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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做戏做全,我本欲过了十九,二十日一早返京的。
谁料十八日傍晚,焉瑾一身便装亲自带人来了永福寺,说近日马匪横行,世道不太平,他担心我,提前接我回京。
路上我假意什么都不知道,问他发生了何事。
九月十七日傍晚,余老夫人一行人在前往清泉山的路上遭遇马匪,马匪劫走了金银和年轻的姑娘,欲意何为不言而喻,余老夫人当场急火攻心昏死过去。
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八日中午了。
官府追查许久,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
余家甚至在期待绑匪会不会来信要赎金,为了财也比为了色的结果要好。
焉瑾与我说时面露忧色,很是关心余盈洁的安危。
同时又与我解释着,他与余盈洁自幼相识,把余盈洁当作妹妹一样,让我不要多想。
我自然是“通情达理”地说我理解,内心却在冷笑。
关于余盈洁陷害我的事,我没有问过他,我也不想问了。
他总是不忍,总是柔情,总是多情。
以后,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只是焉瑾,希望你不要逼我把手段用在你的身上......
城门关闭前,我们进了城,回了太子府。
除了侯苩出事那天,我们平时各自沐浴之后,虽同睡一张床,却很少有触碰。
可是今夜,他再一次把我揽在怀里,我依旧不喜,却也明白推开他实属不该。
我们本是夫妻,而今日他又百忙之中亲自接我回来,哪怕他有亲近之意,我也只能承受。
只是可惜伍叔还没寻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不知道,如果焉瑾想要亲热的话,我的表现够不够好。
幸而焉瑾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于是我在他的怀里略微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着。
焉瑾睡前迷迷糊糊说了句:“今日孤担心坏了,还好你没事。”
还好你没事。
这句话竟让我的眼中泛起水泽。
我努力让自己摆脱掉这不该有的感动。
也许现在的他确实年少纯情些,喜爱我多一些,可是这样的情谊维系不了几时的,将来他的心和爱,都是要分给很多人的。
身子很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怕吵醒焉瑾,我也不敢大动,只能盯着空虚的夜,慢慢地熬着,想了很多事情。
毕竟她还活着呢,我的心永远难安。
鸡鸣日升,我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身侧已空,焉瑾早早地去上朝了。
我又恢复以前的生活,早饭后去宫里给皇后请安,回来后与禾苏和福叔学着管理太子府。
皇后娘娘待我还是宽厚的,本应日日早起去宫里请安的,可和记忆中一样,皇后娘娘念着宫里宫外实在不便,又说我们年轻人新婚燕尔,不必日日早起,让我每隔三日,早饭后去看看她就好。
临近午膳,余盈洁的死讯传遍了京城。
被马匪掳走的余盈洁以及余府的丫鬟们,昨夜发现于距京百里外的一片荒林中。
均是衣衫破碎,遍体鳞伤,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因为是余老太师的孙女,各府衙派了人没日没夜地搜寻,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尸体,不然抛尸于那片荒林,被野狼叼走都没人知道。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余家已挂起了白帆。
余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本就不好,见到最疼爱的孙女的惨状,悲愤交加,一口气没过来直接去了。
余家一下子死了两个人,余老太师直接病倒,余家全靠余舟夫妇在操持,七日后出殡。
禾苏与我说的时候,满是悲悯心痛和惋惜,禾苏最后哀叹一句:“余小姐花一般的年纪,实在可惜。”
我也叹道:“是啊,太可惜了。”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问余老夫人一句:自己在意的人被别人这样侮辱,滋味好受吗?
我询问禾苏,身为太子妃,七日后,我是否需要前去余家凭吊一番。
禾苏说我若想去,去露一面已是极大的恩赐。
我点了头。
焉瑾政事繁多,大部分时间下了早朝均会留在宫中用早膳,便于后面直接处理政务,午膳则是看他当日的事情多不多。
为了不让禾苏抓住父母教养无方的把柄,如果焉瑾没有派人传话回来,我每日早膳均会等他到辰时,午膳则是等他到未初。
今日余家出了事,我本以为他定是不会回来用午膳的,没想到午时刚过,他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
不过他的神色并不好,我边给他盛一碗燕窝八仙粥,边说道:“殿下难得回来这样早。”
他抬眸看向我,神色复杂,我看不明白,是懊悔?心疼?怀疑?责怪?
我面上不动声色,把粥放到他面前,他看着我面带不忍与悲痛:“今日一早,盈洁和余家丫鬟的尸身被送回来了......”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接着道“余老夫人也......殁了。”
我闻言适时地眼中含泪,语气悲哀:“实在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惨事,殿下节哀。”
我是真的悲哀,我死的时候也才18岁,而我的夫君此刻却在心疼别的女子香消玉殒,替一个诬赖别人偷东西的老夫人伤心,我怎能不悲哀。
“夏夏,余盈洁设计你与亿佟.....”他试探着开口,又是那副神情,带着些迟疑和痛心疾首。
他没有与我说过他调查的结果,但他却默认我已经知道了。
是啊,余盈洁那日的表现太明显了,任谁都很容易想到的。
我故作不被信任地生气道:“殿下,我那时在永福寺,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连忙解释:“夏夏,孤知道不是你,孤只是在想会不会,会不会是亿佟?”
