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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任意开口道:“太后定下的婚约的确不可随意更改,宋卿也这样觉得?”
宋少言低头道:“陛下圣明,臣昨日问过了家母,家母说当初定下婚约时不曾想后来会发生变故,但当初她和圣德太后的心情却是一样的,都是真情实意地定下的婚约,只是不曾想过要交换信物。”
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脸色大变,宋少言这番话就是把婚约认了下来,之后想要退拒婚约就会变成不忠不孝之辈,就算为了阻止秦修远他也不该这么做的。
宋少言却十分清醒,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每一个字的含义。然而他这一次连为了阻止秦修远的借口都没有找,为了野心、为了夺权,那些借口再用下去就是自欺欺人的傻子了。
这些天他所有的变化和退让都在告诉他:他对女帝动情,且情谊颇深,断不了了。
在他想要舍弃这段感情的时候,它已经深刻到让他割舍不下了。他无法忍受日后站在女帝身边的是另一个男人,甚至连她多看了秦修远一眼而动怒,一切不言而喻。
下了早朝,宋少言就被好些人围了起来,他冷淡地说道:“宋某自有分寸,请各位见谅。”
说罢,他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就在红漆柱子后面,任意看着他越过人群,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她以手掩唇,打了一个小哈欠,问道:“那个侍君怎么样了?”
若琴道:“安分待在宫里,不曾出去过。”她想了想还是提醒道:“陛下,他姓林。”已经把人睡了,总不好连个姓氏都记不住。
任意不怎么在意地摆手道:“那就林侍君好了。”
她从另一条路往御书房走,心情甚至很不错地哼了几句歌。宋少言总算把婚约认了下来,那离成亲还远吗?
另一条路有些绕远,一炷香之后,任意才走到了御书房,而宋少言早就等在了御书房门口。
任意立刻敛了笑意,摸了摸脸上的白粉,确定自己的妆容没有任何破绽之后,她才走过去,装作才看到他的样子,诧异道:“宋卿……怎么在这里?”
宋少言触及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的怒意淡了些,轻声道:“臣在这里等着陛下。”
任意与他四目相对,看见他眼底习惯性的冷淡,像是想起了什么,偏过头不去看他,径直往御书房里面走,语气冷漠像是赌气一般:“宋卿有事跟朕说?朝堂上的事宋卿只管自己做主就是,不必来问朕。”
这是宋少言早就想要得到的一句话,然而他在这时候听到这句话却没有多欣喜,而是略显无奈地想到:女帝还在生气。
他道:“北越终究是陛下的北越臣虽然辅佐陛下,做些决策。但陛下还是自己来做的。”
他说得诚恳,仿佛他这些日子里的霸权都是为了辅佐任意一样。
任意没说话,推门走进了御书房。御书房中与之前一样,安静清雅,只是桌边开的那朵花已经枯萎了。
若琴看到那朵枯萎的话立刻用冷冷的眼神看向值班的宫人,一时间值班的宫人跪了一地,全都惶恐至极地磕着头。
任意也看了那朵花,眼底掠过恍惚的神色。若琴道:“奴婢让人把花换下去。”之后再教训这群阳奉阴违的。
任意却抬了抬手,说道:“不必了。”她看着那朵花,像是失了神,低声道:“这样挺好的,应景。”
宋少言听得一清二楚,修眉拧起,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女帝这是拿花自喻。明明还是个少女,却已经觉得自己枯萎如这枝花瓣枯黄的花了。
宋少言往前走了两步,碰了碰失去了水分的花瓣,缓声道:“陛下正值青春年华,北越如今也是盛世,这花怎么能是应景,还是让人换了吧。”
任意的身体有点僵硬,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换了吧。”
宫人得了命令,连忙把花瓶里面的花取了出来,换上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宋少言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有哪里似乎不对,想了又想却没有想出什么来。他现在更在意的是任意心中所思所想,反而没有注意到微妙的变化。
任意打断了他的思绪,问道:“宋卿来,是为了婚约的事?”
宋少言温声道:“没错。”
他顿了顿,虽然也觉得尴尬,却依旧说道:“臣觉得婚约……总归是圣德太后定下的。”
既然知道自己断不了对女帝的感情,不如就彻底认下婚约,把女帝抓在手里。
秦修远说唯恐珍宝被他人得之,可珍宝明明一直都是他的,轮得到秦修远惦记吗?
宋少言用目光描绘着任意的容貌,心中稍稍定了定,无奈地笑了一下,眼底充满了怜惜,他对任意道:“陛下这些天没有来早朝,臣想了许多。”
“臣不想让陛下难过,也不想饶让自己后悔。”
“所以婚约……”
任意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语气淡漠:“朕知道。”
她扯了扯唇角,说道:“一切如宋卿所愿。”
她的语气让宋少言心中酸涩,女帝本来是个天真少女的,现在却像一只用刺把自己裹起来的刺猬,害怕别人靠近。他正想要在说些什么,却有一个小太监忽然跑了进来,喊道:“陛下,林侍君摔伤了,请陛下过去看看……”
他还没说话,忽然看到了也站在一旁的宋少言,猛然停住了言语,乖巧地站好:“侍君今日想出去走走,谁料御花园下面的小路青苔太多,侍君脚滑摔了下去。”
任意看了宋少言一眼,平静道:“朕知道了。”
说罢,她竟然没有再等宋少言把话说完,便往外面走去,像是要去看一看林侍君。
她转过身的一刹那,宋少言冷静的面容骤然撕毁,如玉的面容甚至狰狞了一瞬,若琴看得真切,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任意走了两句,在心底默默数了几个数字,数到十的时候,她成功听到身后的人开了口:“陛下这般,是在跟臣赌气吗?”
任意道:“不曾。”这么说着,她却站住了。背影纤细,厚重的龙袍更显得要她压垮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