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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池边+52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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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连将一盏上好的君山银针搁在龙案上。

    再转头去看皇上,正阖眼养神,面容较之前更苍白了些。

    想着近些日子因两地战乱不休,送过来的奏章堆满了桌子。

    皇上每晚批折子都要到三更天,第二天下了早朝还得继续处理积压的奏章,以往还有时日读书写字,眼下却是连用膳的时间都是紧着来,皇上也不是铁打的人,几日下来人也清瘦了许多。

    元荆虽闭着眼,满脑子却都是北疆的事。

    北疆战况胶着一年,前两日林昌忽然上了折子,道的是北夷凶悍难挡,白城一战虽退敌百里,却是损失惨重,恐余兵力不足以防,此一番是想募兵二十万,请百万军饷。

    同时,宁月关也抵达中省,为固守城池,也请增兵五万,军粮三百万石。

    朝廷上的文官对此等消息的反应,意料中的两极分化。

    一边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先批宁月关的,一边主张外贼强于流寇,当为供需之首。

    不过说到底都是要给的。

    太仓无粮,可同百姓征收,国库空虚,户部便跟只能跟皇帝伸手。

    毕竟皇帝自己的藏库还是有钱的。

    可元荆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

    不但将此事搁置两日有余,还任由朝廷上一群大臣轮番游说,就是迟迟不批。

    其实元荆并非心疼那几百万的银子,此一番,却是另有打算。

    宁月关同林昌当初同何晏联系甚紧,都是何党名薄上靠前的人物。元荆之所以留着他们的命,是眼下大平还需他们平乱退敌,且扩充兵力为国效劳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对于这些奸党余孽,元荆的底线便较平常低了些。

    太初帝养虎为患,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些人早晚都要处理,元荆不会给其中任何一个人壮大的机会。

    可内外交困,国况岌岌,却也不能一直对此置之不理。

    元荆睁了眼,瞳上布一层血丝,再次提了笔。

    喜连实在看不下去,便躬身上前,“皇上….恕奴才斗胆。”

    元荆头也不抬,“说。”

    喜连道:“皇上批折子已经批了整整五个时辰,奴才看着都累。”

    元荆神思恍惚,“竟这样久了。”

    喜连道:“眼下御花园的桃花开的正旺,不如奴才陪着皇上过去看看,散散心,回来再批不迟。”

    元荆闻言,确实觉的疲惫不堪,便搁了笔,站起身来。

    喜连见状,转身出了外殿准备,只一盏茶的时辰,便准备妥当,簇着皇帝出了御书房。

    御花园,□□融融。

    青苔蔓石板,樱瓣浸长廊。

    兴许是天气大好,逛园子的娘娘也不少,这才走了不多久,便遇上莲妃和叶贵人。话说后宫的妃子也是好些日子未得圣宠,这眼见着元荆,都使了浑身解数的想留在元荆身边。

    无奈元荆正心绪烦乱,对那些个上来献媚的妃子,都只是淡而无味的应一句,全无并肩而行的意思。

    喜连不声不响的在皇上后头跟了许久。

    见皇上停了下来,正想着又是遇见哪宫的娘娘,喜连抬头看过去,皇上身前空荡荡,哪里有什么娘娘的身影。

    元荆停了步子,眼望着前头那一池碧水,描岸边桃花灼灼。

    云水间,那人的背影,形影单调,成墨一点。

    淮淮站在解冻的池边儿,心不在焉的朝池子里丢手里的石子。

    “何兄弟,为何不陪我去爬墙头,非要来这鬼地方丢石子。”

    何晏黑瞳泛一层硬光,“你日后少给我丢人现眼。”

    淮淮道:“我哪里给你丢人啦,爬墙头也是一门手艺不是,你还不会爬呐。”

    何晏冷声道:“我那是不稀罕。”

    淮淮叹口气,“我好些日子没见皇上了。”

    何晏也跟着丢了一颗石子出去,在水面击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有什么好见的。”

    淮淮道:“我同你不一样。”

    何晏寻思片刻,挑了挑眉,“倒也是。”

    淮淮道:“你整日只想着如何才能同宫外的人联络,想着出宫,可我却想留在这里,日日陪着皇上,就呆在他住着的寝宫旁边,一直喜欢他。”

    何晏狠簇了眉,“没点出息!”

