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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了下定决心要将这支敢于在野战中挑战八旗精锐的天雄军斩尽杀绝了。从莽古尔泰的描述来看,天雄军是一支他完全陌生的军队,这支军队似乎不知道疼痛,不知道恐惧,更不会畏惧死亡,哪怕是一群步兵,他们也敢于跟骑兵正面硬撼!他不知道这支军队是怎么练出来的,是什么时候组建的,只知道天雄军将成为辽西战场上一个极大的不确定的因素,而他对于不确定因素的态度很简单:灭掉!
至于关宁军……在他眼里就不是个事,只要关宁军离开了那可恶的城墙,后金铁骑反绑着一只手也能收拾他们。
明军大营里燃起一堆堆篝火,他们在做饭了。
饭自然是松软的干米饭,里面杂着一点豆子,再加一条小咸鱼,还算不错,将领甚至能喝到肉汤。在平时明军可没有这么好的伙食,能吃饱就算不错了,不过这是在打仗,当然得吃顿好的。天雄军吃得更好,杨梦龙带来的几万个罐头一路上都没怎么动,看到天雄军要出战,就分了一万个给天雄军。现在天雄军从中挑出一些牛肉罐头推到火堆里烧到罐头盒爆裂,然后弄出来撬开,从中挖出一块块油汪汪的牛肉,就着饭狼吞虎咽。喜欢吃馒头的士兵撬开猪肉罐头,从里面挖出大块大块白花花的猪油涂在馒头上,再把里面的猪肉切成片用馒头夹着,同样吃得津津有味。看到他们吃得这么香,关宁军只觉得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个不停,口水疯狂分泌,吃再多的饭也不顶事……
最绝的是,吃饱饭之后,天雄军又拿出一罐罐饴糖打开盖子,几个人分一罐,用刀子一块块的挑出来送进嘴里大嚼。这些家伙胃口真够好的,看到他们吃个不停,关宁军越发的觉得饿了……
吃饭的时候,卢象升把祖大弼、祖大乐等人都请到自己的中军帐里,拿出几个羊肉罐头招呼他们,大家边吃边商讨军情。从今天这一系列前哨战来看,后金对明军第五次增援大凌河是有充份的准备的,兵力调度异常迅速而周密,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明军前后左右就多了一张天罗地网。后金骑兵的战斗力异常强悍,蒙古轻骑来去如风,满洲重骑披甲两重当者披靡,至于锡伯飞骑就更不用说了,活脱脱一群草原狼,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狠狠咬明军一口,然后又倏地消失,跟这样的对手打,能生生被他们气疯。不过,后金主力兵没有出动,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祖大乐咀嚼着一大块羊肉,说:“依我看,我们先在这里坚守两天,引建奴来攻,利用这坚固的营垒给予建奴重创,挫其锐气,等把他们耗得差不多了再全军杀出,直奔大凌河,如此,大凌河之围可解!”
卢象升摇头:“不,不能在这里坚守!”
祖大乐问:“为什么?”
卢象升说:“建奴手中有大炮!这种简陋的营轰是承受不住大炮轰击的,如果我们坚守营垒,建奴调大炮过来,我们就成瓮中之鳖了!”
祖大乐有点火大:“娘的,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帮建奴铸出大炮的!”
明军将领一个个神色不善。本来,后金攻坚能力差这是众所周知的,因为他们缺乏可以摧毁明军工事的重型装备,只要明军坚守城池,就能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可现在,这帮野猪皮也有了大量火炮,再坚守城池反而变成瓮中之鳖了,这叫人怎能不火大!
祖大弼试探着问:“那我们明天就拔营出发,直取大凌河城?”
卢象升说:“不,继续加固营垒!”
这下大家都糊涂了,你口口声声说再坚固的营垒也抵挡不住建奴大炮的轰击,绝不能在营垒中坚守,现在却又要加固营垒,这是闹哪样?
卢象升说:“我们在这里摆出坚守营垒的姿态,引诱建奴调火炮过来,不等他们把火炮调到,我们便拔营杀出,直取大凌河城!”
祖大乐一拍大腿,叫:“妙!这样一来,我们不必担心遭到大炮轰击,大凌河守军杀出城来接应我们的时候也不必再被火炮杀伤,真是一举两得!”
祖大弼忧心忡忡:“妙是妙,就是不知道兄长能不能支撑到那一天!”
卢象升宽慰他:“将军放心,祖帅乃盖世英雄,虽然处境艰难,但断不至于连这么几天也坚持不下去的!”
祖大弼说:“但愿吧……”
按照卢象升的计划,明军第二天继续加固他们的营垒,对在营垒外面往来驰骋的后金骑兵视而不见,但如果对方靠得近了,他们也不会客气,抄起弓箭就射,然后出去割首级。他们把挖出来的泥土和从林子里收集到的树枝一起拌成泥浆,糊在栅栏上,这样,栅栏就不怕火烧了。豪格看着明军跟土拨鼠似的一个劲的修补地球,对隔河相望的大凌河城不理不睬,不禁一头雾水:“这些明狗在搞什么鬼?难不成他们打定主意赖在这里不动,不管大凌河守军的死活了?”
