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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啊,你心口不一啊。
——朕不喜欢在角落里徒单虚名的人。
——跪着吧!
梦中一片漆黑,圣人昔日的话音犹在耳边,川王四下茫然,呆呆的站在原地,极远处又一点光亮,他拼了命的向前跑去,却觉得脚下越来越沉,还有湿凉意。
川王疑惑,自己什么时候驻足在海中,迎面传来一阵风,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却见一个浓滚的浪扑来,大惊失色中被砸进水里,不能呼吸。
双脚被缠住,他不能往上游。
虚弱的身子直直下坠着。
直到落入海底的一个黑色的洞中,深不见底。
呼——
川王猛地惊醒,那被吞噬的感觉即便醒来后也异常的清晰,浑身汗透,他抬起胳膊想擦一擦,却瞧见榻边趴着一个人。
那人熟睡着,眉头也还紧蹙着,是吴玹。
这丫头一直在守着自己吗?
川王想起她在监斩台维护自己的模样,还有往日在王府的悉心侍奉,以及当日相儿同自己说些的那些道理,或许真的该做些什么了。
至少在失去太子位后,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一想到尤氏身死,川王的心脏便剧烈的抽痛起来,他咬紧牙关,攥着拳头搥在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遥望房顶,泪流而下。
“三哥?你醒了?”
是固阳的声音。
这才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王府,而是固阳的嘉峦殿。
川王看过去,下意识的比了一个手指在嘴边,生怕固阳吵醒吴玹。
固阳公主抿嘴一笑,见川王眼睛晶润,便洞知一切,说道:“三哥,别担心,咱们成了。”
川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成了?”
只是说完这话,川王的心头浮现出期待来,果不其然,固阳公主点了点头,坐实了他的想法。、
“三哥,尤氏夫人没死,人现在还在大理寺呢,你晕倒之后,千年哥哥带了父皇的口谕来,父皇赦了她和唐家族人的死罪,咱们成了。”
固阳带来这天好的消息,川王大悲转大喜,一时停滞了呼吸,片刻才不住的点头,有些喜极而泣的说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当然。”
固阳公主得意洋洋的说道:“还是我带着刑哲去四门馆放了那些学生出来,那个张炳文真是可恶,等三哥你坐稳了北东宫,一定要处理了他!”
固阳公主越说越气急,声音有些大,睡着的吴玹呓语两声。
川王赶紧捂住她的耳朵,示意固阳公主小声。
固阳公主含笑道:“三哥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一天,这姐姐是寸步不离,生怕你急火攻心出了什么问题,就算刁御医说你没事了也不肯走,非要守到你醒来。”
说完,转身往出走:“倒是个真心实意的人。”
固阳公主合上房门,榻上的吴玹也悠悠转醒,瞧见川王没事了,她苍白的脸上化开一抹欣慰的笑,撑着起身说道:“殿下醒了,肯定饿了吧,我去给您准备些吃食,等下再让刁御医过来给您瞧瞧,若是没事,我也能放心了。”
“无妨。”
川王忙叫住她,语气有些迟疑:“我还不饿,你歇着吧,守了我一天累坏了吧,这些事情本来也不需要你做的。”
“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殿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吴玹的表情有些不高兴。
不知怎的,这人一不高兴,别说王府里的其余人了,就是自己也有些紧张。
“我不是为了赶你,也不是不喜欢你在身边伺候,只是……”川王的嘴不笨,这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想你累着,这些事情都有下人做。”
这话还是说对了,吴玹抿嘴摇了摇头。
“还是我亲自来才放心。”
她说道。
川王低下头来,思忖着如何开口,却见吴玹伸手过来,对着他的下巴轻轻的摸了一把,然后说道:“殿下睡了一身的汗,我去给您准备身新衣服,换了也清爽些。”
“好。”川王点头。
吴玹快去快回,拿了一套新的寝衣,掀开川王的被子说道:“殿下换上吧。”
川王有些局促:“我自己来。”
更衣这种事情平素都是吴玹来的,她怔了一下,川王无奈,只得道:“你先下去歇一会儿吧。”
吴玹意料之中的摇头:“还是回王府在歇着吧,在公主的宫里也不方便。”
川王见势,知道支不开,只得解开衣扣,飞速的将衣服换好。
吴玹递了杯清茶来:“殿下喝口水吧,我去给您那吃的。”
“好。”
川王点了点头。
吴玹拿起换下来的寝衣,转身要出去,川王咬牙,忽然叫住她。
“吴玹。”
那人转头看他,神色平静:“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母后把你送来也有几年了。”川王道,“你今年……十八岁了吧。”
吴玹不解其意,点了点头。
“也是如花似玉的好年纪,这样的年岁在府上干熬着实在是暴殄天物。”川王在心中捉摸着,“所以我想着……”
“我不走!”
