庆贺的大喜事,向激川不得不回家欢度自己的高光时刻,陈言也因此有机会偷偷溜出医院回了一趟玉成村。
厂里的大铁门上面又加高了一块,带刺的铁丝网一圈圈密集的盘踞着,陈言在外面还没敲门,厂里的狗就叫的非常凶了,良久门才打开一条缝,看门的还是老魏,只是看上去神情紧张,看到门口站着的是陈言以后,才稍微把门打开一点让陈言进来。
对董春友来说这个沉默内向有些木讷的儿子一向胆小怕事,不过也是一个优质的免费劳动力,当时正在车间里亲自监督工人们给走私来的高级服装换标的董春友压根就没注意到陈言左眼和头上包着的纱布,惨白的脸色,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儿子今年多大了在哪儿干什么是死是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不过既然回来了,那就马上给我滚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