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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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宜家的小院里,咔嚓咔嚓的花生碎裂声和低低的说话声,把远远传来的哭泣声完全压下。

    孟盛原本有些阴翳的心,渐渐恢复平静安宁。

    两人从手里的花生说到地里的稻谷,从山里的出产说到城里的房子,直到天空现出清辉,隔壁陈家有了动静,孟盛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准备走人。

    拍着衣服上的碎渣细灰,脸上没有半点熬夜后的疲惫,温声着跟早就不停打着呵欠的冯宜家道:“等下我得去县里住几天,你一个人上山别走太深了,一切小心为上。

    等后面找虎骨回来卖了,随便买几套房子都不在话下。”

    他倒是想让人跟着一起去县城,可也知道才刚从县里回来没两天,冯宜家去的可能性不大,索性没开口。

    冯宜家眨眨困出泪花的眼睛,抚着昏沉的脑袋大大松了口气,可算要走了。

    嘴里毫不客气的回道:“知道了,你快走吧。”

    说完,不甚清醒的脑子转了转,又加了一句:“你家的自行车被你兄弟骑走了吧,我把自行车推院里,待会你骑着去县里方便点。”

    “你不提,我也打算问你借。

    自行车我自己推院里就行,你困了睡你的去,记得把门从里面栓好。”

    孟盛回完话,就见冯宜家一点不耽搁的转身进屋关门,随即房里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和木床的吱呀声,眉眼不禁染上了几分笑。

    不知为什么,同样是重生回来,她的精神头儿却没自己好,一晚不睡好像真把人累着了。

    佳人没了影子,孟盛不再磨叽,从边上的杂物房里推出自行车,又收拾了一地的花生壳,拎着半袋子花生米回了自己家。

    现在不比前几年破除封建迷信抓得严,加上日子好过了些,村里人在丧葬流程上也渐渐捡起了一些过去的老规矩。

    今儿早上灵堂搭起来,其他人就得陆续上门吊唁。

    孟盛没打算过去烧香烧纸,把花生米放好,换了身衣服就出门去隔壁推了自行车,趁着大家伙还没怎么起床,路上没人,一溜烟出了村。

    忙了一晚上、啥都不知道的孟成林,眼看老人换好寿衣入了棺,灵堂啥的布置好,一切妥当能歇歇了。

    找到正给大家做早饭的媳妇,道:“我回家去瞧瞧,把老二叫来给他大爷爷上香磕头,再让他跑前面的榕树村找张道士他们过来做法事。”

    身为子侄,上香烧纸,帮着张罗孟老爷子的身后事,都是应当应分的,陈红杏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斜眼没好气道:“急啥,天还早呢,等饭做好了我再去叫不迟。

    再说自家一堆活儿不用做了?

    这里这么多人谁不能走一趟,就显着你儿子了?”

    孟成林被媳妇一席话噎得不轻,悻悻出了厨房,又被父亲指使着去老宅搬桌椅板凳,后面吃饭的人少不了,这些都用得着。

    等忙完吃了早饭,陈红杏慢悠悠回到家时,除了后院猪圈几只猪饥饿不耐的哼哼声外,家里一片寂静。

    孟盛早听话的跑出十几里地了。

    安下心喂猪打扫卫生,磨蹭到半上午才重新回去帮忙。

    少了一个孟盛,孟安荣的葬礼依然有条不紊的进行。

    只孟安昌,孟成柏脸色不好的训了孟成林一顿。

    孟安昌拿烟袋锅子点着二儿子:“超哥儿、强哥儿就不说了,他们前儿走了不在村里,不来帮忙情有可原。

    盛哥儿呢?

    昨儿晚上还有人见了他,夜里不来就算了,今儿还跑得不见人。

    一点孝心人伦都没有,以后我死了,他是不是也这样?

    ········”

    孟成柏一脸不虞的看着弟弟,语气比他爹缓和一些,说的话却半点没客气。

    “成林啊,不是我说你,孩子该揍就得揍。

    别的不说,怎么也不能在这时候做出溜边耍滑的事情来不是?

    往日成良哥他们没出事的时候,我们两家的几个小子,就他跟大伯他们家最亲近。

    从小到大跟在孟云兄弟屁股后面晃,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人家家里的饭都不知道蹭着吃过多少回。

    如今有事,人影都不露一个了,做人可不能这样!

    .........”

    自觉理亏的孟成林只能面红耳赤的低头认错。

    陈红杏在一旁低头听着,虽然没反驳,白眼却翻上了天。

    盛娃子是吃了人家的饭,可她家不是回请,就是送东西。

    有个时刻惦记兄弟叔伯的丈夫,自家自有吃亏的份。

    孟盛走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些,他不在乎这些人,也不在乎他们对自己的评价。

    但名声这东西有总比没有好。

    进县城找了家饭馆吃饱喝足后就去了一趟公安局。

    一脸苦相的找到局里一位年轻公安,先介绍了自己,然后说明来意。

    “解放叔、成良叔的爹昨天晚上没了。

    我连夜从山里赶来就是想给他们递个信。

    为人子的再罪大恶极,也不能连父亲死了都不让他们知道不是?”

    话落又道:“当然,如果能让他们回去看一看最好,不能的话就算了!”

    年轻公安答应送消息,但让眼看要枪决的人回去送终,他做不了主,转身去了办公室找领导。

    过了一会儿出来也没给个准话,只说让孟盛先回去,他们还得开会讨论了再决定。

    孟盛对结果不在意,满脸感激的谢了人,顺势出了公安局,又去找自己两个兄弟。

    完全不管这消息会不会扎那两位身陷囹圄的堂叔的心。

    只想着有了这一遭,不回去掺和丧事也有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了。

    眼看没两天就得开学,孟强从家里出来时,就打算好短时间不回去,到时直接报名上学。

    昨儿跟着孟超一到县城,就收拾好了学校边上的三间屋子,两人住在了这边。

    孟盛过来时,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孟超今儿去的是离县城三十来里地的马家集,牛车还了回去,自行车带的东西不多,早卖完东西回来四仰八叉的躺着补觉了。

    孟强穿着白色棉布背心,灰色短裤,露出竹竿似的手臂大腿,和翘得老高的肩胛骨,正在窗前认真伏案写作业。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抬起头见是孟盛来了。

    放下笔起身出门往外跑,嘴里高兴喊道:“二哥!二哥!”

    到了人跟前,却把声音压低了,眼里全是兴奋的小声道:“二哥,你猜我们又赚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