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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萧没有立刻回答唐素侗的期待。
可以说唐素侗的现身,确实为他解决了许多的疑惑。
但仍旧有不解之处。
“可是还有疑虑?”唐素侗问道。
叶楚萧点头坦言道:“不错,如果您与那萧蚩本有默契,那晚辈起初的一部分推测,就显得多余了。”
唐素侗何等人物,只是一瞬便已然明了叶楚萧在顾虑什么。
“或对他而言,先帝亦非死不可!”说着唐素侗似亦有唏嘘之感。
叶楚萧明白过来。
他所疑惑的是,唐素侗既然有意成全,那先帝为何还要驾崩,而金不遗这个身份,又为何有必要出现存在?
这又似乎变得说不通了。
而唐素侗给出了答桉,先帝确实很出众,正因为其出众,本身对于萧蚩而言就是威胁。
所以萧蚩定然是提前做了布置,让先帝在恰当的时机‘驾崩’。
当然当时的唐素侗,定然只以为先帝是假死,而不是回归返还。
他也身处于这种人格马甲的陷阱之中,相信了眼前所见之‘真相’。
金不遗、冉星、先帝,他们都是萧蚩,却又不是全部的萧蚩,是由萧蚩为始,选择一个可能,而演变出来的次级人格。
而萧蚩以不同的人格为棋,布局了百年,为的就是最终能成全私心,炼化世界为己用。
想到这里,叶楚萧还是没有接着唐素侗的话茬往下说,而是反问道:“老大人何以知晓,我叶楚萧便不是自私狂妄之人?竟将大事托付?”
对唐素侗这类自我牺牲,成全众生的圣贤,叶楚萧是敬佩的。
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要无条件的信任和推崇他。
圣者如烈阳,远观绚烂辉煌,但靠近了却容易被灼烧、灼伤。
叶楚萧敬佩、尊崇如唐素侗这样的人,却绝不要愿意成为他这样的人。
唐素侗道:“乾坤何必无私,唯愿山河尤在。”
叶楚萧懂了。
这就是一个比较下限的问题。
以萧蚩的作为,他如果炼化了世界,那为了更进一步,或许会选择牺牲整个世界,全用来成全自身之伟力。
叶楚萧不同,他的私德如何不做评价,但大是大非上,却并无亏欠。
唐素侗没得选的情况下,选择推一把叶楚萧,拉他出来和萧蚩打擂,就不难理解了。
此时,叶楚萧反而对先前,唐素侗的片刻沉默与犹豫,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或许当时的犹豫,并不一定是针对于萧蚩。
至少···绝不仅仅是。
“老大人可曾后悔?”叶楚萧问了一句。
这似乎有点多余,但叶楚萧就是想问一句。
就当是叶楚萧自己好奇。
唐素侗目光柔然,仿佛穿过了时光的阻隔,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山河万里。
“不曾!”
回答的斩钉截铁。
此时的叶楚萧,也已然明了,唐素侗的以死祭道,并非是在无力改变现实的情况下,选择的逃避现实或者孤注一掷。
他依旧期望着立下万世之功。
彻底解决这方世界的顽疾。
无论各种各样的天道缺陷,都会带来哪些附加的好处,缺陷就是缺陷,弱点就是弱点。
所有的规避、对冲、引导,都陈述着修行者,对于这些缺陷的抗拒与害怕。
修行是一个圆满自身的过程。
而天道的缺陷,却是在修行者的身体和灵魂上,打开一个个缺口。
修行越深,缺口越大。
以死祭道,不是逃避现实。
恰是为奠定未来无数年,而踏出第一步,打下坚实的基础。
“我曾听闻,修行到无定境,即可某种程度上消除缺陷,萧蚩的分裂,也是一种缺陷,他为什么没有消除?”叶楚萧问道。
唐素侗道:“圆满是一种选择,缺陷也是一种选择,大成若圆或是大成若缺,是个人对修行的定义不同。”
“无定境里充满了选择,而不同的选择,会引申出不同的方向。”
“你甚至可以见到许多,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无定境修士,他们的差别,会体现在各个反面。”
唐素侗的解释到此为止,不在继续显然也是为了叶楚萧着想。
继续透露的话,就讲的太清楚了。
若是让叶楚萧顺势推导出了无定境的入境之法,那他便再也进入不了这一层境界了。
叶楚萧消化着唐素侗的话,片刻后才问道:“我该怎么做?”
