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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椿芽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就相信韩主任铁面无私,不怕得罪人这一点了。”想了想,韩椿芽又眨巴着眼睛,说道,“不过,韩主任,你知道,我这么个睁眼瞎,哪会写什么状纸啦。”
“这好办的。你如果信任我,我可以给你找个信得过的人代写的……”韩憨子皱起眉头作出思考的样子,“对了,工作队的许余粮同志,他原来是公社的秘书,去年才下大队当主任,今年刚被抽调到工作队。这个人原则性很强,写出的东西也有力量,他们那些个文化人,一个个都在背地里夸他是梁堡公社的一支刀笔呢。如果你信得过他,我这就把他找到这里来,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你说他写。你看怎么样?”稍微停了一会,他以让韩椿芽从未见过的那种体己体贴关心的口气说,“椿芽,你看,你要不要再去问问你婆娘一些细节了,跟你婆娘问问清楚些,写进状纸上去,我看准会一告一个准的……”
“别提这贱货了,一提起她我就来火!韩主任,就照你刚才说的,请许主任帮忙写状纸吧。草他娘的,B,姓翟的狗杂种,有韩主任你们帮着,我不相信搞不倒他……”韩椿芽下了最后的决心。
许余粮三十多岁,中等个头,穿着整齐的浅蓝色衣裤,看上去很严谨。他原来是梁堡公社办公室秘书,因为工作需要被派往槐庄大队担任革委会副主任,去年下半年,公社组建帮扶工作队,他被选为工作队队员。
许余粮的姑妈有个儿子叫顾树兵,在县钢铁厂工作,此人现在担任钢铁厂保卫干部。
在韩憨子堂屋的一张四方形饭桌的三面,分别坐着韩椿芽、许余粮和韩憨子。许余粮一本正经地拿出了一沓红头信笺,铺开,表情严肃地记录着韩椿芽的叙述。在韩椿芽表态认为他的话已经说完了后,许余粮则把他写好的状纸,规规矩矩地读了一遍给韩椿芽听,并再三强调,“韩椿芽同志,我帮你写的可是告状的状纸,我不知道我写的是否完全符合你的意思了,如果你认为写得还不能完全表达你的意思,你可以再说一遍,我再给你写,怎么样?因为你不认字,你认为我写的你同意了,你就当着韩主任和我说个我同意,表个态。”
韩椿芽接过那几页纸,煞有介事地掂在粗壮的指间,看了看韩憨子,又看了看许余粮,“许主任,是这意思,就是这意思,都是我心里想要说的。虽然我没亲眼见着姓翟的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可是我就猜想他们肯定有那事,我就是告他强奸!许主任,你写得没错,我完全同意。”
韩憨子于是就拿出一个红色印泥盒,许余粮指点着让韩椿芽用大拇指戳着印泥在信笺上狠狠地按了个血红的指印。
许余粮叮嘱韩椿芽道,“韩椿芽同志,到了县里,你一定要把状纸递交到法院院长的手里,可千万不能交给其他人的哦。”
韩憨子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他强调着说道,“椿芽,怎么样,我说许主任写的东西没话说吧?你可记住了,一定要把这东西亲自交到法院院长手上那!”他跟许余粮的眼神相碰了一下,“椿芽,你是明天去县里呢,还是今天就去?我的意见跟吕支书的完全一样,要快,得抢时间!不能再拖了呀!有句话叫夜什么梦来着啦……”
许余粮插话,“夜长梦多。”
“哦,是的,夜长梦多啦。你不是跟我说昨天夜里就有人找过你,想收买你么?我希望你马上就去县里,再拖下去真的要夜长梦多了。”韩憨子盯着韩椿芽,等待着他的决定,并自言自语地说,“如果现在就赶去梁堡乘车,车到南凹大概也是中午饭时间,今天还是来得及把状子交上去的……”
“韩主任,我想这会就去……可是,我两眼一抹黑,就是到了南凹,也找不到公检法在哪里。又说,状纸要亲自教院长,我哪认识什么人呐。”韩椿芽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倒也是,啊?”韩憨子挠了挠头朝许余粮看了看。
“韩主任,我倒有个建议……不如你主任陪着韩椿芽同志一道去县里告状去。这样更可以表明韩家庄大队领导对这个案子的高度重视了呀,你说,我说得怎么样?”许余粮鼓动着说。
韩憨子接着许余粮的话,“嗨,去了县里我也是睁眼瞎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也是一个都不认识的啦,要不,就请你许主任好事帮到底,我们三个一道去南凹。怎么样?”
南凹县城。
跟县革委会隔着一条街的斜对面不远处的一个小餐馆的餐桌上,韩憨子、许余粮和韩椿芽正在喝着,吃着,聊着。忽然,许余粮站起身来,跟韩憨子和韩椿芽说道,“韩主任,你们先吃,我去打个前站,看看法院他们下午什么时间上班。吃过了饭,我们也好早点去排个队,今天还要赶回去的呀。”说着,许余粮离桌去了。
许久,许余粮回到了小餐馆,说法院就要上班了,韩椿芽和韩憨子也随着许余粮走到了街的对面。
正当三人刚到县革委会大门口时,许余粮就靠近韩椿芽,指着手里提了个黑皮包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的那人,压低着声音说,“你瞧,那提着黑皮包的,就是法院院长。你赶快拦上去,把状子递交给他就行了。”
“许主任,我,看那人,我有些害怕……”听上去,韩椿芽说话好像有些哆嗦。
“这得要你亲自交的啦!”许余粮敦促着,“快呀,看你这五大三粗的,怎么胆子就这么小么。韩主任你让他快去呀,不然,人家院长走了,我们又要费一番手脚的……嗨!你们知道,如今找法院告个状有多难那……”
“椿芽,你赶快去拦啊,快交上去呀!”韩憨子急急地催促着韩椿芽,“怕什么么,你这是告状啦,他又不吃人!”
