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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国公侯家为皇后娘娘侯韫葳的母家,武将出身,几代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功勋,无数英骨长埋黄沙,皇后娘娘的父亲——前武国公侯鹏昌在皇后娘娘很小的时候不幸战死沙场,皇后娘娘又无兄弟,先帝一点头,这武国公之位便传给了侯鹏昌亲二叔的嫡子侯鹏炎。
先帝感念侯家的贡献,于是直接将五岁的孤女侯韫葳立为太子妃,只待侯韫葳及笄举行大婚,焉承誉比侯韫葳大了十二岁,二人成婚时,焉承誉已有侧妃和良娣,后焉承誉登基,侯韫葳也便成了现在的皇后娘娘。
几年前侯鹏炎在战场上伤了腿,将东境兵权与虎符交给自己的嫡长子侯荆,便直接功成身退了。
其嫡次子侯蕲也在京郊大营任职,唯一的嫡女侯苩年方十八,两年前嫁给了朝中的御史中丞杨顺朴之子杨揆。未出嫁的15岁的侯芩和14岁的侯芠均为庶出。
若论起来,侯家儿女还比焉瑾大了一辈儿,皇后娘娘还是侯苩等人的堂姐,不过这声“堂姐”,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叫出来的。
我又想到了谢家,对比谢侯两家,我闻家于京中无甚关系,若不是侯苩与谢朵的年纪不合适,这个太子妃之位,恐怕也不一定是我。
侯苩与翟文颖是从小长到大的关系,见是侯苩,翟文颖像小兔子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跑上前勾住侯苩的肩膀,领着她们走进来,边走边问着:“你今日都做什么了,怎地才来找我?”
侯苩笑着:“也就是射柳、赛马、投壶那些,玩了个遍。刚刚那余家姑娘和那青州来的元家公子领着一群人吟诗作赋呢,好生没劲,我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刚好是各州省去年秋试选拔的人才陆续进京的时候,提前熟悉京中环境,以待四月份的殿试。
侯苩说的那元家公子想必就是青州刺史元文道之子元祉,我知道他,最后会是今年的新科文状元,前景一片大好。
元家乃是大家族,据说元莫悲与青州刺史元文道也算同宗,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疏远,几乎没什么往来。
京中花销颇多,家境一般的考生,均会卡着时间,于殿试前几天才进京,青州是物产丰饶的大州,元家自然不差这点银钱,听闻元祉月余前便带着其妹元灵进京了。
想到这元灵,也是未来焉瑾的后宫妃嫔之一,我脑袋又微微有些疼起来。
荣瑄怡闻言在旁捂着嘴咯咯直笑,揶揄道:“你是接不上来才要离开的吧。”
侯苩喊了一句:“你......”,抬拳便是一副要打荣瑄怡的样子,荣瑄怡笑着往翟文颖身后藏,喊着:“颖姐姐救我!她又要打人。”
三人笑着打闹成一团。
我才发觉她们几人的关系竟如此之好,而荣瑄怡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端庄淑女的形象,少见如此活泼之时。
侯苩等人一来,比刚刚更加热闹,焉依依可能是有种忽然被冷落的感觉,有些低落地往我身边蹭。今日一番相处下来,我发觉焉依依其实是最单纯的性子,我笑着问她一会想去玩什么,我都陪着她,她瞬间开心,又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我们聊着聊着,侯芩在旁十分骄傲地说:“我苩姐姐今日都没有输过呢。”
翟文颖笑着接话:“我苩姐姐在今日之前自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是今日之后你可就不是京中独一份的女魁首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我,侯苩也懂了,立马向我凑过来,十分爽朗地笑着:“我今日在东边射柳,没有见识到夏夏的箭术。我自诩京中女子箭法没有比我强的,咱俩今日必须得比比。”
我忙道:“我今日也是脑子一热,硬着头皮上场罢了。”
侯苩过来拍着我的肩膀:“不行,你今日必须得跟我比,不跟我比就是瞧不起我。”
众女附和,我今日确实也没有玩尽兴,于是笑着应了,而后起身告辞,带着菀芷先去换身利落的骑射装。
西山设有专门更衣的地方,一间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面桌椅俱全,还有妆台、铜镜和放衣服的架子,与普通的卧房相比,只是没有床,同时容纳几个人都不成问题。关着门的说明里面有人,我与菀芷随便选了一间无人的走了进去。
母亲为我带了两身骑装,一身灰紫色,一身稍艳的荆紫色,我选了那身灰紫色的,不为别的,耐脏。
衣服很快换好,菀芷正要为我盘一个简单的发髻,我摆摆手,说了句:“全部束起来吧。”
京中女子少有像男子一样将头发全部束起的,今日这样的装束,她们也盘着简单的发髻,或全部盘起、或留一部分垂落在肩后,比起平日里厚重高耸的发髻更牢固、简洁,不会随着运动散落。
菀芷也明白我的习惯,平日里穿长袍或骑装均是将头发全部束起,戴一个偏男子气的小冠,于是默默地给我束发。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隔壁好似进了不少人,细细簌簌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我和菀芷自幼习武,耳力均不弱,她们声音不大,我们却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一开始是一个丫鬟在奉承自家小姐穿这身衣裳好看,而后越说越不对,从自家小姐好看竟说到了未来太子妃其貌不扬。
菀芷表情一凝,作势便要发作,我忙按住她,示意她别出声。
只听得隔壁几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其中一女子声音娇脆,正是刚刚被婢女夸好看的女子,她哼了一声,说道:“太子殿下那般人物,她怎么配得上。”
另一女子接话,语气里带着玩味:“哦?灵妹妹才来京中几日,竟见过太子殿下了?”这竟是吏部尚书关泽的幼女关月的声音,我们今日还打了招呼。
而这声“灵妹妹”也让我明白,刚刚那娇脆之声应是元灵,难怪有些熟悉。
虽然这一世我与她还未见过。
元灵道:“嗯,今日我哥哥等贡士与众皇子在东边射柳时看见的,以前只是盛传太子殿下文才惊世,没想到殿下的骑射竟也这般好。”说到后面竟带了娇羞之意。
“小姐,您也是才貌双全的。”接话的应是元灵的丫鬟。
关月道:“灵妹妹被誉为青州第一美人,比那闻夏可是美了不知多少倍。”
另一个稍温婉的声音说道:“青州水土养人,方将灵妹妹养的如此水灵。”
这温婉的声音是礼部尚书宋疏恺之女宋兰祎的声音,赐婚圣旨下达后,宋疏恺来过一次侯府,同父亲母亲详述了一下大婚的事宜,那日之后我们侯府才开始按照规矩着手修缮。宋疏恺那日还带了宋兰祎一起,父亲母亲同宋疏恺于正厅议事,便让我带宋兰祎转转。不过宋兰祎是个话少拘谨的,我与她无太多话聊,那日之后也再没见过。
关月道:“青州养人,漠北那贫瘠之地自是比不了,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时一个丫鬟笑道:“是呀,今日她那个马车,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小门小户家的呢。人家五品官儿家的马车都比她的好。”
宋兰祎轻喝了一声:“菲儿!”