我脱口而出:“是不是小王爷我怎会知晓,我与小王爷未有半分交集,殿下说过不会疑心我与小王爷的,可如今却这般想我。”
我把我的手抽回,假意赌气。
他急了,忙拉回我的手,解释道:“夏夏,孤并非那个意思,孤只是没想到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大胆。”
焉瑾见我神色缓和,又道:“你日后出门多带些人吧,孤担心你。”
我点了点头,假意委屈道:“夏夏与殿下夫妻一体,虽不能为殿下分忧,却也不想与殿下生出嫌隙来。”
他伸手抚起我鬓间的一缕发丝,柔声道:“是孤不好,夏夏不要生气了。”
“夏夏没有生气,只是在乎殿下如何看待夏夏。”此话我并非说谎,我确实在乎他如何看待我,毕竟我们闻家的命都在将来的他手中。
他那只手顺势抚上我的脸颊,温柔道:“瑾也在乎夏夏如何看待瑾。”
好美的情话,好深情的一双眼。
我亦深情地与他对视,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他已经怀疑我了。
不过没关系,没有证据,我只要咬死不知情就可以了。
自此无言,这一顿午膳,我二人吃得心思各异、思绪万千。
第二日,天刚泛白,我躺着迷迷糊糊动了动,才感觉到原来我又在焉瑾的怀里。
随着我的动作,好像把焉瑾吵醒了,我连忙闭上眼睛假寐。
我能感觉到他轻轻地把我从他怀中移开,起身下了床。
外间传来他轻声一句“进来吧。”
禾苏便和丫鬟们进来伺候他更衣上朝了。
新婚过了一月,那扇大红鸳鸯戏水屏风已换成了一副荷塘垂柳卧鸳鸯的春景屏风,我透过屏风隐约看见外间他们的身影。
犹豫着是不是也该主动迈出那一步了,毕竟我们一日不圆房,恐怕他心中对于我的清白也是存疑的。
九月二十六日,余家头七。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我怕礼数不周,便带着禾苏去了。
余府一片缟素,余老太师还病着,余舟带着他的夫人接待宾客。
余舟夫妇形容憔悴,眼睛都是肿的。
见此场景,若说没有一丝动容实在是假话,可我也就只有那一丝不忍了。
余盈洁和她的丫鬟万园一口咬定菀芷下毒的时候,余家和方家上奏焉瑾废后的时候,他们联合自己的党羽弹劾闻家谋逆的时候,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余盈洁和方暖设计陷害我的时候,又可曾想过给我活路?
幸而她们为了污蔑我与焉理,并未找人对我做什么,如果她们命人侮辱了我,即使我自己不在乎,皇家又岂能让我活下去?
而余盈洁的尸首这么早被找到已经算便宜她了。
她们死了还有人收尸,我们闻家满门抄斩后,是全部尸首分离被丢进了乱葬岗啊,父母兄长更是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至于我,我不知道焉瑾是如何处理我的尸身的。
焉瑾念旧情的话,也许会给我这个庶人追封成个小位分的妃嫔,葬在妃陵寝吧。
不过狠心如他,我想我大概也是被丢进乱葬岗了吧。
我走进余府,众人均要行礼,我抬手制止,同余舟说了句“余大人节哀。”
禾苏递上我们的礼盒,余府的小厮接下,余大人和余夫人看向我的眼神不善,却还是恭敬地说着客套话。
院中余老夫人和余盈洁的棺木并排放着,旁边跪着一众余家的人,今日来的晚辈,因为余老夫人的缘故,是需要上前叩首的,我的身份自然不用。
我上前上了三柱香,表面哀戚,心里却在冷笑:余盈洁,下辈子不要再蠢笨地被人利用了,做个聪明人吧。
我又故意找到余夫人,流了两滴泪,痛心地哀泣道:“太子殿下前几日还有意在余小姐和方二小姐之间选一个做太子侧妃呢,没想到......”
我抽泣两声,又道:“太子殿下执意要娶侧妃,我自然是更加钟意余小姐的,方家那样的门第怎配得上侧妃之位,我与余小姐的误会重阳节那日都说开了的,我二人本说好了日后姐妹相称,怎么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说着我又拿起帕子抹泪。
余夫人起先不信我的话,而后见我神色认真,半信半疑。
我哭得真切,她见状也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着多谢太子太子妃的话,我又安慰几句,便要离开了。
我能来已算是给了余府很大的面子,毕竟我代表着太子和镇北侯。
转身离开前,看见了素白衣裙的方暖,未施粉黛,却难掩绝色之姿。
站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白了一眼,走了。
今日这个场合,焉瑾又不会来,真是不知道她装成这样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