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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岳在云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岳在云就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连骨头都在疼,想说话,但是身体不受控制, 只能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正在迷惑自己是不是死了, 就感觉有清甜微凉的水一滴滴地滴进自己的嘴里,缓缓进入燥热得有些疼痛的喉咙, 让他瞬间觉得舒服了很多, 身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随后,耳朵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了, 眼睛也渐渐开始恢复, 可以看清眼前的东西,就见一个人影趴在身边, 正拿着一把小小的勺子, 往自己的嘴里送水……那身影很小,穿着鹅黄色的小袄,梳着两个发髻……
“铃铛……”岳在云发出的声音让他自己都觉得沙哑得可怕,铃铛却是惊喜地大叫了起来,“云哥哥, 云哥哥醒啦!”
坐在桌边休息的岳秋玲被惊醒了,赶紧跑了过来,“三哥, 你感觉怎么样?”
岳在云不解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觉得神智渐渐地清醒,然后眼前最先出现的是自己比武输给了岳在庭的画面,一阵的难受,岳家寨就这样被那个岳在庭抢走了,他对不起爹爹,也对不起眼前的两个妹妹……自己真是没用,为什么当时那么急躁呢,能好好把握就好了,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最怪自己学艺不精。
正想着,就见眼前又有个人影晃了一下,是冯遇水,伸手摸了摸岳在云的额头,道,“已经不烧了,把药喝了。”
边说,边从桌边拿起了一小碗药,递给岳秋玲,道,“我扶他起来,你喂他。”
“嗯。”岳秋玲抹了把眼泪,伸手接过碗,冯遇水坐在岳在云的枕边,伸手扶住他双肩,对他道,“林百岁跟我说,你肋部被挖走了一大块肉,而且所中之毒也已侵入全身,虽然清除了,但还是会疼得很厉害,你要忍住。”
“嗯。”岳在云点点头,冯遇水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人扶了起来。
虽然冯遇水事先提醒了,但是那瞬间袭来的剧烈疼痛还是让岳在云脸色一白,差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木凌临出门前交代过冯遇水,岳在云一醒,必须马上让他吃下药,绝对不能耽误。见岳在云似乎是要晕过去了,冯遇水抬手按住他的背部,输了些内力给他,让他缓一缓,嘴里说,“挺住,挺不过去你就完了,你甘心啊?”
岳在云猛的一愣,咬着牙忍住,心里想的只有一个念头——我不甘心,我要把岳家寨抢回来!还要保护两个妹妹。
岳秋玲赶紧用勺子将药送到岳在云嘴边,岳在云将勺子里的药喝下,又缓了缓,看了看那只药碗。
岳秋玲点点头,把勺子放下,拿着碗,将药缓缓地倒入岳在云的嘴里。岳在云一口气全部喝下,喝完后,就感觉一阵清润直抵心肺,身上的疼痛也缓解了好多,人更加清醒了一些,有些茫然地看着那碗药。
“这碗药是林先生跑了全城给你买的药材,从昨晚一直熬到今早的。”岳秋玲低声对岳在云道。
岳在云转脸看了看四周,没看见木凌和秦望天的影子。
“他们去采药了。”冯遇水道,“有几位药要用新鲜的,药铺没得卖。”
岳在云点点头,转过脸看着岳秋玲,问,“岳家寨情况怎么样了?”
岳秋玲神色有些暗淡,低声说,“三天后,就是二哥的继任典礼了,现在整个岳家寨的人都在准备。”
岳在云淡淡点点头,冯遇水见他药喝完了,就将他放下,让他再躺一会儿,转身准备出去。
“等等。”岳在云突然叫住了冯遇水,问,“林大哥……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冯遇水转回头看看岳在云,“他是林百岁。”
岳在云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再笨,也看得出他不简单……你还对他那么尊敬,又是黑云堡的人……他究竟是谁?”
