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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操作间的办公室，那叫一个无聊，上班八个钟头，除了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啥事都能干，可以睡觉可以拿着手机看书玩游戏可以跟一起同一班的另外一个同事打牌下棋。在操作间具体的工作就是：控制台边时时刻刻需有人守着，当控制台上某些红灯变绿发出呜呜警报，你就要随时调一下那些扭啊摁啊拉啊的键位，这些键位控制着自动生产车间里的机器温度，高度，切割厚度等等等等……或者说机器运转有问题，就关掉机器通知维修部的让维修部的人过来看。
实际上，车间里面的机器，都是高级维修工们调好了的，基本极少会出现故障，所以……我们的这份工作，根本就是闲的蛋疼，闷的失魂。
组长敲了敲我们办公室的门，推门进来，对着正在海侃山聊的我和立杰说道：“上班时间，别老关着门，这个表，都拿去写一写！”
“这个是什么？”我和立杰接过组长手上的表单。
“自己看吧，下班之前交给我。”组长幽灵般飘了出去。
对自己所工作的部门的整改意见？
立杰解释给我听，之前我没来操作办公室时，是普通操作工，让我写一个操作车间的整改意见，如果写得好，有奖励，奖金四千九百九十九……为什么不加一块钱让它成五千正数呢？难不成财务部给我们奖励四千九百九十九了，让我们找补一元钱给他们坐公车回家啊。
立杰催我道：“来来来，我炸弹！”
我扔下了牌：“不玩了，四千九百九十九！是两个月的工资啊！我先写这玩意。”
立杰白了我一眼说：“你以为你把整改意见写得再好就会轮到你拿到手？你们以前的车间，少说都有近百个人，有很多人都跟领导沾亲带故的，这些钱自然会落到领导自己人手里，能落到你头上，我用头走路给你看。”
“不管那么多，先写好再说，或许还真的会有四千九百九十九块钱的奖金！”我拿着部门整改意见单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整改意见是吧！?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好多个对当时那个车间的整改想法冒出来了，我跑到了厂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份稿纸，用了六个钟头奋笔疾书狂飙两万字写出了这份荡气回肠的整改意见书。
其实……所谓的整改意见书，只不过是上级领导形式的工作，最终的目的就是对他们的领导表示他们工作多到位多认真。我这傻子，把一个整改意见书写得自认为是滴滴见血字字真理，天知道交到领导手上人家看不看。
不过，当我交上去后，组长告诉我领导要召见我的时候，我那时候的感觉像是被人通知自己中了头彩，哐当一声就从凳子上跳起来！立杰跟着叫出来：“四九九九到手了！哇哈哈哈，你领着奖金回来后，我用头走路给你看，你请我去万芳酒楼吃喝洗嫖一条龙服务！”
击掌为誓：“没问题！”
组长带着我到了我们这栋楼的最边走廊指着我们鸿途木业厂区三大名楼之一的最高级办公楼说道：“那一栋，三楼，三零五办公室。”
我问组长：“组长，到底是谁召见我？”
组长皱着眉头说：“总之不是生产部门的领导……”
我惊奇道：“我写了这个整改意见给生产部门的领导，却不是生产部门的领导要见我？哦！我知道了！我的整改意见书在高层引起激烈反响，厂长要见我！?”
