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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周鉴收到一份请柬。
是新乐侯刘文炳派人送来的,他要纳妾了。
他成婚多年,夫人王氏一直没有反应,老太太有些急了,王氏也很有压力,主动提出让刘文炳纳妾。
刘文炳半推半就,娶了一对年芳十七的姐妹花。
“国舅爷到!”
在一阵恭敬的称呼中,周鉴轻车熟路的步入新乐侯府。
刘文炳亲自迎出来。
驸马都尉巩永固也在,还带着两个孩子。
他与乐安公主成婚十年,已经有了五个子女。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猛!
“淇筠兄,这是我的贺礼。”
周鉴命人取来一份礼盒,里面装的是名画《洛神赋图》。
既是成婚随礼,内容最好与爱情故事相关。
当然这幅《洛神赋图》并非东晋顾恺之的原本,而是宋代的四件摹本,也就是后世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的那个。
得知贺礼是《洛神赋图》,刘文炳反应倒是不大,只是微笑答谢。
酷爱书画的驸马都尉巩永固却心中一突,十分惊喜。
往来随礼的人不多。
刘文炳是个低调的人,且只是纳妾,所邀请之人只限亲朋好友。
在府中简单摆了几桌宴席,各人说说笑笑,氛围极好。
席间,刘文炳的弟弟刘文耀主动与周鉴对饮,不时催促周鉴赶紧成婚,言说自己五军都督府的同僚,有大把闺女适龄待嫁。
刘文耀在五军都督府任一品左都督,军中关系很硬,多是勋贵家族。
周鉴是京城有名的单身狗。
因是皇后的弟弟,姑娘们应该抢着嫁,但却无人愿意。
他的名气倒不是无恶不作,相反,中规中矩。
毕竟姐姐是端庄的当朝皇后。
若没有良好的家教,如何教出这等贤良淑德的女子。
周鉴平平无奇,除了爱赌,很少惹是生非。
但总喜欢去青楼消费,勾栏听曲。
京城什么地方,一脚踹下去,随随便便都能踹到名门大族,谁家小姐敢嫁给他?
所以这些年一直单身。
刘文耀敢拍着胸脯当媒人,显然是真将周鉴当朋友,自己愿意背负骂名,想要解决周鉴的终身大事。
周鉴则婉拒,表示自己还小,没有玩够,不愿早日成家。
心中却是在想,未来两年天下大势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将不保,家岂能安?
他不想留下软肋。
三日后,一大清早。
乐安公主莅临嘉定侯府,国丈周奎惊愕之余忙去迎接。
公主殿下却是直达后院,找到周鉴,询问驸马在不在。
她以为驸马巩永固和周鉴出去鬼混了。
乐安公主大大咧咧的,性情却是温婉,长得十分美丽。
有这样的老婆,驸马还不回家?
周鉴心中责骂巩永固不知好歹。
不过,为已婚男人打掩护是基操。
尤其是自己的好兄弟。
“巩兄应该是在刘侯爷家饮酒作赋误了时辰。”周鉴随口一诌,将公主引去新乐侯府。
京师中人,皆知驸马都尉巩永固与新乐侯刘文炳乃刎颈之交,视之为“戚畹之贤者”,以“刘巩”并称。
他们俩吟诗作赋,乃至喝高了夜宿侯府,也是有可能的。
乐安公主没有停留,迅速前往新乐侯府。
周鉴也没闲着,忙派人去聚贤楼询问。
果然,巩驸马在那通宵。
他查了下开房记录,服务驸马的是冰冰和雪雪,一对很润的双胞胎。
周鉴恍然,原来驸马爷是看新乐侯纳妾羡慕嫉妒恨了!
当天下午,勋贵四人见面喝茶。
王业泰责备巩驸马不厚道,不带他玩。
刘文炳询问巩驸马有没有受到责罚,是否被打脸了?
周鉴则是关心公主还生不生气了,言说公主身子骨弱,莫要惹她生气。
巩驸马讪讪而笑,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劝众人喝茶。
众人见状,这才安心,起码此事没有扩大,乐安公主并未将之上报宗人府。
又过了两日,新建伯王先通来访。
他是来找儿子的,说是王业泰两天夜不归宿,问周鉴看没看到,是不是一起出去嫖了......
妈的,怎么都来我这找?
周鉴很生气,感觉自己的形象又被侮辱到。
果不其然,在聚贤楼发现了王业泰。
和巩驸马是同道中人,王老弟用的也是冰冰和雪雪。
......
这一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几个好兄弟终于消停了,周鉴清净下来,在院子里看书。
他近日搜集到了一些古籍。
正沉浸在历史的海洋中,忽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周鉴抬起头,只见月光门那儿出现了一个身影,身穿青色长衫。
那人一进拱门,便恭敬地跪下,双手呈上一封名帖:“国舅爷,小人董廷献拜见!”
“你怎么来了?”周鉴眉头微蹙。
董廷献是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幕僚,狗腿子一个。
周延儒为了刺探内廷消息,与国丈周奎互认同族。
知道周鉴喜欢赌博,常派董廷献来赌,故意输掉,变相送钱。
二人自此臭味相投,经常一起喝酒。
董廷献趁机探得宫中消息,告诉首辅周延儒,所以周延儒总是能事先迎合崇祯皇帝的旨意。
“国舅爷,小人几次过来向您问安,都没见到您,您近日去哪试手气了?”