冯遇水面无表情,“他让我说,他是林百岁。”
连岳秋玲也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对岳在云道,“三哥,我本来也不想瞒你的,不过他们不让我说,林先生就是木凌木神医。”
岳在云其实从冯遇水来了之后,就已经这样怀疑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多想,现在想来,也是,这世上除了木凌之外,谁还有那么大的能耐?自己还一直都当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呢,真是丢死人了。
冯遇水看了岳秋玲一眼,道,“不是我说的。”说完,继续出去在门口守着,木凌出门前吩咐他了,除了岳家姐妹照顾岳在云之外,谁都不准进。冯遇水抱着那把破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边吃木凌给他买来的小零嘴儿,边逗那只叫小虎的小猫咪玩儿。
另一方面,落霞山的半山腰上,木凌背着个小背篓,手上拿着根树枝,边走边扒拉草地,找寻想要的草药。
身后的秦望天跟着,边走边道,“岳在云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放心吧。”木凌摆摆手,“他年轻体壮,受点伤好得快。”
秦望天点点头,又走上几步,被木凌赶到身后,不准他走前面或者旁边,怕他踩着草药。
“你以前就一个人上山采药啊?”秦望天问。
“嗯。”木凌耸耸肩,“要是哪些药太难采了,比如在什么万丈悬崖之上,就叫上司徒来,让他去送死。”
“呵……”秦望天忍不住笑,“你跟他不是好兄弟么,怎么这么折腾人啊?”
“多亏了我能折腾。”木凌拍拍胸脯,“想当年要不是我拉着他去山上采神药,能遇上黄半仙么?我是丫司徒的大媒人,他下半辈子幸福都是我成全的。”
秦望天抬头看看天色,“喂,很晚了,再不采完就要天黑了。”
“没找到啊。”木凌撇撇嘴,心说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喂虫子啊,“那种地参很难找……啊!有了。”木凌欢欢喜喜地蹲下,扒开草堆,找到了一棵红色的小花。
“这就是地参啊?”秦望天凑过去。
“嗯。”木凌伸手拿出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起来。
“你说……岳南风为什么没有去看比武呢?”秦望天问,“他应该很关注才对啊,毕竟岳在云和岳在庭的胜算在一半一半,他就这么拱手将毕生的心血都交给岳在庭了,不心疼?”
“呵……”木凌用树枝搔搔后背,慢条斯理地道,“我跟你说啊,你和岳在云估计是托了你们娘亲的福,本性才不错,就以岳南风的所作所为啊,岳在庭要是个小贱人,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贱人。他要是真疼岳在云啊,早教他三绝神刀了,也不会让他冒险跟岳在庭去比武,要我看啊,他是在利用岳在云,是不是啊?”
秦望天有些不解地看木凌,这里就他们两人,“干嘛那么大声,耳朵都震聋了。”
木凌朝天翻了个白眼,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里。
秦望天转脸望过去,就是一愣,就见远处的树林里头 ,站着一个人。秦望天皱起了眉,他武功不弱,别说人站在不远处,就算是在几里地之外,他都能感觉到,更奇怪的是,这人几乎没什么气息,或者说,死气沉沉的,秦望天皱眉,这是死人还是活人啊?
仔细一看那人的脸,秦望天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见那是一个头发和胡须都灰白的老人,面皮微微发青,瘦得都快脱像了,但是从轮廓上还是可以分辨出就是岳南风,只是相较于前几天见到的时候,短短几天他好像老了十岁。
秦望天看了木凌一眼,眼里淡淡的疑问。木凌则是抽了抽嘴角,也没说什么。
岳南风跟个死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木凌和秦望天看了半天,用干涩沙哑的嗓音问木凌,“你就是神医木凌?”
木凌眨眨眼,看岳南风,道,“岳老寨主,还是算了吧,你那一身病已经没得治了。”
岳南风眯起了双眼,“你也不能治?”
木凌耸耸肩,“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身功夫给废了,不然,只要你活着一天,你那身邪功就会反噬你的身体一天,你过一天,会老一年,再不用多久,你就会死。”
“可是你明明治好了秋玲。”岳南风看着木凌,“阎王敌,不是死人也能救活么?”