“大概是……是吧。”组长面露奇怪神情说道。
这种奇怪的好奇真让人兴奋，每天要是都有这样意外的惊喜发生在我身上那多好！
我屁颠屁颠地蹭过去那栋办公楼，整了整身上的这套工作服，上了三楼，找着了三零五办公室。办公室门外牌子写着：助理。
简单的两个字，让我摸不着头脑，助理？就助理两字？到底是什么部门领导的助理，是厂长助理还是总经理助理，或者是某个部门的部门领导助理，这啥跟啥啊！
我敲了两下敞开着的办公室的门，没反应，我轻轻探头往里面望去，空无一人。办公室的摆设非常豪华，看来，这个啥助理的，还真不是一般领导的助理啊，少说也是厂长这类高级管理层的助理。
我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十分钟左右，没有人来，又过了两支烟的时间，还是没人过来。
我摸了摸口袋，手机放在办公室没拿过来，要不还想打个电话问问组长是不是拿我开涮。
百无聊赖之际，我踱步进了这个助理的办公室，坐在了办公室里面的越南进口红木凳子上。
没一会，一个高挑的身影进来了，我急忙站了起来，看着她，我惊奇道：“怎么又是你？”
又是她，穿着灰色的工厂制服，估计也是刚从车间过来，制服上还带着木屑和新沾上的黑色油污。
我没等她开口，奇怪问道：“厂里领导也召见你了？你写的是啥部门的整改意见书啊，不错不错啊！”
她头微微一侧，问我道：“你觉得你写的整改意见书很好么？”
我看着她这副趾高气昂的表情，心里嘀咕道，看来，她也是写了整改意见书，而且写的一定也不错，估计能和我的意见书有的一拼，不然领导也不会同时召见我和她了。
她为什么来这里上班？
我看着这个有点可爱的姑娘嘿嘿笑道：“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的精力和时间，把车间里每一处甚至是小小的不足都写了上去，怎么能说不好呢？”
“哼。”她不屑的冷笑一声。
我故意长长唉了一声说道：“哼什么哼？你是怕我的整改意见书比你的强，四九九九块钱不会花落你家吧？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完全没有赢我的可能。”
她很不耐烦地说道：“你写的那整改意见，整一篇废话！”
她一边说还一边走到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掏出我弄的那份厚厚的整改意见书拍给我看：“这什么玩意？后面还信誓旦旦标注有如若能够将上述不足整改补进，相信我们鸿途木业一年内必会超过红棉、熊猫、雅格等本市同类工厂，两年内必会取代省内木业巨头白沙木业的位置，三年内冲出亚洲？四年内冲向世界，怎么个冲向世界？我们鸿途木业还能和可口可乐公司一决高下了对吧？冲出亚洲，冲向世界！你还把中国足球的晦气带到我们鸿途木业来了吧！”
看着她义正言辞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语气和动作，我心慌慌的，这……这个……这个穿着脏兮兮工作服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人，难道就是所谓的这个豪华办公室的主人？可怎么看都不像啊！
我说道：“这个……你懂什么啊你！这些都是金玉良言，我这近半年来仔细观察车间管理的缺点悟出来的，都是真知灼见！”
“这是你的调令，看看吧。”她懒得理我，丢给我一份调令。
我急忙接过来，白纸黑字一大串废话，总结出简单的意思就是：我还不够资格做操作车间办公室员工一职，调我回到加工车间做普通员工，明天起跟新进的新员工一起培训……
盖的是鸿途木业总经理助理公章，署名：路兰。
我颤巍巍地问她道：“你叫……路兰？”
她点点头。
打死我也不愿意相信身着沾着木屑贴满灰尘灰不溜秋工作制服的她是我们鸿途总经理的助理……
路兰手向我一指，说道：“谢裴，如果没其他问题，可以走了吧。”
我紧紧攥着调令单，怒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公报私仇？”她奇怪的表情。
这副懂装不懂的表情让我更是气愤，我提高了音调：“不就是那晚好心帮你脱你的外衣嘛！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不是怕你睡觉不舒服么！”
路兰听我喊完后，慢条斯理问我道：“你进工厂三个多月后，从临时工签正式合同转为正式员工进入车间做普通员工，一个月后从车间调来操作车间任操作手。这之间，我不否认你付出的努力和辛劳，可你接受过正规的培训么？”
我气不打一处，说：“那时候我们学校过来上百号人，最后剩下不到十五个，这为什么？工厂那么对我们，我们这十来个人都是吃了好大的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为了留下，我们付出的努力和汗水，还有鲜血，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路兰大声道：“不够！你没接收过正规的培训，生产部门一些小领导私自妄为，认为能吃苦耐劳的都是好员工就提到了重要的操作车间工作，其实不然！我问你，工厂的质量管理职责你学过么？生产资源提供你学过么？生产过程质量控制你学过么？”
我愕然，是啊，都没学过啊。
路兰又说道：“作为一个控制仪器操作手，你连生产设备设施产品知识，工艺流程知识，操作仪器知识，木制品标准知识等等都没学过！光是你们组长教了你如何看好那个仪器，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操作办公室上班了！?你在你们原来的车间三个月，也没有培训过吧？也难怪写出来的整改意见书错漏百出颠三倒四，从这份整改意见书可以看得出来，你连木业生产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你还有脸对着我吼！?”