谁知道吴玹上前一步,有些激动的说道:“殿下又要让我走!”
川王被她说的已鞥,茫然想到,若是宋端也是这态度的话,韩来也不必如此烦心了,想起他成日拉着自己抱怨不断的样子,低低叹了口气。
总不能像韩来一样,等到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没有让你走。”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又说这样的话。”
吴玹有些哽咽:“我说了,吴玹进了王府就是殿下的人,就算一辈子只做些洒扫的活也罢,总之我不会走的,若是殿下在这样说,我就去告诉娘娘!”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还在这里说……”
“我是想给你一个名分!”
川王忽而道。
吴玹的话戛然而止,泛红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迟疑道:“殿下?”
川王想要起身,可是跟着尤氏跪了一天一夜,稍微用力双腿就撕裂般的痛,只得招了招手,叫吴玹过来。
那人过去,被他拉着坐在榻边,心里擂鼓,低着头不敢看。
川王瞧见她自己攥的通红的手,沉默几息,伸手覆了上去,冰凉汗潮,他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让这丫头紧张成这样。
“我知道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让你走,只是让你这样的年纪,嫁给我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总觉得对你有些不公……”
“殿下才不老!”
吴玹抬头,急切的说道:“殿下是这个世上最有风姿之人。”
川王一笑,吴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红着脸垂眸:“殿下……合该让这靖安城的所有女子倾心,吴玹……也不例外。”
川王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吴玹沉甸甸的心思:“若说是这靖安城的所有女子是夸张了些,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一一回应,只消对得起你就是了。”
“殿下……”
吴玹虽然心中喜悦,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吴玹对殿下好不是为了名分,只想日日陪在殿下身边,您不用为了补偿我,或是为了复皇后娘娘的命勉强如此,否则吴玹也不会要这个名分的。”
川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便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我情谊颇深,就不曾想过我也对你有属意之情,我已经亏待你三年了,难道还要一直亏对你,亏对我的心下去吗?”
吴玹闻之,眼睛再次垂泪,心头空茫。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川王有些手足无措,忙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还是有哪句你不爱听,说出来就是了,何必哭呢,我以后都不说好不好?”
“不好。”
吴玹有些赌气的说道。
川王再次失笑,到底还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即便再懂事,也会意气用事,探手过去拭干她的泪珠,语气轻柔:“好,我在杜薄那里学了好多话,以后都说给你听就是了。”
吴玹扑哧一笑,说道:“杜大夫教的话,还是算了吧。”
川王哈哈的笑出声来,瞧见吴玹那哭笑过后的楚楚模样,心头一动,这才发现不再压抑的情感倾泻起来,居然这样的激烈。
三年前吴玹入府,那样的清新动人,颇有些宋端当年的模样,他如何不注目,但介意着年龄差距,总觉得可以做她叔叔,便进退两年。
他让府上的人敬着她,爱着她,自己也任事都宠着她。
可吴玹不曾越距。
如今想来,若是真疼爱她,就不该避着她。
吴玹对视着他,笑的十分腼腆。
川王心头一动,凑身过去,吴玹的呼吸尽在咫尺。
那人脸色猛地爆红,却没有避开。
“三哥!你好了没有啊!刁御医还在外面等着呢!”
固阳公主大煞风景的出现。
吴玹低呼,羞赧欲死。
川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顺势转过身去挡住,皱眉道:“那就让他等着好了!”
固阳公主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刚离开一会儿,屋内就发展的如此迅猛,也觉得非礼勿视,闪电般的出门道:“我知道了。”
门口的刁御医背着药箱子,见固阳公主满脸红晕的跑出来,疑惑道:“公主?那三殿下他……”
“不看了不看了,人家有灵丹妙药!”