    淮淮静了片刻,“昨晚上那太监给了你什么?”

    何晏低声道:“是个好消息。”

    顿了顿,又道:“他们已经开始集兵了。”

    淮淮锁着脖子,朝两边看看,又凑上前去,“莫非你想造反?”

    何晏闻言一笑,摇摇头,“火候还差得很呐。”

    淮淮怒道:“你不能害皇上。”

    何晏静了许久,轻笑两声,却未有开口。

    眼睛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繁杂。

    淮淮埋怨道:“你都说了帮我找皇上过来的。”

    何晏开了口,“你找不找他,他都会过来找你,你又何必费那个功夫。”

    淮淮道:“胡扯,这都多少天了,别说皇上,连喜公公都没影。”

    何晏若有所思,“他该是正为两地的战事发愁呢。”

    灰燕呢喃,池面浮金点点。

    元荆愣了许久,见那人孤零零的扔着石子,像极了当年雨后江南,西子湖畔。

    自己也如这般远远的立在一边,眼望着当地的巡抚讨好谄媚的同何晏说话,何晏侧过脸,给那老臣逗的哈哈大笑,眼瞳深邃,立在一群弓身颔首的人中间,实在是光彩夺目。

    江怀瑾看的呆了,起了身,从那避雨的小亭子出来。

    身前的侍卫伸手拦住了去路,“王爷,何大人说了,叫您在这里呆着。”

    江怀瑾一身白衣,给凉风吹的翩然欲飞,“他叫你们看着我,无非是怕我跑了,周遭都是他的兵,你见我能跑的掉么?”

    侍卫不语,手却不放下来。

    江怀瑾眸若点漆,“我不过是过去看看。”

    侍卫明白过来,恭声道:“王爷请——”

    待江怀瑾再看过去的时候,湖边就只剩了何晏一个人。

    像是在思索什么,有一下没一下的丢石子,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靠近。

    暮霭瑰丽,烧红了半片天。

    蜜色的泥土上,投下两个长长的影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湖面波光潋滟,那人的影子碎成流水,久久的凑不起来。

    江怀瑾忽然想着若是就此将何晏推下去,是不是便能就此解脱。

    念及至此,江怀瑾朝那精壮的身躯伸了手,犹豫半晌,又将手收回来。

    想半晌这人如何的作恶多端,谗佞专权,便咬着牙一鼓作气。

    可还是不成。

    如此反复。

    何晏许久都不回头。

    直到将手里的鹅卵石丢的干净,却依旧临水而立,筹谋天下。

    背后的小王爷伸了手又拢回袖,再伸了手又拢回袖。

    最后受不住,将头抵在何晏背后,脸上湿淋淋的,

    却并非冷汗。

    喜连轻声开口,“皇上?”

    元荆清澈明亮的凤目渐渐变深。

    回了神,淡淡道一句,“在这等着朕。”

    言毕,便朝那人而去。

    淮淮扔掉手里最后一颗石子,也是一动不动。

    元荆脚步越发的轻,待近了身,刚伸了手,却见淮淮一个转身过来,抓了元荆的手,满面笑意,

    “我就说后头有人嘛,未成想竟是皇上。”

    元荆目瞪口呆,手给淮淮攥的紧实。

    五指交叠,缱绻缠绵。

    淮淮欢喜的很,“皇上,你终于来找我啦?”

    见元荆不语,又继续道:“皇上,你手怎的这样凉?”

    元荆垂了眼,想起那面目全非了的,竟毫无预兆的音色颤抖,

    “朕很累,陪朕走走。”

    淮淮笑道:“好。”

    元荆收了手,转身而去。

    淮淮跟在后头,忽然想起来似的,回头去寻何晏。

    何晏依旧立在池边,像是要融入那一汪清泉里一般。

    淮淮正欲开口,想着何兄弟对自己的嘱咐,便不再说话,跟着元荆离去。

    两人并肩走了好一会,淮淮高兴的很,反倒是元荆,心事重重的,一路上都未有吭声。

    直到日落西沉,银月暗淡。

    一干人抵达了未央宫门口,再往前去,便是御书房。

    淮淮忽然拉了元荆,“皇上,别走。”

    身后的侍卫宫人见淮淮这般,都纷纷垂了头,不敢直视。

    元荆想起那积压如山的折子,叹口气,

    “不行。”

    淮淮急道:“那我同你回去?”