这一番话骂得我哑口无言的……
半晌，我红着脸说道：“路……路助理……这个，这个完完全全是当时领导安排的，领导让我去扛木头扛电线杆拉钢筋，我就去做，领导让我进去车间做普工，我就去做，领导升我到操作室，我当然也会去做。可领导都没有安排过什么培训课的，我们也不可能自己提出来去学习这些吧？”
路兰说：“是，所以，你们这些没有接受过培训过的员工，通通重新接受培训，培训不合格就走人！培训合格了的，可以从车间普通员工重新回来到现在的岗位上！明白？”
尽管心有不甘，可我又无可奈何，只得接受了这个安排，事后得知，不仅是我这个操作办公室的职员被降到车间做普通员工，甚至一些当了比较高级点的例如生产班长组长等小领导，因为没接受过培训，也都被降到了车间做普通员工。
职位从低往上升是让人激动的，从高往下掉是让人想死的。不仅仅掉的是职位，还有工资，从月薪三千回归到了月薪一千八……
到了培训大堂，才知道，从高处被拉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上百个跟我一样命运多舛的同事。一大早的培训大堂如同刑场，哀怨声不绝于耳。培训大堂里边可容纳八百人，大半数座位都有人了，有两百多人是新进员工的培训，近两百人是我们这些被和谐拉来培训的老员工。
培训大堂里面熙熙攘攘哀怨声不断之时，有一个女人优雅的缓缓走上了台上。飘飘长发微微波浪，自然垂于肩膀，一身紧身的黑色高贵职业装，眼如杏皮肤白皙，前凸后翘腿子长，超性/感。大堂里渐渐静了下来，看着那个身材丰满，臀部高翘让人浮想联翩血脉喷涌的女人。
没错，正是那女人：路兰。
她走到台后，轻轻拍拍试麦克风的音。然后红唇轻启：“各位参加培训的新老员工，大家好，我是总经理助理，路兰。”
台下几百号人骚动起来，新进的员工窃窃私语问就是她给我们培训这类的话。
我们这些老员工义愤填膺的在台下大声说就是她搞我们下来培训这些话。
台下有几个不安分的老同志故意把声调拉高给台上的路兰听到：“以前都没知道有个路助理，不知路助理这样新来的同事要不要陪我们培训？不培训上岗做总经理助理也就算了，还把我们这些对工厂做出了贡献的老员工拉下来培训，到底什么居心！?”
接着，很多人也附和喊叫起来。
路兰不慌不忙，等台下的人喊够了后，轻轻拿起麦克风，动作依旧优雅，只是声音变得严厉：“那好！你们都觉得你们是合格的对吧？那就不用不培训了，都直接对你们所在岗位的培训内容进行考核，考核通过八十分，回到原先岗位！考核不通过，自动淘汰！我同时也接受我总经理助理岗位的考核，通过了我留下来，不通过我自己会走！同意的，站出来！”
谁敢站出去啊……岗位培训知识我们连看都没看过，别说八十分，得到十八分就已经很强大了。
路兰见下面的人没人敢站起来，继而说道：“我不管你们新员工老员工，都要在这个星期的培训课内好好学，一个星期后进行考核，没有达到八十分，照样淘汰！这不是危言耸听，你们好自为之。好，下面让培训老师上台讲话！谢谢大家。”
没有掌声，也没有嘘声，我们只感觉到空前的压迫感。有一个哥们还小声说了一句：“考不到八十分就走人？谁信啊！我就不信到时公司真的舍得把我们考不到八十分的淘汰出去！”
总经理助理路兰大将风范高傲地下了台，台下又是一片声音。
“那女人是谁啊？”
“鬼知道啊！”
“我知道，是总经理助理。”
“你那不是废话吗？”
“怎么我来了差不多一年都没见过啊？总经理助理，搞得比厂长还威风啊！”
“难道跟总经理有一腿了？”
“八成是这样的，要不怎么会比厂长还狂啊，听说她的办公室比总经理的办公室还豪华啊！”
“这个世界啊，都是这样了，看化了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