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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着一肚子气,翟忠石还是去了。
姚小红这时正站在正屋前面的花间小道上等得不耐烦,见翟忠石朝这边走过来,她忽然调转身子,头也不会地朝南面的四合院飞快地走去。
“找我有事,怎么又要走了?”
姚小红不理会翟忠石,只是继续沿着玫瑰花间的小径,径直往前走。
“是谁侮辱你了?啊。”翟忠石紧追几步赶上了姚小红,“怎么不说话?不说,那我就回去了。”
姚小红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小道中央把他挡住了,“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她,没有我!堂堂翟家当家的,自己的婆娘遭到那帮臭帮工的侮辱,竟不管不问,你还算什么男人?我真替你害臊,打狗也要看主人面呢……”姚小红没完没了地数落着翟忠石,“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主人了,无法无天啦!知道不知道?这帮如狼似虎的臭男人,那天偷看了你那位太太的赤条条的身子不说,他们还聚在一起讲那样一大堆的疯话,骚话,竟把我姚小红也扯上了!我惹着他们什么啦?”
“你能捂住他们的嘴,蒙了他的眼睛?有嘴有眼不是用来说话看东西的么。”翟忠石故意违着姚小红的意思气冲冲地呛她。
见走不脱,他只得一边仍然听着她的唠叨,一边继续跟着她走。
进了四合院,拐进了西侧院落拱圆形的门。姚小红拿出随身的钥匙,开了那扇煞是冷清的门,“你说,我姚小红究竟还是不是你翟忠石的女人?”
翟忠石在茶几边的椅子上干坐着,“为什么要这样问?”
“你就说,是不是!”姚小红追问。
“谁说不是了?”翟忠石明显很不耐烦。
“亏你还这样承认。老婆被人欺侮了,丈夫忍气吞声做缩头乌龟。你去问问那帮臭男人,他们都讲些什么了?尤其祈六那狗东西,说话酸溜刻薄,你竟还把他当块料。”
“祈六?他得罪你啦?”翟忠石这时倒显得比先前镇静多了,“有事就说事么,东拉西扯干什么。我怎么认为,在你的眼里所有的人,你都看不顺眼?你先跟我说说,他们怎样侮辱你了。”
“你!世上还有你这样人?!你是不相信我!”姚小红的眼圈红了。
她掏出一方橘红色的手绢,一边在眼睛上按着,一边对翟忠石嚷嚷,“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了。我是妓女呀!那疯子叫着喊着,骂我是妓女,是臭婆娘,你都听见了?”
“说谁是疯子啦?啊!?”
“她!就是她!你处处都护着她。那样一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疯子,你却对她一步不离三寸。”
“你?你简直不是人!”翟忠石伸出去准备掌掴她的那只手举在空中颤抖着,此时此刻,他想到了那一巴掌给他带来的悔恨。最后,他不得不把那只伸过去的手,慢慢地缩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打呀,你打呀!我不想活啦!那帮臭男人,还有你,那个疯婆娘,你们全都在欺负我,侮辱我。啊呀!我的个娘啊,啊呵呵,我好命苦哇!”姚小红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你说,我是不是你翟忠石的女人!是不是,你的小,小老婆!我是妓女,可是,你当初为什么要死皮赖脸把我娶到这破地方来?我知道你后悔了,你这没良心的。妓女,难道就不是人吗?呜呜……”
这一次,姚小红真的哭了,而且哭得确实很伤心。
“杀人啦!杀人啦……”一个女人突然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惊醒了院子里所有熟睡的人们。
最先听到叫喊的是老祝,是他的咳嗽致使他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入睡。
“都起来!有人要杀那婆娘,都快起来呐,要出事啦!”老祝一边提了裤子,一边叫喊着朝门外跑过去。七八个身强力壮的长工一起朝石榴院姚小红的住处跑了过去。
“薛三!你不要做傻事!”
“薛三,快放开她!”
“放开她,薛三。”
“薛三,你怎么这样没头脑,杀了她,你也是要死的!”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不杀了这臭婆娘,我心里这口恶气怎么咽得下去?”薛三从姚小红的身后扣住了她的身子,手里的菜刀抵着她的喉咙口,“你,你还抵赖!你说,你说啊!我再问你一遍,豆花究竟是不是被你赶走的?”
“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杀了我也没有。”姚小红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我早就不想活了,翟忠石那混蛋,那疯子,疯婆子,什么屎盆子都朝我头上扣。”姚小红的眼泪从眼角流到了下巴,一滴滴地滴到了地上。
“薛三,你放开她,听她怎么说那!你要杀人也得杀个明明白白,堂堂男子汉也不能杀个冤死鬼。”老祝朝薛三那边一点点移过去,“薛三,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把事情弄大了,到时候后悔会来不及的……”
“你不要过来!”薛三惊叫着,菜刀已经差不多切进姚小红的喉咙,“祝老头!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她的头割下来!”