固阳公主推搡着刁御医往出走:“你先回去吧。”
刁御医老胳膊老腿的,平日里没少被固阳公主折磨,这会儿好悬摔倒,一脸捉急的说道:“是是是,是是是。”
而屋内,川王松开手臂,瞧见在怀里缩成一团的吴玹,只觉得心里包裹着的情愫都要化了,那酸酸甜甜的感觉,这难道就是欢喜一人吗?
哎呀,羞死人了。
——这叫铁树开花。
不知怎的,杜薄的话在脑海响起。
“殿下我……”
吴玹话没说完,便又被川王抱住,她紧张的闭上眼睛,那人却转瞬松开,继而说道:“过几天,我便向父皇禀明,封你为滕侍。”
吴玹红着脸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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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您慢些。”
御史府中,寻冬在后面撵着脚步飞快的曹纯,只是到了那膳堂门口,她不安的站住了脚,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锦安,那人一如既往的脸色冰冷。
尤氏夫人没死,曹纯进去肯定要胡闹了。
寻冬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曹纯急匆匆的进去,瞧见这满屋子的人,只有她一人没落座,和正座上的曹燮对视一眼,脱口便道:“尤氏居然没死!”
曹琦咀嚼着嘴中的鱼肉,斜睨了她一眼。
杨氏在一旁皱眉道:“纯儿,没规矩。”
“来晚也就罢了,你在这里又大呼小叫什么。”曹行冷冰冰的说道,“还不快行礼问好,然后坐下用膳。”
曹纯闻言,强压着急态,如曹行般做了一切后坐下,看了看四周,尤氏没死这样大的事情,用膳的几人似乎都不是很在意。
“父亲。”曹纯说道,“张炳文肯定有问题,代领国子监却还是让四学的学生跑去刑场胡闹,可见是故意的,他那个儿子还邀宋端去府上做客。”
她这么说着,还看向曹行,似乎是想证明,那夜曹行将她拦下是错的。
“来让张炳文放人的是赵元意。”
曹琦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张炳文又有几个胆子,敢和手握游龙卫的一国公主当街对着干,更何况赵元意是川王和韩来一手养大的,又极其倾慕后者,便是触怒龙威也不为所动,张尚书是咱们曹家属臣,小妹这样揣测,可是伤人心呢。”
对于大姐的话,曹纯根本不往心里去,而是继续对着曹燮说道:“父亲,张炳文就算了,但他那个儿子张子奇却不得不防,一家父子却生出两份心思来,您就不觉得奇怪吗?这其中必有古怪。”
“能有什么古怪。”曹行淡淡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算张家没有二心,也难免贱人勾引。”
曹纯恶狠的说道:“宋端最会花言巧语,若是在那看不见的地方,用一些狐媚的好本事来,张子奇若是个心志不坚的,被他哄骗的父子心意不合,反了咱们曹家的水,那可怎么是好。”
这指桑骂槐的话听在曹琦的耳朵里,像是针扎一般,但她并不在意,而是阴阳怪气的说道:“父亲,小妹的思量不无道理,哪个男人能禁得住狐媚呢。”
曹纯皱眉,好像被这人附和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况且这话听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曹燮终于开口道,“张子奇的为人和衷心我心里有数。”又看曹行,“倒是老大,你那边的事情可以操办起来了。”
曹行颔首。
“知途,你倒是可以和宋端多接触接触。”
曹琦意味深长的对曹行说道:“你们两个应该会有很多肺腑之言。”
曹行淡笑:“是。”
而曹纯听着她们这样说,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不明就里的状态,什么事?父亲要大哥操办什么?曹琦又提起宋端做什么?