想来刚刚说话的是宋兰祎的丫鬟菲儿。
关月笑道:“祎姐姐,菲儿说的是实话,那种地方养出来的就是没有涵养,前些日子的诗会,余家小姐下了帖子,她都不来,呵,想来是怕丢人。”
一人道:“那余家小姐以前总明里暗里地说太子殿下待她不同,直当自己是太子妃了一般,这下好了,落空了吧。”这个人想来是关月的丫鬟。
几人又是一阵讥笑。
我实在没想到竟能亲耳听见旁人议论自己,也没想到这京中的贵小姐们,说起话来还能这么难听。
关月笑着:“闻夏这个太子妃,也不见得能不能坐稳呢。”
宋兰祎声音还是柔柔的,说着:“可是我听说,太子殿下近期给她送了不少东西呢,这么多年,也没见太子殿下对哪个女子如此过。”
关月道:“太子殿下也就是因着皇命娶她的。已经赐了婚了,又能如何。何况太子殿下那般端方的君子,平时连下人都不会苛责的,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苛待她的啊。”
元灵羡慕道:“这倒也是。能嫁给太子殿下,哪怕只是天天见着,也是好的。”
关月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咯咯直笑。
宋兰祎问道:“月妹妹,什么值得你笑这么开心。”
关月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所以说,她得知能嫁给太子殿下,高兴得都吐血了呢。”
元灵附和着笑了几声,说道:“我也听闻她及笄那日的事了,可我听说是因为她自小身体就不好,及笄那天累着了。”
元灵的丫鬟一哼:“这样的身体,做了太子妃又如何,也不知道能活到几时。”
众女附和。
菀芷气得小脸通红,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我拍拍她,示意她消消火。
又是几句对我的编排,没过多久,听见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我让菀芷悄悄将窗户推开了个缝,果真看见是关月和元灵,还有她们的丫鬟,走了出去。
不解宋兰祎为何没走。
疑惑间,只听见隔壁宋兰祎语气严肃,声音都比刚刚大了些:“菲儿,祸从口出的道理,还要我同你说多少次!关小姐说话我们听听即可,你一个丫鬟嘲笑镇北侯之女、未来太子妃,被人听了去,拔了你的舌头都算轻的!”
菲儿委屈:“小姐,我就是替你不甘心。那闻夏有什么好啊!”
宋兰祎哼了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她有个有军权的父亲,有军功的哥哥,这,便是她的好。”
菲儿道:“可是小姐,皇后娘娘都已经有侯家和谢家了,还在乎一个区区镇北侯嘛?”
宋兰祎道:“区区镇北侯?亏你说得出口!那是手握漠北十万大军,手中有二十万大军调度权的镇北侯!”
长期驻守漠北的兵虽然只有十万,可是周围几个郡县总数大约十几万的兵权也是父亲手中的虎符才可调度的。
如此分散部兵,一来是北边边境总也不安稳,兵力分散方便灵活调度,二来漠北的条件最是艰苦,这样可让漠北的士兵与周围郡县的士兵们轮岗,也算是苦中的一丝优待吧。
菲儿说道:“我就是替小姐可惜,咱们等了那么多年,之前老爷还说,已经五年未选秀的圣上,很有可能今年春季会举办选秀呢,实则是为太子殿下挑选妃妾,没想到竟直接圣旨赐婚了,这选秀也没了音讯。唉,可惜了小姐您......您姿容才情均胜过那个闻夏。”
宋兰祎哀叹一声,低低念叨了句:“我而今已17了,最近父亲已经在为我说亲,我......不会再等了。”
......
我忽地有些悲哀。
为我自己悲哀,这一世还不曾传出焉瑾喜欢方暖呢,像上一世京中人尽皆知焉瑾喜欢方暖,那背后对我的贬讽想必比现在难听十倍。
也为这个宋家小姐悲哀,和上一世的我一样,去够自己够不到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