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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至运天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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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幻般的梨园灯会结束后,花盛和未雨随着现场观众人流慢慢走出梨园中心。

    走了没几步,未雨抬头一瞧那悬挂在道路两侧的灯笼,暗暗说道:“戌正时早已过。太晚到习院怕要被仙师看到。我们那个觉光仙师可是严格。被他知道了,定要训斥我这个副主簿对于院规不以身作则。”

    花盛只得三步并作两步,加快脚步。而一旁的未雨索性将他的手一抓,驾云而起。

    未雨的手掌小巧而温暖,手上皮肤更是弹指可破,花盛被握着只觉全身冒汗,被空中的凉风一吹不仅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可能我飞的太高,风难免有些大,我慢一些。”未雨放低了一些速度,并把两人的身形往下降了降,“我以为刚才演出在半空时候你已经喜欢了这风了。咦?你怎么额头上都是水珠,莫非是刚才被水淋了还没干透?我不是用去水之术帮你都烘干了?难道是未雨学艺不精?”

    “不不不。”花盛赶忙打断她,“没事,我是出了点汗。”

    未雨一脸疑惑:“你不是在打喷嚏?那你到底是冷还是热?”

    “我是热了,被风一吹又有点冷。”花盛只能胡乱地解释,“你只管飞,不用管我。”

    未雨用手捂了捂嘴,暗暗笑起来。

    花盛虽然有些冷,但只希望能慢点到习院。但未雨飞的却是又快又稳,转眼术道习院就已在身下。

    两人降下身形,见术道习院的大门早已关闭。只开了一扇边门,用于晚上通行。花盛正欲推门进去,被未雨伸手阻拦。

    “你这样贸然推门,会被夜里巡视的人员发现。”

    “那该怎么办?”

    “我们化身成野猫之类的进去吧。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未雨轻声建议。

    花盛立刻点头称是。还好自己这半年来学了一些道行,便说道:“要不你变成野猫,我变成野猫身上的跳蚤?”

    未雨立刻用手轻轻打了他一拳:“你这好小子,年纪轻轻不学好。我才不会让你藏我道服里!你再得寸进尺,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这个死跳蚤?”

    “开玩笑,开玩笑!我就是想躲好点,没你想得这么复杂。”花盛自觉法力低人一等,只得赔笑。

    “还不快变?”未雨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情,但却难以掩饰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花盛念念有词转身便化作一只灰色的野猫。

    紧接着未雨也一转身:“急急如律令!变!”随后便化成一只白色的小猫。

    两只猫蹑手蹑脚从术道习院大门下的门缝穿过,潜进了术道习院。夜里的习院一片寂静,偶尔有巡夜的仙师走过。两人藏在树丛里,倒并没被发现。

    从一旁穿过位于术道习院中央的灵天圣道,两人逐渐接近弟子们晚间休息的区域。花盛刚有些安心,突然听到一声断喝。

    “偷偷摸摸!何人在此!”这男声如晴天霹雳,把花盛喊得四脚离地,还未落回地面,自己腹部就被踢了重重一脚。整个猫身都飞了起来,瞬间就被打回原形。

    未雨一见形势已不妙,立刻变回人型,飞出两丈远。操控手中的气流,稳稳接住了花盛。

    花盛腹部如刀绞一般,五脏六腑翻了个个儿。借着月光定睛一瞧,只见路中央站着一名手持拂尘身着习院道服的少年。

    “半夜三更,你在我术道习院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那少年眯眼瞧着花盛,这才发现花盛背后的未雨,惊道,“未雨?”

    未雨也像是认得此少年,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未雨,你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这人又是谁?”这少年似乎有些恼怒,用手指着地上的花盛。

    花盛稍稍回过气来,心中也是不服,反唇道:“我是花盛。你又是谁?”

    “呵!我有听说过你的名字,转来术道习院的小蝼螘罢了。”那人眼光突然变得带些蔑视,随后冲着未雨说:“你这堂堂的副主簿,半夜里跟着这蝼螘混在一起,也不怕人笑话!”

    未雨抬起头,瞪了那少年一眼:“别瞧不起别人。”

    花盛也气不过:“你这小子是谁?没半点规矩!我都说了自己叫什么,你还不快通报姓名?”

    但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把花盛放在眼里,将他晾在一旁。只是盯着未雨:“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看到,你赶快回去。你才当上副主簿没几天,别惹事。免得门生会遭人耻笑!”

    “你凭什么指责未雨!”花盛见有人感训斥未雨,心中也是火冒三丈,“她是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要怎么样是她的自由!自由是什么你懂么?你以为现在是封建社会?我了个去!”

    说着他就要冲上去抓这个少年的衣领。那刚到少年眼前,那少年用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扫。花盛立刻往后重重翻滚了出去,摔得眼冒金星。

    “天极子,住手!”未雨喊道。

    花盛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借着月光没有看清,这天极子不就是此前在玄武神山上遇到的门生会主簿?