而最关键的是,匡王在争储中败了,父亲等人居然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快些用膳吧。”
曹燮说道:“还有很多事情要你们去做呢。”
“是。”
曹纯闷闷的应了一声,那肉粥送进嘴里却食之无味,她瞧着各人各色,忽然反应过来一些,有些不甘心的用力咀嚼着。
看来,家里还有很多事都把自己蒙在鼓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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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药熬好了。”
素问将汤药递给宋端,开门叫那人进去。
韩来正坐在花厅的小榻上,他头发垂在身侧,脸色苍白如纸,单披着一件天青色的长衫,捧着书卷细细的读着。
那夜他骑马狂袭,从皇城直奔西坊,最后还摔了下来,脚踝受了伤,骨头处肿的老高,敷了药还是疼得厉害,便没有去上职。
“公子,把补药喝了吧。”
宋端靠近他身旁,舀了一勺递过去。
“我自己来。”
韩来接过,却把勺子递到了她嘴边。
宋端不解的看着他。
“我怕烫。”韩来冷淡的说道,“你给我试试。”
“下臣已经吹过了。”宋端说道。
韩来不为所动,又往前递了递勺子。
宋端这才神色怪异的抿了一口,谁知道这一口完事,韩来又舀了一勺。
“公子这是干什么?”宋端皱眉。
“我怕苦。”韩来道,“你喝一大口尝尝,刚才抿一下试不出来。”
宋端无奈,将那一口喝下,可见这药是个固本培元的好东西,小两口下去胃里就舒服很多,热乎乎的,也没那么疼了。
“不苦,公子快喝吧。”
她说道。
“我怕辣,你再喝一口。”
韩来一本正经的继续喂给她。
宋端冷脸:“公子你到底喝还是不喝。”
“我想让你喝。”
韩来直白的说道:“我想喂你喝。”
宋端瞳孔微缩,看着那递过来的勺子,就像是刺过来的宝剑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张开嘴巴了:“公子身子不适,这药还是你喝了吧。”
说完,坐在一旁的圆凳上。
正好是韩来够不到的距离。
韩来无奈,只好自己将那药喝完,随即道:“真是奇怪,同样是暴雨如注,怎么你就没事,我和元白都病倒了。”
“公子忘了,下臣有武功傍身。”
宋端道。
“我这脚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韩来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是很难做到,便叫宋端过来架着自己。
但过去的话,势必要勾肩搭背,宋端再也不上当,而是道:“那我叫素问来。”
“不用了。”
韩来自己顺利的站了起来。
他抬起扭伤的左脚看了看,试探着在地上点了一下,谁知道脚腕刚一吃力,疼痛就钻心而来,韩来痛嘶,脸上更是一丝血色都不见了。
“刁御医说了,若是公子仔细将养的话,不出十天半个月就能行走正常了。”宋端嘱咐道,“不如这段时间就别去遥监殿了,要处理的公文都送到府上,一来一回也耽误不了什么。”
韩来应允了。
“上御司那边还有些事,下臣得回去。”
宋端往出走,临出门突然听韩来说道:“你这么忙,不如让罗清逸来府上伺候我吧,省的耽误你上御司那边的正事。”
他本以为自己说完宋端会拒绝,谁知那人只是点头道:“下臣知道了,等下回去就同罗清逸说,也会着人安排住处。”
“等下!”
韩来叫住她,皱眉切齿道:“我说行就行,你作为我的女史,难道就没有什么谏言相劝吗?”
“女史入府侍奉是常有的事,程听于杜大夫也是如此,就连岑越不也是来过咱们府上住过一阵吗?”宋端平静道,“再者说了,下臣也快要回太丘了,罗清逸过来伺候公子,一来腾出时间给下臣处理走后的事,二来也可和公子磨合默契,这不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的事吗?”
在韩来错愕的神色中,宋端继续道:“公子思虑的如此周全,下臣自然没有什么好相谏的。”
“算了,不必她入府,有小篆和隶书就够了。”韩来没好气的说道。
“在其位者,不应该朝令夕改。”
宋端面色冷凝。
韩来看着她,气极反笑:“好,那就把她接来。”
说完,重新拾起一旁的书卷,飞速的翻页,想必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宋端应声,砸门离开。
这关门的声音太大,吓得榻上的韩来一激灵,抬身往外看了看,透过窗子能看到宋端疾掠而过的身影,眼底含笑,这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生气了吧。
韩来捧着那书卷捂住嘴,偷笑几声。
待宋端回去怀阁,苏合正在那里等她,将一封信递过去:“太丘来的。”
师父又写信来了?
这才多久就又送信来。
宋端怀揣着疑虑打开,匆匆掠过,惊讶的说道:“师父过些时日要来靖安了。”
苏合正在整理茶具,闻言也回头道:“从太丘吗?”
