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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的仪式是“醮子”,也就是祭酒。
祭酒很快结束,即将取“字”。
本应由顾老夫人于主位为我念祝辞,已与母亲商量好,取的还是我记忆中的小字——“通悦”。
可此时坐于主位的是皇后娘娘,只听皇后娘娘呵呵笑了声,说道:“本宫自作主张,为夏夏取了字,不知侯爷和夫人可否把这个机会让给本宫?”
父亲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能得皇后娘娘赐字,乃小女之福。”
于是听见皇后娘娘缓缓念祝辞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君卿甫。”
我瞥见父亲母亲闻言也是一惊,不过转瞬即逝,好似这事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内一般。
我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朗声答道:“君卿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说完向皇后娘娘行揖礼。
君卿,皇后娘娘赐我的小字。
其心昭然若揭。
我浑身冷汗涔涔,感觉四肢都变得僵硬起来,只是今日这个场合,我不能出岔子,只有等及笄宴结束再想办法。
好在剩下的流程简单许多,我自以为还算镇定地举行完了后面的仪式。
皇后娘娘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无异于镇北侯夫妇劳苦功高,夸赞父亲母亲养育了个好儿子,而今又有个好女儿之类的话,起身离开了。众人恭送皇后銮驾,我没想到焉瑾竟没有同皇后一起走。
众宾客入席,焉瑾与焉理自然坐在了上座。
终于开席,倒是一片和乐融融。
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
请了大半个京城的官儿,总有些是平日里不对付的,好在没人敢驳镇北侯府的面子,何况两位皇子还坐在这里呢。
男眷与女眷是分开的,我们女眷的主位自然是今日的正宾顾老夫人,其次便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
众夫人对我自然是止不住的赞溢之词,把我从气度到衣服、从头到脚夸了个遍,余盈洁挨着我,忽然说了句:“想不到闻小姐与太子殿下和四殿下私底下的关系如此之好。”
她声音不大,我们这一众女眷却都听见了。
她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臣女不仅与皇子私交甚好,还同时与两位皇子结交。这么大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席间瞬间安静了一息。
母亲张张口刚要说话,我笑着道:“余小姐说笑了,我与太子殿下和四殿下均是几面之缘罢了,两位皇子此番前来也是因着皇后娘娘的原因,难道余小姐不知嘛?”
众人均知我的及笄礼是圣上下旨,皇后操办,搬出来皇后娘娘,余盈洁张了张口,好似还想说什么,被余老夫人打断,余老夫人笑着道:“我们家洁儿就是心思单纯,表面上看见了什么,便以为是如何了,为她这张嘴啊,她祖父没少头疼。呵呵呵。”
我心里暗骂,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刚想开口讽刺两句:余老太师教养弟子无数,培养了不知多少有礼有节的门生,不想竟忽略了自己的孙女。
没想到顾久妘在旁哼了声,说道:“那也不能瞎说呀,我表姐才来京多长时间。”
余老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但是看顾久妘年纪小,说这话时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语气也轻灵爽直,不带丝毫阴阳怪气,竟也不好指责她什么了。
我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帮我说话,瞬间为自己之前对她的意见而不好意思起来,刚要开口为她解围,顾老夫人笑道:“呵呵呵......我们家这个也是个直性子,为她这张嘴,我们也没少头疼。”
众夫人均是常年混迹于这种场合的,都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闻言呵呵几声附和着,转而继续聊起别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余盈洁竟主动夹了一块酥虾放入我的碗中,冲着我眉眼含笑:“我刚刚的话乃是无心,闻小姐不会多想的吧?”
我扯出一抹笑,回她:“余小姐日后还是三思而后言的才好。”说着将她刚刚夹给我的虾不着痕迹地拨到盘子边缘。
而后起身,向顾家老夫人和顾家姐妹敬酒,说着:“今日还要多谢表外祖母和表姐、表妹,帮着操持夏夏的及笄礼。”
以前均是唤顾老夫人,而这句表外祖母,便算是当着众人的面认下了顾国公府这门亲戚,这也是之前与父亲母亲说好的。
顾久妘没有参与我的及笄礼,但是我为何谢她,明眼人也都能明白。
顾老夫人和顾久妍、顾久妘均笑着饮尽了杯中酒。
就在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御前大太监总管齐安来了。
我看见齐安现身的那一刻,周遭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响似一声,冷汗控制不住地溢满全身,胸口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似有一把刀,一刀一刀不紧不慢地割着我心头的肉。
我被母亲拉着走向最前面,在父亲身旁茫然跪了下去,大脑嗡嗡作响,只隐约听见齐安读着圣旨:......为太子妃......八月......良辰吉日......钦此!
头痛欲裂,眼中有泪不自觉地涌上来,我想要忍下去,却发觉根本控制不住,我重重磕下头去,喊道:“臣女闻夏一无才学、二不娴淑,实配不上当朝太子,还求陛下收回成命!”
我以额触地,一直没有抬头,不知众人那时是怎样的表情,只是听见齐安语气有些不悦:“呦,闻小姐这是想要抗旨?”
齐安话音刚落,父亲朗声说道:“公公误会,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小女心知实属高攀,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罢了。”父亲顿了顿,接着大声喊道:“老臣一家,谢主隆恩!”
我缓缓抬头,看见父亲接过圣旨,看见齐安及他带来的太监们转身走出去,看见众人看我时或震惊、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看见了焉理眼中的不甘,也看见了焉瑾眼中的一丝震惊和难过,唉,他也是不愿意娶我的吧。
原来,避不开,躲不掉,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众人都起身了,只有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菀芷上前扶起我,我茫茫然从地上站起,还未站稳,便感到喉头发紧,一股腥咸之气顺着五脏六腑漫上来,微微张开口,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随即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