    这叫天极子的少年,恼怒地看着未雨,欲言又止。随后慢慢踱步到花盛跟前。花盛赶忙站起身,毫不示弱地瞪着对方:“你要敢用法术打伤我,就犯了校规。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试试?”

    天极子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打死你这蝼螘,根本就不用仙术。”

    随后花盛就觉得对方身上传出一阵阵压迫感,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只听天极子继续说:“我当然能管她。她是门生会的副主簿,而我,是主簿。我在习院内修行到戌时以后,或者管未雨,都是天经地义。而且我也要维护门生会的声誉,免得被蝼螘拖累。”

    花盛突然恍然大悟,难怪刚才他得知自己名字,便一口一个蝼螘。太上小君曾告诉他,门生会的主簿就是“未成年人保护法隐性修正案第五节第三十三条补充条例”的激烈反对者。

    他们称利用这条法律进入圣平宁的人,为“蝼螘”。

    “你这是反社会!是族群歧视!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花盛心想必须教训教训这个跋扈的家伙。

    “对我来说,你只是个蚂蚁。我就算不用仙术,不躲不防,你也伤不了我半分。”天极子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暴跳如雷的蚂蚁。

    花盛被对方盛气凌人的样子激怒,握紧拳头冲了上去:“有本事你别躲。”

    那天极子果然双手敞开,丝毫没有躲避或者退让的意思。

    “花盛!别!”未雨突然喊道。

    花盛并没有因未雨的阻挠而停下脚步。在未雨的面前,他更加丢不起这脸。即使因为打架被罚,他也是心甘情愿。此时此刻,他就要酣畅淋漓地请这个令人看不惯的孙子吃上一记自己的老拳。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正在他全力冲刺的时候,冷不防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立刻身体失去了重心,这冷不防的一绊加上他又冲得太快,人立刻飞了出去。噼里啪啦地摔倒在地上。

    天极子收回两只手,仿佛对花盛的狂妄自大报以耻笑,说:“我不早就提醒你。我即使丝毫不作防御,你也伤不了我。”

    “刚才只是我脚下拌蒜,别得意。”花盛觉得自己在未雨面前丢尽了脸,还要再冲上。

    只听未雨喊了一句:“住手!”

    只见未雨伸出手掌,花盛立刻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灌铅一般动弹不得。

    “很好,小蝼螘,你该听副主簿的话。她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如果敢来袭击我,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你。”那天极子淡淡地对花盛说道,“你离未雨远一些,否则你会术道习院里举步维艰。”

    花盛身体虽然动弹不得,但两眼中布满血丝,像要喷出火。

    天极子又对未雨说道:“你到术道习院也仅仅半年,副主簿之位对你来说得之不易。若不是你才华横溢,又岂会有此良机!”

    未雨露出不悦的神情,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别为了这种小事,枉自毁了你大好前程。”天极子说完,便转身往走去。

    见天极子走开,未雨默默地解开了花盛身上的法术。

    花盛一见身体又能动了,灵机一动。抄起刚才绊倒自己的石块,对着几十米外的天极子就扔过去:“看我拍死你个龟孙子!”

    谁知一只大鸟飞过,石块不偏不倚竟然啪地一声竟然击中了这只大鸟。大鸟被石块砸的应声倒地。

    花盛瞬间蒙了。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转眼间他又抄起地上的石块又扔了过去。结果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竟然又有一只蝙蝠路过,石块啪地一声砸中了蝙蝠。接着石头又弹了回来,不偏不倚砸中了花盛的脑袋。

    花盛恼羞成怒:“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怪异的法术?”

    只见身旁的未雨慢慢走上前来,蹲下身子:“早叫你罢手,不要再试了。”

    说着她双手轻轻地从地上慢慢捧起那只被石块砸中的大鸟,随后用手轻轻地抚摸大鸟。那原本昏死过去的大鸟竟然苏醒过来,像是丝毫没有受伤一般。未雨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大鸟的脖子,那大鸟便从未雨的手中脱手飞出。

    “看,你平白无故地,却让生灵受苦。”未雨说着又走向刚才被石块击中的蝙蝠。随后那蝙蝠也从她手掌中苏醒过来,起身飞入夜空。

    花盛本以为这大鸟和蝙蝠都是天极子法术所变,想不到竟然真的都是活物。

    “我以为这是那天极子施展的法术,用来挡我的石块的。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同时有两只动物飞过来挡住我扔过去石块?这到底要有多低的概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未雨看着渐渐远去的大鸟和蝙蝠,转过身对花盛说道:“知道刚才为何我要阻止你了吗?天极子确实不用法术,你都伤不了他。受伤的只会是别人或者你自己。”

    “因为他法术高强?因为他是神仙?”