董廷献身形消瘦,颌下留着三寸长的小胡子,长得贼眉鼠眼。
“我戒赌了。”周鉴淡淡道。
他穿越后,得知他们之间的勾当,特意疏远此人。
历史上,这家伙在周延儒倒台后,可是被崇祯亲自下旨砍了脑袋。
“啊?”董廷献一惊:“国舅爷您怎么能戒赌呢?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高雅......”
周鉴喝道:“少放屁,什么事直接说!”
“国舅爷火眼金睛,在您面前小的半点事情藏不住。”
董廷献哈腰点头,姿态极低:“是这样的......听说辽东那边建奴攻破了松山城,蓟辽总督洪承畴生死不明,周阁老的意思是,请您入宫打探一下陛下的态度。”
“辽东战败了?”周鉴心头一震。
完了,大明半边天没了!
辽事是重中之重的国之大事,松锦之战打了两年多,拼尽了大明的国力,终究还是败了。
自此,大明山海关以外,除了一座宁远孤城,尽数落入清军之手。
周延儒身为内阁首辅,难辞其咎。
“知道了。”周鉴淡淡应了声,再无动作。
董廷献是个懂事的人,不动声色的递上一张地契:“国舅爷,上次您说想在南京置办一座宅子,小人有个朋友,赶巧正在出售大功坊的一座三进院老宅,只要百两银子,不知您能否瞧得上。”
南都大功坊的宅子?
还是三进院的?
只要百两?
这哪是卖房,明显是送房子!
要知道大功坊是南京最繁华的地方之一,当年朱元璋称吴王时的府邸所在,后来赐给了中山王徐达。
如今是魏国公府所在,修建了大量的园林。
能跟魏国公府一条街的宅子,说是私人别墅也不为过,必然价值不菲。
居然只售卖区区百两?
“好,我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周鉴掏出了一张会票,痛快的换来那张地契:“跟你朋友说,让他不用谢了。”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周延儒目的是打探消息,周鉴只需进宫做做样子即可。
正好找大外甥聊聊天,增进下感情。
买了宅子后,周鉴的态度明显变好了,话也多了。
简单打听了一下辽东的情况,他便端茶送客,赶走了小财神董廷献。
......
进入东宫,穿过长廊,周鉴来到太子寝宫。
只见朱慈烺独自坐在窗前,背影落寞。
听到脚步声,朱慈烺缓缓转过身来,声音沙哑而低沉:“舅舅,你来了。”
此时的太子,面容憔悴,双眼深陷,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春哥儿,为何如此?”周鉴撩起袍子,跨过门槛。
“辽东战败了......十三万大军兵败如山倒,松山城破,辽东总兵王廷臣、东协总兵曹变蛟战死殉国,蓟辽督师洪承畴下落不明。”
大殿内,太子朱慈烺悲痛的哽咽道:“辽东巡抚邱民仰、兵备道张斗、副将江翥及参将以下一百多文武官员,还有我大明边军八千余人尽皆被俘虏,都被鞑子惨无人道的杀害了!”
周鉴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太子的痛苦和无助。
这个时代,满清南下对大明来说,与鬼子侵华一个性质。
松锦之战大败,对于大明王朝来说,无疑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那些在辽东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将士们,如今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每一个大明子民的心。
“兵部左侍郎范志完奏报,前线将士们视死如归,鲜有乞降者,投海死者以数万计!
朱慈烺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痛苦。
他的眼泪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砸出了一个个深深的印记。
周鉴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战我们虽然失利,相信仍有机会挽回局面。”
朱慈烺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眶泛红:“数万将士战死辽东,九边精锐尽失,此后我大明江山风雨飘摇,再也无力守住北疆了。”
周鉴默然片刻,太子说的没错,松锦大战标志着大明在辽东防御体系的完全崩溃。
辽东的最后防线仅剩下山海关的吴三桂部。
可以说,大明的大半截身体已经入土了。
剩下的脑袋,等着李自成来砍。
因为之后的吴三桂等人降清,导致大明给人一种汉奸非常多的错觉。
殊不知,明朝殉国的文武官员,居历代之多,有史可查的就有四千多人。
松锦大战,明军九边将士打得非常不错,给与清军极大的杀伤,以至于满清史书上都不敢提他们伤亡了多少。
总兵曹变蛟甚至带着明军骑兵冲到了皇太极的御营,大杀特杀。
只可惜洪承畴战略误判,明军粮草断了,中军被包了饺子。
吴三桂等人贪生怕死,抢路突围,不敢派兵救援主帅,这才彻底输了。
周鉴深吸一口气,肃然道:“太子殿下,你肩负着大明的未来,要振作起来!”
“太祖高皇帝能从鞑子手里夺回天下,你身为朱家的子孙,大明的储君,为何不能效仿先祖,力挽狂澜?”
朱慈烺抬起头,少年的目光中闪烁着迷茫:“舅舅,我真的可以力挽狂澜吗?”
这孩子......你不行还有我啊!
咱们一起试试,总比等死强!
周鉴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你是太子储君,若是连你都无能为力,那天下亿兆臣民,岂不要坐着等死?”
朱慈烺默然片刻,然后缓缓点头,胸膛逐渐挺起。
“身为男子汉,本宫不能沉溺于悲痛之中,还有责任要担当!”
周鉴欣慰地看着朱慈烺:“春哥儿,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你是大明的希望!只要你坚定信念,勇往直前,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年轻人很容易受到鼓舞,朱慈烺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舅舅,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话,努力振作起来!”
“舅舅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舅舅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周鉴微笑着点头。
太子养成计划,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