三人“正巧”遇上法院的这位“院长”,便是许余粮姑妈家的儿子,许余粮的姑表弟顾树兵。
按照表哥许余粮在中饭前的嘱托,顾树兵今天可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从头到脚都穿着不带帽徽领章的黄色军装,腰间扎一根闪亮的皮带,一派俨然威仪。顾树兵接过表哥带给他的两条烟和二十块钱,哈哈哈地笑得前仰后合,“这丁石山还真讲义气的那,哈!表哥,你放心,我今天就当一回院长给你瞧瞧啦!哈哈哈!”
“院长,我要告状……”韩椿芽捧着状纸,终于浑身筛糠似的走到了顾树兵的跟前。
“告状?告什么状?我忙得很的呀!”顾树兵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韩椿芽,装腔作势地说道,“随我来吧。”
顾树兵把韩椿芽领到了大院内的僻静处一个放满了扫帚、畚箕等杂物的空房间。
韩憨子、许余粮随后也跟了进来……
韩椿芽手里捧着那份状纸,抖抖瑟瑟地跟着顾树兵走到了南凹县革命委员会大院内的一个僻静处。顾树兵顺手一推,旮旯处这间小屋的门开了,韩椿芽禁不住抬起头朝里一看,里面摆放的都是些扫帚、畚箕等打扫工具。
“看什么看啦!现在离法院上班时间还早啦……”顾树兵装模作样煞有介事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一脸严肃朝着韩椿芽打着官腔哼哼道,“本院念你们乡下人来县里一趟也不容易么,你小子又拦着咱,这么猴急,我也只得给你小子破个例了么……你小子记住了啦,下不可为例的啦……本院倒要看看你小子究竟为甚要把咱拦住了呢,有甚大的屁事,也要等咱上了班啦,非得要把咱在这里拦下来么!啊,岂有其理么,究竟有甚重大的案子啦……”顾树兵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
这时候,韩憨子、许余粮也跟进了这间小屋……
“你们俩进来干什么啦!?啊。不见本院正在办案吗!”顾树兵朝着韩憨子和许余粮吼着。
韩憨子和许余粮听了顾树兵的喝问,退出了小屋,站在了外边的门边。
“你小子拿过来吧,我先给看看,待会儿办公室开门上班了,我好给你处理。”顾树兵绷着脸对韩椿芽嚷着。
“院长,我告姓翟的,他狗杂种强.奸……”韩椿芽一边向顾树兵递过了状纸,一边叽叽咕咕向顾树兵申诉。
“你亲眼看到了?!证据呢?就凭这……”顾树兵顺手抖了抖握在手里的一叠纸朝韩椿芽瞪眼嚷嚷,“你小子,告状就这么简单了吗?就凭这几页纸就告人家强.奸!你在哪看到的?什么时间?人证呢,还有物证?你,你是哪个公社的啦?”
“哦,院长,他是梁堡公社韩家庄大队的,韩家庄的……”韩憨子慌张地跑上前去帮着韩椿芽。
“你是他什么人?啊!”顾树兵喝问韩憨子。
“院长,我们是一个村的呀,我是韩家庄大队革委会主任……”韩憨子说。
“院长,我婆娘真的被姓翟的强.奸了呀,我……我冤枉哪!”韩椿芽忽然朝顾树兵大声叫起了冤。
“不许叫喊!再喊当心我把他们叫来先把你小子抓了关起来再说……”顾树兵提高了嗓门朝韩憨子瞪眼嚷嚷,“你看你,你这干部是怎么当的么!嗯?你知道吗,他这是诬告!你懂吗,诬告是要坐牢的!”
顾树兵把手里的状纸扯的粉碎,顺手向空中抛去,一下子细碎的纸片纷纷扬扬飘满脸小屋的每一个角落,韩椿芽的身上头上全都落满了那些纸片。
“哼!今天,本院看在你大队主任在这里,给个面子,要不,咱一定会叫他们过来立刻把你小子抓起来的……”顾树兵又瞪着眼睛对韩憨子嚷道,“你,把这小子带回去,当众开他的批判会!”
说着,顾树兵撂下了一句很文乎的话:真是莫名其妙么!便扬长而去了……
在韩憨子和许余粮带着韩椿芽去县里告状的当口,韩椿芽的屋里也同时进行着一场不太卑鄙的行动……
韩椿芽老宅子西间的房间里关锁着孙香枫。这是丁石山那天晚间跟翟春柳登门时早就觉察到的。那晚,丁石山和翟春柳曾经跟韩椿芽两次提出要见一见孙香枫,但都遭到了韩椿芽的拒绝。当时就引起了丁石山和翟春柳的怀疑:孙香枫是否被韩椿芽限制了人身自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