“薛三,你不要冲动!冷静些,千万不可鲁莽……”老祝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听她把话说完了再杀她也不迟的。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你还替人报什么仇?再说,你杀了她,你自己就活的了?你有没有替你老爹老娘想过,你死了,自己倒图了一个痛快了,可是你的爹娘,他们还怎么活?连爹娘都不要了,你还配谈给别人报仇!?如果那样你是要被世人耻笑的啊,薛三!”
“薛三,你听老祝的,先把刀放下。”
“老祝说的没错,你还有爹娘在,你不能只顾自己痛快,你太自私了。”
“我,我不能眼看着豆花死得不明不白,当初要不是这个狠毒的女人赶走她,她怎么会死?”薛三还是死咬住这个理不放。
姚小红的颈脖出现了一道细微殷红的口子,鲜血成细线状开始沿着脖子慢慢地流下来。
“我已经说过了。”尽管姚小红的眼泪瑟瑟地往下流,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很坚定,“你可以杀我,可你不能侮辱我。不错,我曾经确实是个妓女,可是,我也有做人的起码的权利,我也是个人呀!为什么,为什么世间就容不下我?!我,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的爹娘长了什么模样,七岁那年我被人卖进了都京一家**……一开始,老鸨还算痛我,别的姐妹都被安排接客做生意,我却只在妈妈身边伺候着。没想到,就在我十三岁这年,老鸨一下就把我推向了火坑……那是一群兵,一帮畜生不如的兵,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那样对我,最后我昏死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自此以后,我就成了妓女……难道,妓女是我自愿做的吗!薛三,你这软蛋,胆小鬼,你是不是害怕了,快动手啊!你为什么不动手?”
“那你说,豆花到底是不是你赶走的……”薛三的心开始有些软下来了,手里的菜刀也没有以前抵得那么紧了,“那我问你,你对翟家做的那些坏事,又怎么解释?”
“哈哈哈!你真是一个傻蛋,你说说,在这个世界上谁不在追求自己所要的幸福?翟忠石那个混蛋,还有那个疯婆娘,他们为什么要过得比我好?而我没日没夜的孤独,我的恐惧和寂寞,我的内心的苦楚又有谁能体会?他们有幸福,我为什么不能有?为了追求我的幸福,我不得不那样做……”
“快给我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姚小红正说着,翟忠石赶到了。
大家一拥而上扭住了薛三,夺下了他的菜刀。按照翟忠石的吩咐,薛三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薛三,我翟家到底是哪里亏待你了?不共戴天了吗?岂有此理,竟然举着菜刀寻仇来了。”翟忠石涨红了脖子指着薛三说道,“薛三呀!今天你就怪不得我了,杀人偿命,行凶坐牢,这个道理相信你懂。我也不在我的家里对你动手动脚,就让法律去惩办你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翟忠石,你这个伤天害理的狗杂种,都怪我瞎了眼,我恨我当初就不该跟豆花来这里。如今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哈哈哈!反正不管在你家还是到南凹县都是一个样的,寇老伯不是已经被你们给活活气死了吗?翟忠石,你绝没有好下场的。”
连夜,薛三被解送到了南凹县。
姚小红的脖子被缠上了一圈白纱布,惊魂未定的她还在对翟忠石唠叨个没完。
“现在,你终于有个光彩的面子了,我这个妓女的身份全都在众人面前公开了。你后悔当初了吗?你可以让我走。不过,让我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得给我个说法,那个无赖都已经把刀抵上我的脖子了,都要杀人啦!你为什么不当着那么多人说句公道话?当着那些人说说我到底犯了那一条王法,为何要遭到诛杀?”
“别说了!我这不是把他送去法办了?”
“可是,可是那些人会怎么看我。说到底,你就根本没有把我当人看。一个丫头跑了,死了,竟把屎盆子扣到我的头上来。那丫头是随了我的吗?薛三那个无赖为什么不去找她,找那疯婆子,为什么要来找我,杀我,我受得了吗?”
“你也好歇歇了,现在她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你这张嘴怎么还不肯饶人?今夜的事,就权当是一场惊吓好不好,相信那家伙一定会蹲牢房的,你的这口气一定也会帮你出的啦。”
“我这里孤零零的,整天整夜没有一个人陪伴,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是死了也没有一个人知道的。”姚小红有些得寸进尺了。
“那好,我让郑婆子过来伴着你。”翟忠石说。
“那个婆子?脏兮兮的,见着就恶心。我就要那个袁妈,她能使唤的,我也能的。为什么我就不配有个老妈子?人家凭什么要那么神气,又有老妈子,又有小丫头……呵呵,想不到最后自己倒疯了。”
“郑婆子你要是不要?不要拉倒!我早就说过,你这小鸡肚肠。袁妈一直都是董氏那边的人,怎么可以就把她派给你?你这不是又在跟我胡搅蛮缠么,何况她现在又得了那个病,你想一想,现在让袁妈过来合适吗?”说着,翟忠石拔脚就要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