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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继续向前咣咣咣的冲着,窗外闪过北地冬天特有的景色,枯黄的草,茫茫无际的田野,偶有一行行的树,也是干枯枯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尽情摇曳,越往北,越冷,暗深的沟渠里,还有积雪未能融化,灰白灰白的,车厢里都有冷飕飕的感觉了。
吃过饭,聊过天,雷晓敏趴在小桌上眯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她睡得比较沉,竟然没觉得冷,等胳膊麻了,睁开眼,发现任洪敏把自己的大衣给披在自己身上了,而他只穿了毛衣和夹克,围着围巾,也不怕冻感冒了。
伸出手,雷晓敏捅了一下任洪敏,把大衣拿下来,帮他披上,任洪敏靠在座位上,时而醒着,时而眯两眼。
接过雷晓敏递过来的大衣,任洪敏站起来,穿上,把扣子也系好,然后示意雷晓敏,他去洗手间,雷晓敏点点头,任洪敏迈开大步,向车厢连接处走去。
旁边站着的一个姑娘,冲雷晓敏微微笑,“姐姐,我可以坐一下吗?大哥回来我就让给他。”雷晓敏点点头,都是坐车赶路的,方便下也没啥。
任洪敏到了车厢连接处,先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靠在车厢门口,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吐出一个圆圆的圈圈,一会儿,烟雾薄薄的笼罩在身边,眼睛望着虚无。已经四点多了,还有五个小时,就可以到办事处了。
中午和雷晓敏聊过天,任洪敏自己难免庆幸自己好运,或者说走了“狗屎运”,有幸得到雷春明的看重,然后得雷春鹏和雷晓敏的帮助,自己侥幸能挣几毛钱,改变下自己的处境,虽然还没达到目标,但是终究是有了改变的开始。
抽过烟,休息过坐的过久的身体,任洪敏朝座位走去,换雷晓敏出来走走,不然下车了会僵硬的受不了。
随着往北深入,陆续有人下车,车上的人开始减少,但是还有人没有座位,任洪敏走到他们的位置,发现有个姑娘坐在那里,自己就站在过道上,轻声问雷晓敏,“你出去走走,松泛一下吗?”
“嗯,你进来坐我这里,我出去一下。”雷晓敏从座位上起来,让任洪敏坐下,然后把包放到他怀里。
带着体温的包,温暖了任洪敏,软软的靠背上,似乎有着特殊的味道,任洪敏靠在角落里,一只胳膊拄着小桌,脑袋靠在窗户旁边的边框上,另一只胳膊环抱着包,脸冲外,半眯着眼睛。
雷晓敏慢慢的走着,酥麻的双腿,僵直的腰,让她行动起来不太协调,先到洗手台,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然后去了洗手间方便一下,出来后,也靠在车厢连接处的墙壁上,随着列车的晃动轻轻的摇摆着,不时的踢踢腿,略微弯弯腰,松活下筋骨,连接处这里密封不是特别严,有风吹进来,虽然有点冷,但是空气比较清新。还有五个小时就到办事处了,雷晓敏有几分盼望。
雷晓敏想到中午两个人的聊天,比以前还轻松的谈起彼此的家庭,才大致的知道他爷爷原来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父亲如今在中医院工作,母亲在家种地,弟弟毕业了拉三蹦子,一个妹妹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一岁多了;知道他高中时闲散的日子,还叹息过了好久后才知道如果当初努力多好,哈哈,哪有那么多想当初该当如何呢?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喜欢他!可是,喜欢哪里有道理可言?
也许在一日一日的接触下,看到跟自己相似的人,勤奋的学习,努力的付出,被人奚落只能当做不在意,一点点表扬就让自己嘴角上扬,但是还得忍耐,那种似笑非笑的高兴最让人感动。
然后两个人一起来到北三省,从一个地区、从一个经销商开始,拜访、扫街、分析、洽谈、敲定细节、跟进服务,一起吃一起住,后来慢慢带业务员跟进,两个人在一起走往下一个市场,两年半,北三省还有一个省未开垦完,明年的计划是投资原来两个省的王牌经销商,留业务员驻守管理和协调,他们两个会带人一起继续去开垦江省,那将是一场硬仗。
因为经济形势随着地势,越靠北,越萎缩的严重,现在很多人走了跟祖先相反的路,过去是过不下去闯关东,现在是北地经济不景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回关内。
听北京那边的业务员说,北京及周边地区越来越多的北地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而不是像一般的人,一家有一个或俩去北京闯,北地的人是一家人一起走,不怕吃苦受罪,大家拧成一股绳去奋斗。
但是放弃江省,很可惜,哪怕是鸡肋,肉也是有的,北三省合并起来,管理好了,还是机会的,再说国家也不会彻底放弃北三省的发展,那么他们就有很大的机会,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雷晓敏在车厢连接处靠了一段时间,休息的差不多了,就往回走,这个车是慢车,站站停,不管多大多小的站,只是停靠时间不同,但是上车的人没多少,下车的人多了,车厢里无座的人逐渐减少了,也肃静了起来。
任洪敏靠着靠背和窗边,脸冲外,怀里抱一个女包,深灰色大衣松散的挂在身上,眼睑下有些青黑,头发是时下比较流行的寸头,显得很精干,如果配上不苟言笑的表情,则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冷厉。
雷晓敏笑了笑,唉,还是喜欢啊,如此反倒是能理解任洪敏的“选择”,喜欢一个人,哪怕不能在一起,但是可以隐藏在心中守护一辈子啊;真的喜欢他、爱他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的,入眼的也全是他,世界都要靠后的。
雷晓敏第一次听到和见到任洪敏这个人,比任洪敏知道的要早。
第一次听到,是大伯跟明叔说,县里安排个人来厂子,还不能去干活,还要随时可以离开,因为那个人在县里需要的时候要出去跟着打球,然后交给明叔了,保卫科一名办事员,可有可无,雷晓敏觉得有些不屑,啥人啊!
第一次见到,是在保卫科,她去找明叔有事,然后看到一个面孔新鲜的小伙子,不苟言笑的坐在办公桌前,喝茶、读报纸!然后雷晓敏给雷春明一个疑惑 的眼神,雷春明点点头算确认,雷晓敏更不屑,这么年轻,就每天看报纸喝茶,没出息。
要知道,厂里开钱最多的除了领导岗位,就是销售科或者生产一线的人了,一个在办公室喝茶的人,能开几毛钱?
后来又陆续听过几次任洪敏的消息,不外乎最近跟着县里去打球了,还不错,好像是得 了市级的比赛的第二名;还有就是工业局组织职工运动会,任洪敏代表厂子得了什么奖巴拉巴拉的,总之在雷晓敏眼里那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主,虽然这个主,就是个打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