“当然。”
宋端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过来,但师徒二人已经小两年没见了,前些日子韩来回去太丘,她却要留在府上主持大小事务,遂想念的很。
希望师父能带些自己腌制的小咸菜过来。
“等下去回了老夫人,再安排一间屋子给师父。”宋端说完,又想起一事来,对苏合道,“还有那个……你也给师父准备好,放在他屋里就行。”
苏合想起来,脸色微红,点了点头:“奴知道。”
“记得多准备几本。”
宋端嘱咐:“免得看完了再要,弄得咱们都尴尬。”
“是。”苏合哭笑不得。
“对了。”
宋端将罗清逸的事情告知,从外面进来的素问正好听见,十分不快的说道:“公子身边素来只有姑娘,把这罗清逸接来做什么,还是说姑娘还没走呢,公子就开始提拔旁人了,若论衷心用心,谁能比得过姑娘去。”
“别啰嗦了。”
宋端心里有些燥:“赶紧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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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圣人下令,罪不连坐,唐家的其余族人皆相安无事,只是后人不能入仕为官,至于尤氏,赦免死罪,贬为庶人,宅子也被圣人收了回去。
这已经是此事最好的结局了。
川王得到这个消息,总算是松了口气,还以为圣人会将尤氏关押起来,一辈子都囚禁在大理寺不得出呢。
看来他们一行人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
徐氏吩咐程听将尤氏夫人接来将军府修养一段时间,马车不紧不慢的停在那硕大的府宅前,宋端早就在那里恭恭敬敬的候着了。
孙绕蔓扶着尤氏下了马车,那人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换了干净的衣服,虽然身体还虚弱的很,但精神好多了,见到川王说道:“宋女史啊,你身体怎么样了?还在这风口等我这个老婆子。”
“我没事,您快请。”
宋端扶着尤氏进去:“三殿下得了消息,一会儿也就到了。”
“折腾他做什么。”
尤氏摆了摆手。
徐氏听到院里的声音,忙起身出门,瞧见瘦了一大圈的尤氏,眼眶一酸,急忙忙的迎了上去说道:“哎呦我的老姐姐,你没事就好啊。”
总算见到了熟人,尤氏也悲从中来,两人握着手,不等开口就泪流满面。
宋端不禁动容:“二位夫人,还是先进去说吧。”
徐氏不住的点头,一行人进去花厅内坐下,尤氏现在是庶人,家业也全被圣人给收了回去,现在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那不如就住在我府上吧,还有个伴儿。”徐氏邀请道。
“不了。”
尤氏拒绝了。
“唐恒毕竟做了孽,难为这些孩子呕心沥血,才保下一行族人的性命。”她说着,叹了口气,“尤其是老三和千年,我也没脸啊……再待在这里了。”
“那你这个时候了,能去哪儿啊?”
“去善缘寺。”
尤氏心意已决:“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也算是守着那个死老头子了。”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出去,“我现在是孤身一人,好安顿。”
徐氏见状,不好再说什么:“端午。”
那人了然:“下臣会安排妥当的。”
“多谢宋女史了。”尤氏道。
“夫人,请喝茶。”
门打开,罗清逸端着木盘走了进来,将两杯热茶奉了上去。
尤氏瞧见,这是个生脸,但是看穿着也不像是下人,便问了一嘴。
“下臣是工部尚书之女罗清逸,现在是公子身边的御尚。”罗清逸笑道,“前几日公子下令让下臣入府伺候,所以才在这里。”
她语气轻快,尤氏点了点头。
只是觉得奇怪,韩来贴身素来只有宋端,怎么平白又跑出一个罗清逸来,但见宋端那垂着的,冷冷的眼眸,识趣的没有多嘴。
“有劳姑娘了。”
尤氏道。
“三殿下到了!”
孙绕蔓在外面喊道。
宋端见状,同罗清逸出去了,门外和川王打了个照面。
“端午姐姐,公子生活上还有什么习惯吗?”罗清逸问道,“比如说平时写字或者喝茶的习惯?”
“公子……写字的时候要把袖子绑起来,喝茶喜欢八分烫的庐山云雾。”
宋端迟疑了一下,还是认真告知:“他不喜欢别人进书房,尤其是私翻他的那些藏品,更不能在办公的地方吃东西……”
说到一半,想起韩来屡屡为她破的例,有些恍惚。
“还有呢?”