    “不是。普通的神仙也难以伤害到他。”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法宝护体?”花盛非常吃惊,这习院中竟然有一个学生,连神仙都难以伤害到他。

    “说是法宝,或许也能这么理解。但这是一件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的法宝。”

    花盛更加听得云里雾里:“那是什么法宝?谁给他的?”

    “没人给过他。这样东西是他与生俱来的。”

    “与生俱来,却看不到摸不到的法宝?”

    “是的。”

    “是什么?”花盛急不可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未雨缓缓地从口中说出了花盛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这件的“宝物”名称。

    “运气。”

    花盛嘴张了半晌,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运气?”

    “对。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天极子?”

    “为什么?”

    “就是天极至运。”

    “那是什么意思?听上去好像是可以通天的极致运气?”

    “你这么理解也并无不妥。”

    花盛只觉得一阵晕眩:“不对。还是说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你的意思是,神仙也有好运和厄运一说?”

    “为什么没有?”

    “我印象中,当一个人运气特别好的时候,我们会说他‘汝有神助’。但按你说的,神仙助人,那谁来助神仙?”

    “天。”

    花盛虽然仍想不通,但似乎开始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刚才教训自己的人,会叫“天极子”。他接着问道:“那你说的‘天’在哪里?”

    “天无所不在,天即是大道。”未雨回答。

    “那大道为什么要给天极子这种好运?”

    “我不知道。或许有自己的用意,这用意或许是为了现在,或许是为了一千年以后。我不知道答案。”未雨思索着回答。

    “给这种货色好运。那上天岂不是很不公平?”

    “有些事情,总有原因。我们不需要去寻求答案,只要承受结果。因为答案可能与现在并没有关系,甚至和很长远的未来也没有关系。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和现在有关系。”

    “哦?”

    “不但有关系,而且非常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运气特别好的家伙。让我不要接近你。”花盛一脸严肃。

    未雨笑了,却故意问道:“你离我远一些。那又能怎样?”

    “不是又能怎样,而是会不能怎样。”

    “听上去怎么有些拗口。”未雨露出了笑容。

    “我原来不信世上有神仙,但现在相信了。但如果告诉我,有个不可战胜的神仙,并要阻止我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那我就要把他踩在脚底下!如果上天一定要给他好运气,我就要把天也踩在脚底下!”

    “听起来,你像是要准备倒立?”未雨歪着头笑了起来。

    “没有。我是很认真的!你别打岔。”

    “你很认真?”

    “是的。”

    “真心话?”

    “不是真心话,难道是大冒险?”

    “为什么要这么说?”

    花盛思考了片刻:“大概我想到一些关于将来的事情。”

    未雨愣了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猛然蹲了下来。

    花盛被她吓了一跳,赶忙也蹲下,这才发现未雨的牙齿在不住地打颤,赶忙问:“未雨你怎么了!”

    未雨抖得像个站凌厉寒风中的雏鸟,牙齿发出咯咯咯地声音。但未雨额头却被豆大的汗珠瞬间占满。就会连蹲也蹲不住,像要倒下。

    “你冷吗?别吓我!到底怎么回事?”花盛看到未雨无助的样子,赶忙扶助她。

    未雨不说话,拼命咬着嘴唇。嘴唇立刻就被咬破。

    “要不要我去叫人帮忙!”花盛焦急地问。

    “不用。”未雨抓住花盛的手臂,像是溺水者抓住湖面仅有的一根稻草,“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一会。”

    “你病了?刚才不还好好的?”花盛赶忙问。

    未雨不停地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我没生病。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你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对劲?”

    “没事的。”未雨显得很累,甚至有些虚脱。

    “是天极子的关系?”

    “不,和主簿没关系。你别问了。”未雨缓缓道,“我一会儿就好。”

    说罢,未雨扶着花盛慢慢站起身,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但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

    “但你样子很吓人。我很担心你。”花盛一碰未雨的后背,才发现她的道服已被冷汗浸湿。花盛简直不敢相信,那看似法力无边的未雨,此刻竟然脆弱的像个婴儿。他怎么想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未雨看到花盛焦虑的表情,安慰道:“不用为了我担心。我没生病,大概是有点累。”

    “可是……”

    “别可是了。”未雨打断了花盛的话,“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我说的什么话?”

    “你说,你想到将来。”

    “是啊,怎么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什么?”

    “理解成,你在想关于我?我们?”未雨看着花盛的眼睛。

    “啊?那个……”花盛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但像突然被揭穿自己的秘密,急着要说些话去掩饰。

    “你是想说,你对我有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有……吗?”

    “你有的。”未雨低下头看着地面,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不重要。我担心你刚才的样子,是不是病了?还有那个天极子,我该怎么……”

    花盛这句话也算是实话,他还没想好怎么能破那天极子的极致好运。破不这运气,天极子显然会成为隔开他与未雨之间的一度高墙。

    “这很重要。”未雨虚弱的眼神,闪烁出一丝火花,她凝视着花盛慢慢又重复了一遍:“这很重要,花盛。因为这句话,会改变我们故事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