    元荆望着他,语气却是隐隐的迟缓,

    “…不行。”

    淮淮继续哀求道:“就一小会,你看这天还未黑,等天黑了你再走不迟。”

    元荆直直的盯着着淮淮。

    想眼前这双目单纯的孩童一样的人,却是怎么也不像是当年那个目空一切的男人了。

    那时候他的眼里只有权利,自己跟在他身后,眼看着他吞噬着一个个阻挡他青云直上的人

    从来不像现在一样,日日说喜欢自己,要待自己好。

    见元荆不语,淮淮实在是等不及,心一横,大着胆子拉着元荆进了未央宫。

    喜连一愣,跟着进了宫,却给淮淮吼了出去,

    “你别跟着进来。”

    喜连正欲发火,见皇上不语,便也没了脾气,幸好天气不算冷,呆在院儿里登上一时半刻,倒也不十分碍事。

    银月同夕照交映,落了一地的清冷余辉。

    未央宫内殿还未掌灯,地上到处都是窗棂交织的影子,明明暗暗,层层叠叠。

    淮淮阖上门,面容浸在暗处,眸光灼灼。

    “皇上…”

    近在咫尺的人,呼吸越发的重,元荆未有躲闪,只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你可能听不懂,但我确实是有些后悔。”

    对面的人的确是听不懂,脑子里叫嚣着,血脉喷张,强忍了心性。

    淮淮试探靠前,一如野兽细嗅蔷薇,

    “皇上…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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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荆细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未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淮淮等了半晌。

    空气里的呼吸声,清晰可鉴。

    淮淮实在等不下去,便小心的将人抱在怀里,双唇轻轻的磨蹭着那人的耳畔,面颊。

    唇瓣柔软,鼻尖微凉,一寸一寸的熨着皮肤。

    有人试探,犹豫,憋着火却依旧不敢逾越。

    元荆恍恍惚惚的,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想着兴许自己真是累糊涂了,竟在这里同个疯子做这等荒谬至极的事。

    像是自己也疯了。

    淮淮见元荆未有反抗,忽然收紧了臂膀。

    元荆一个激灵,反射性的抬手,将淮淮推开。

    “不行。”

    淮淮愣道:“为何不行,皇上,莫非你不喜欢我?”

    元荆正欲转身而走,听得这话,却不由得一僵。

    身后的人再度缠上来,“皇上,我可喜欢你。”

    元荆侧头,瞧见淮淮看自己的眼神,那里面里的东西,便是自己之前都不曾在他眼里见过的乞求。

    元荆有些心软。

    接着就给淮淮扳过身体,摁在门板上,深吻下来。

    同之前在梅园不同,这一回,元荆却是心甘情愿。

    不知不觉回吻过去的人,勾了那人的脖子,旋即腰上一紧,给那人蛮力抱起,转身朝内殿而去。

    皓月当空,清辉满院。

    喜连立在院子里,叫住了正欲推门而入的盈盈。

    “你干什么?”

    盈盈拿了火折子,本欲进去点蜡,忽然听得暗处这一嗓子,竟吓的面无血色,转过头,待看清了是喜连,更是惊疑难当,

    “喜公公…你怎么在这?”

    喜连冷声道:“咱家来的久了。”

    盈盈几步上前,“未央宫里里外外都由奴婢一人操持,方才奴婢正忙着在后殿收拾,未能出来迎接喜公公,还望公公海涵。”

    语毕,又想起来一样,“外头寒气重,喜公公随奴婢进殿罢。”

    喜连闻言,赶忙拉住盈盈,“别进去!”

    盈盈一愣,“这灯还未点..”