罗清逸依旧问道。
“剩下的,你接处久了就知道了。”宋端忽然觉得没趣儿,“一时我也想不出来太多。”
罗清逸点了点头。
而房内,尤氏瞧见川王,又是一阵泪流,怪他不该如此鲁莽,用自己的前途去和圣人对赌,若是失败,那才叫满盘皆输。
“还好,我赌赢了。”川王笑道。
他已经知道了尤氏准备出家的心思,也没阻止,只是让尤氏先住在将军府,或者也可以跟自己回王府,等善缘寺那边处理好了,再亲自送她过去。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川王也告辞了,回去的路上他路过方庄,忽然想起吴玹,便让相儿停下马车,下车进去屋内。
那日他在西坊给尤氏求情,靖安城没有不认识他这张脸的,屋内的人瞧见川王进来,又惊又吓的往出走,伙计瞧见,倒是镇定,他们老板的手艺好,常常有达官显贵出入方庄,虽然今天这位实在是太尊贵了些。
伙计行礼,立刻道:“殿下稍后,小的这就去叫老板。”
“不必了。”
川王叫住他:“我只是想买一个小镯子,成色好一些的就行,要民间的款式,不要宫廷那种镶金嵌银。”
相儿在旁边瞧着,他还不知道川王要封吴玹的事,但想来镯子也不会买给别人。
伙计想了想,从柜台里拿出一枚。
通体碧澄,举起来看毫无瑕质。
“这是我们家老板打磨好的,就是还没做花样儿。”
伙计递给川王,相儿探着脖子,多嘴道:“这个好看,吴姑娘一定喜欢。”
川王皱眉啧嘴:“就属你聪明。”
相儿嘿嘿的笑。
“那就这个吧。”
川王藏进袖中,相儿将一个荷包递给伙计,那里头很轻,但捏着听声音是银票,他说着好话将两人送走,迫不及待的打开数了起来。
“殿下,这府里的好东西这么多,一个镯子有什么稀罕的。”
出了方庄,相儿不解的说道:“吴姑娘可是娘娘宫里出来的人,什么极好的玉没见过,殿下若投其所好的话,不如亲手做点儿什么,那才是心意呢。”
川王这回觉得相儿说的没错,打量着那玉镯,想在这上头做文章。
“殿下想错了。”
相儿按住那镯子,他倒是聪敏的很:“公子想对这镯子做什么,您又不是专业雕玉刻金的,再毁了这镯子,岂非得不偿失,要说心意的话,得从您擅长的下手。”
“怎么说?”川王听的很是认真。
“吴姑娘不是喜欢娘娘宫里的那副春日游园图吗。”相儿表情鬼精,“公子何不画一幅吴姑娘的丹青,同这镯子一起送给她。”
川王眸光一亮,看着相儿的眼神多有欣赏。
“好主意。”
拍了拍相儿的肩膀,川王赞叹道:“没想到你这夫人都没有的人,对付起这女人的心思来,还这么信手拈来。”
相儿一听这话,满脸的不可思议,并且十分厌弃的说道:“谁说我没有媳妇儿的,去年中秋吴姑娘给我置办了!”
川王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殿下对我一点儿也不上心。”
相儿不快的往马车那头走,一步也不停。
“你也没跟我提过啊。”
川王觉得很无辜,想要跟上相儿。
“三殿下。”
身后有人说话。
川王回头,是曹行。
他脸色一冷,旋即道:“曹公子。”
“见过三殿下。”曹行拱手道,“前些日子在方庄遇见宋女史,今日又碰到三殿下,看来我当真好福气,只要出门便能遇见贵人。”
这人语气油滑,川王心里有些厌烦,却还是道:“公子说笑。”
“想来那日瞧见三殿下在西坊……眼下身子倒是无碍了。”
曹行道:“殿下果然是有福气的人。”
“不过是将养的好罢了。”
川王说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样子不是很想和曹行交谈什么。
“养得好是一方面,有福气也是一方面。”
曹行再次拱手:“殿下得过这一关,想必日后更是前途无量。”
川王微微敛眸:“那就借公子吉言了。”
说罢,转身往前走。
只是脸上的神色,冷凝的像是冬日的梁上珠。
曹行则进去方庄,伙计瞧见他,忙迎上来笑道:“原来是曹公子。”
“上次的玉佩修好了吗?”
“修好了。”
曹行深深一笑:“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