木凌冷冷盯着岳南风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果然是你……”
“岳秋玲身上的毒是你下的?”秦望天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岳南风,“你干什么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岳南风一摆手,道,“是岳在庭那个畜生先给我下的尸蛊。”
木凌点点头,“你本来是一筹莫展,然后听岳在云跟你讲起了关于我的事情,所以就特意给秋玲下毒,看看我能不能医治,是不是?”
“事实证明你能。”岳南风道。
“呵……”木凌摇了摇头,道,“岳南风,你还真是渣到骨头里了,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救不活岳秋玲,或者我根本不想救,那样的话你岂不是平白无故害死了自己的闺女?”
“我要是再不把体内的尸毒给解了,我不过几天就要死了。”岳南风瞪大了眼睛看木凌,“我如果死了,岳在庭就会成为岳家寨真正的主人,到时候,在云秋玲他们谁都别想活。”
“这我看倒不见得。”木凌慢悠悠地道,“从本质上看你们也没差,为了保自己的命,害死谁都无所谓。”
“你能救秋玲,为什么不能救我?”岳南风很激动地道,“我跟她中的是一个毒!”
木凌摇摇头,“不一样的,岳秋玲中了尸蛊,但是她没有练十绝的内力。”
“跟十绝有关系?”岳南风睁大了眼睛。
“十绝是逆天而行,先死后生,你中的偏偏就是死人身上才有的毒,你说这不王八对绿豆,正巧对上了么?别说我了,大罗金仙也没法救你。”木凌撇撇嘴,“你要是还有一点点的良知,就将自己的功夫废了,恢复原样之后,在江湖群雄面前将自己和岳在庭的所作所为都说出来,这样才是真正为了你的子女好。”
“不可能!”岳南风显得异常激动,“我死都不会废了自己的武功,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身的盖世神功,眼看就能称霸武林了,我才不信你治不好我……我明白了。”岳南风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伸手指着木凌,“你是黑云堡的人……你怕我抢了司徒天下第一的位子,所以你才不肯救我。”
“你得了吧。”木凌摇摇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别说你还没练成十绝的内力,就算你练成了又怎么样?鹤来夕早几十年就已经会了,可是他也打不过司徒,就凭你还天下第一呢。”
“那又怎么样?!”岳南变得狂躁起来,“有了十绝内力的基础,我什么武功学不会,总有一天会成为天下第一。”
木凌摇摇头,转脸对秦望天道,“望望啊,你记住呀,每天做梦都想当天下第一的人,注定这辈子都只能在做梦的时候做天下第一,真正做了天下第一的人啊,天下第一在他眼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不信你去问问,在司徒眼里,天下第一不及黑云堡里养的一条狗值钱。”
岳南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抬起那只形同枯柴的手,脸上露出杀气来,“你不治,就给他收尸!”说完,就要向秦望天冲过来,秦望天也面露杀意。
木凌抬眼看看,心说,哇,父子相残啊,赶紧抬手拦住秦望天,对岳南风道,“先等等再发疯,我跟你说个事儿。”
秦望天一皱眉,拉了木凌一把,木凌抬手一摆,“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秦望天磨牙。
“你看看他眼熟不?”木凌指指秦望天让岳南风看,“他姓秦。”
岳南风一愣,皱眉想了一下,突然仰起脸来,盯着秦望天的脸,“秦……你姓秦?”
木凌拍拍手上的土,对岳南风笑了笑,道,“你要是想杀人泄泄愤,就去找别人,当年的慕容烈一家,都是被岳在庭弄死的,玉佩也让他给抢了。”
岳南风睁大了眼睛,他最开始以为岳在庭是秦琪跟别的男人生的,后来又以为岳在庭是捡了玉佩冒名顶替的……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杀害自己好友一家的凶手,转念又想到岳在庭千方百计要置他于死地,岳南风眼珠子都红了,大吼一声,“畜生啊,我要你的命!”说完,转身狂奔离去。
木凌赶紧转身在草堆里一阵忙活,拔起了那根好不容易找到的地参往背篓里一丢,拉起秦望天就往回奔。
“干嘛?”秦望天不解地看木凌。
“哇……贱人大决战啊。”木凌一脸的兴奋,“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戏怎么好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