    喜连眼望着那黑黝黝的宫殿,“点什么灯,看样子,是不需要了罢。”

    盈盈听的一知半解,在伸了脖子看见宫门口那一队侍卫,这才明白过来,是谁在主殿里头。

    盈盈登时冒了一头冷汗。

    幸好喜连眼神儿好,若真给自己闯了进去,怕是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多谢喜公公提点。”

    喜连一挥手,“无妨,你去给咱家寻个手炉过来。”

    月色入殿。

    有风自窗缝窜入,吹起那龙床前的一角儿罗帐,露出那搂抱在一起的身体。

    【此处删除】

    头颅似乎要裂开,淮淮闭了眼,再睁开,眼睫上尽是汗液。

    元荆发丝披散,脸上似有艳丽的神色,待再定睛去看,却是痛苦不堪。

    淮淮脑子里乱成一团。

    欲/念来临,汹涌澎湃。

    来回切换的人,可怜的维系着,生怕自己变了摸样。

    何晏埋头猛力抽/撞,不出一盏茶的时辰,便是大汗淋漓。

    定定神,淮淮长吸口气,忽然停下来,

    “皇上……我是谁?”

    元荆身上布一层薄汗,带着微微冷香,

    “何晏..”

    淮淮摇摇头,“什么?”

    元荆脸颊发烫,

    “何晏。”

    何晏笑一笑,“是我。”

    元荆这才看清了那虎视眈眈的双眼,想要起身,却又见那人的瞳孔渐渐褪却冷寒,只剩清亮。

    淮淮道:“不是何晏,是淮淮。”

    元荆心口一阵钝痛,未有吭声。

    ***

    时至二更。

    许府有人登门造访。

    老太医像是早有准备似得,给下人叫起来,却也不多问什么,只披了一件衣衫,径自去厅堂里会客。

    府上的丫头贴心的燃了几块木炭,给两人奉了热茶出来。毕竟许太医年老畏寒,比不得年轻人身体康健。

    来者躬身长鞠,“小的奉田大人的话,过来跟许太医取方子。”

    后又顿了顿,“田大人说昨个都同太医说好了的。”

    老太医的脸给烛火映着,面皮枯树一般,撇一眼那人微翘的小指,

    “你是宫里头的?”

    那人先是一愣,旋即又白着脸笑,“许太医见过咱家?”

    老太医得意的一哼,慢悠悠道:“见倒是没见过,只不过是老夫同宫里人接触的久了,只几个动作,老夫就看的出来。”

    那太监堆了笑出来,“许太医当真好眼力。”

    许太医叹道:“未想这田崇光倒是本事,人脉都铺到了宫里。”

    太监道:“宦官自古就为文臣所不齿,田大人却是个例外,救过咱家一命,且又待咱家格外恭敬,所以咱家才甘愿铤而走险。”

    老太医喃喃道:“你却也知道此事凶险呐,老夫倒是想不通,他官至兵部尚书,却何苦要来馓嘶胨!

    太监道:“此事,咱家也有同样的疑虑,可问田大人,田大人只道他先前就对那人就敬佩有加,何况那人本就命不该绝,这样一来,兴许能救国。”

    老太医道:“这里头的道道,岂是你我这局外人能参透的。”

    太监点点头,“许太医言之有理,想来这人也是个神人,都疯了还能求人给自己医病,而且身处那种境地,竟也能使得田大人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老太医咳嗽两声,转而望向一边的丫头,“取纸笔来。”

    那丫头低低应了一声,不多久便拿了笔墨出来,铺在桌案上,又多点了一盏灯过去,给老太医照亮。

    老太医颤颤巍巍的拿了笔,蘸几下墨汁,“诸躁狂越,皆属于火,当初是老夫给他下的药没错,那几味药材伤脑损神,可他竟心智错乱至此,却是意外之事,想来该是心性使然,这几味药,不过是养神修精,但能不能痊愈,还要看他自个儿的造化。”

    那太监笑道:“咱家会转告田大人的。”

    老太医搁了笔,叹道,“真真是世事弄人,是老夫给他下的药,却轮到老夫来解。”

    那太监将方子收起来,揣入衣袖儿里,“多谢许太医,咱家就此告辞。”

    老太医打个呵欠,淌出两行浊泪来,

    “老夫老了,活不了几年,本想着隔两年便告老还乡,可这一回,怕是要死在这京城里了。”言毕,又裹紧了衣裳,缓步朝里屋移动,

    “田大人是老夫的恩人,你且转告他,至此一回,日后再无相欠,也不要再来找老夫。”

    ***

    春风冷寒,吹落一树桃花簌簌。

    龙床锦帐后,【此处删除】

    淮淮身上汗涔涔的。

    垂下头去轻吮身下精巧的锁骨,难掩的温柔。

    元荆忽然开了口,

    “你还是这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