岳托说:“他们是想引我们进攻,好依托营垒给予我军大量杀伤!”
豪格唾了一口痰:“想得美!这等雕虫小技,也敢在我等面前献丑!只要我们调几门大炮过来,再坚固的营垒也会被轰得七凌八落,看他们还有什么好倚仗的!”
岳托沉吟不语。豪格说得没错,这种营垒是抵挡不住大炮的轰击的,但是大凌河谈判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在这个节骨眼上从大凌河战场调走大炮,很容易被祖大寿察觉,徒增变数,划不来……耗吧,看你们能有多少粮食和燃料,能在野外跟我们耗多久!
岳托的心思也正是皇太极的心思,出于全盘考虑,他压根没打算动用大炮进攻明军营垒,反正明军离锦州足有二十里,后金骑兵完全可以很轻松的切断他们的退路,明军的给养是有限的,退路被切断,补给也断了,看他们能撑多久!因此,后金大军虽然在明军营垒外面越聚越多,却始终没有发动进攻。明军故意露出破绽想引后金去抢营,后金只当没看见,而后金把一些老弱残兵送到明军阵前晃悠想引明军出来抢人头,明军同样当空气给忽略了,双方就在这泼水成冰的原野上拼起耐心来。
这一耗就是整整三天。
第三天,天空变得阴暗,在傍晚的时候更是呈现出不祥的彤色,再晚一点,刮起了西南风,把大旗吹得猎猎飘扬,天反而变得暖和了一点。祖大乐久居辽西,熟悉辽西的气候,风一起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去找卢象升,说:“大人,天气要变了!”
卢象升问:“要下雪了?”
祖大乐说:“要下雪了,而且是大雪!辽西这地方,一下雪,连石头都能冻裂,如果没有房子可以避寒,都不知道要冷死多少人!”顿了顿,又补充:“最要命的是,下完雪之后就会没完没了的刮风,直刮得雪粉飞扬,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跟烟雾似的,火铳在这种鬼天气根本就没有办法用!”
卢象升默然,良久才说:“看来老天爷始终不肯站在大明这边啊!”
祖大乐问:“怎么办?是撤回锦州还是……”
卢象升苦笑:“建奴会让我们回去么?再说,我们撤了,大凌河城守军怎么办?”
祖大乐问:“那大人的意思是……”
卢象升说:“明天留两千人士兵和所有民夫坚守营垒,其他人饱食一餐,然后渡河,直取大凌河城!”
说白了,就是要跟建奴死战一场了。祖大乐没再说话,默然一抱拳,下去安排去了。
锦州城中同样寒风呼啸,吹得窗棂哗哗作响,像是要将整幢房子给扯散架似的。
戚虎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衣里,烤着火,煮着一壶绿茶,面有忧色,说:“天气要变了,只怕卢大人有麻烦了。”
杨梦龙在一边跷着二郎腿磕瓜子:“他能有什么麻烦!”
戚虎说:“要下雪了。下雪前会刮大风,等风停了,还可能会下雪,这种鬼天气,火枪是没有办法发挥作用的,而他们又没有弓箭,如果火枪没有办法发挥威力,迎接他们的,恐怕只能是一场屠杀了。”
杨梦龙把脚放下,整个人也坐得端正了一些,唉声叹气:“是啊,真担心他哪!你说他怎么就不能等一等,等川军到了再一起去支援大凌河城?”
戚虎无奈的说:“建奴不肯给我们时间啊……”
王铁锤正在和薛思明拼酒,他已经喝得半醉了,呵着酒气说:“我说,大人,我们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呢?明天就出城去与天雄军会合,跟建奴大战一场,岂不痛快?”
薛思明斜着醉眼,说:“你倒是痛快了,接下来可怎么办?也不想想我们舞阳卫才多少家底,经得起折腾么?”
王铁锤不服:“不打仗,那我们跑到这里来干嘛?喝西北风吗?”
薛思明说:“仗肯定是要打的,但不能瞎打一气,那种必败无疑的仗更是万万不能打!”
韩鹏语气不善:“你是说卢大人必败无疑?”
薛思明说:“我可没有这样说!不过,我真替卢大人捏把汗啊!”
众人深有同感,一时间都沉默了。
杨梦龙恼火的说:“我说,皇上能不能痛快一点?到底调不调川军,倒是给句话啊?现在天雄军还没有过大凌河,如果不调川军,让天雄军撤回来都还来得及的,这样拖着算什么!?婆婆妈妈,当断不断,活该次次被建奴揍成猪头!”
打从卢象升出发之后,孙承宗一天一封奏折往北京城送,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要调川军过来,杨梦龙也升长脖子盼着朝廷的回音,但是那么多奏折都石沉大海,朝廷连个屁都没放,让他恼火得很。在他看来,崇祯也太婆婆妈妈了,如果还想继续打下去,就把川军调上来,如果不想打了,就赶紧把天雄军撤回来,就这么简单,用得着纠结这么久吗?
等得不耐烦了的杨梦龙并不知道,朝廷派出的特使已经离锦州不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