“坦白说,面对萧蚩,我颇有一种狗拿刺猬的感觉。”
叶楚萧损了自己一句,却也不是全然的自贬,而是真有这种实感。
在察觉到金不遗实际上,不过是一个顶替起来的人格时,叶楚萧就感觉到了,心丹之争背后的麻烦,远比他想的更加复杂的多。
最好的结果是,将金不遗与萧蚩割裂来看。
利用时间差,赢下心丹之争,最好顺势突破无定。
如此一来,即使是最终萧蚩还是归来,还是炼化世界,叶楚萧从个人的角度出发,也没有亏本。
他可以脱离大恒这方世界,去更广阔的诸天,寻找更多的可能。
只是凡事,无法总是用这样乐观的态度去执行。
对于萧蚩,叶楚萧始终都所知不多。
对方一层一层的马甲,就像是护甲一般,挡住了叶楚萧探寻的目光。
而这些马甲组成的讯息屏障,让叶楚萧往往会陷入思维的陷阱里,废上许多功夫,才爬的出来。
这一次如果不是得见唐素侗,叶楚萧险些又被误导。
如果他以小尾巴描述中和起居注记录中的‘先帝’为模板去推演萧蚩,在对方最终发动时,一定会输的很惨。
“如果有人用你从未见过、了解过的法术打你,你怎么应对?”唐素侗对叶楚萧问道。
叶楚萧闻言,恍然大悟:“当然是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我不了解他,他也未必了解我,是成是败,具体的碰一碰就知道了。”
“同时对付萧蚩也是一样,我不了解萧蚩,因为萧蚩距离我太远,而他的个人讯息,也隐藏的极好,先帝在位百年,早已经将萧蚩存在过的痕迹,消磨的近乎一干二净,唯一留下的老龙王、龙后元梦这些旧部,也有可能是刻意留下的‘陷阱’,又一个讯息误差的输出点。”
“我既然无法去了解他,那就不要去了解,自用我擅长的,自行去布置即可,在有限的时间里,做足了所有的准备,真到了决战,胜负犹未可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知不觉陷入了迷障,被牵着鼻子走,踏上不断追寻‘真相’的路,反而忽略了基础的布置。”
唐素侗赞许的点了点头,显然对于叶楚萧的一点就透很满意。
“还请老大人教我!”叶楚萧终于抱拳躬身,冲着唐素侗说道。
唐素侗微微一抬手:“老夫也曾留下一些东西,全放在了刀侠燕破燕兄处,你只需寻得他,对他说‘寒山花已开’,他便会将一切交付与你。”
说罢,唐素侗起身,反而对叶楚萧深深一礼:“叶小友!此时便全然交托给你了。”
“若到危机之时,亦可用通灵、请神手段,唤老夫之名。”
“老夫虽与天对弈,却也尚且还有一二分余力,可助你两次。”
叶楚萧闻言,心中不由惊喜。
针对萧蚩,叶楚萧唯一最担心的,就是对方无定境的修为。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怎知道境界削落就全是真的?
要是萧蚩归来,以无定修为强势碾压,那叶楚萧便是满身神器,怕是也只有遁逃之力,难有克敌之功。
有了唐素侗的支援,那就等于在关键时刻,掌握有了胜负手。
唐素侗对弈于天,这是他的牺牲,却也是他的功行。
被‘请神下凡’的唐素侗,绝不再只是寻常无定的实力。
时光渐渐散去,被回朔的一切,都开始快速的流动。
当叶楚萧再回过神时,人站在牢房中。
心跳微微加速···是隔壁的嬴姝,用了某种手段,企图强行拉通和叶楚萧沟通的网线。
叶楚萧没有理会她,再次强行拔掉了网线,然后从容的离开刑部地牢。
如今刑部地牢的名义执掌者,确实是换成了金不遗的人,但多的不敢说,至少在五年内,这人吃不透刑部地牢里的关系、利益,各方种种。
这种情况下,叶楚萧实际上依旧是刑部地牢的掌管者。
并且比以前更方便行事。
毕竟,有好处是叶楚萧的,但有黑锅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甩出去。
离开刑部地牢的叶楚萧,并没有直接去找燕破。
而是又去找石璜、袁慎沟通交流了一番,通过他们向外散布消息,表示他手中有一批神器胚胎要出手,有意的意境修士,可以带价咨询。
如果价格合适,就出手。
同时直接拿出五件神器胚胎,放在了石璜处作为抵押凭证,证明所言不虚。
石、袁二人都惊讶于叶楚萧的手笔,却也都隐约对其目前的境界、修为有所察觉,虽出言试探了一番,见叶楚萧不透底,也便不再追问。
只是在利益交流之余,过去那种上下相得的场景,怕是难以重现了。
就像唐素侗提醒的那样,他不了解萧蚩,那就干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各自布局,看谁更高明。
萧蚩再能布局,他能算大恒朝中的势力变迁,能算大恒乃至这方世界上的各方强者,他还能算尽诸天来客不成?
有神器胚胎外放的消息一旦传出去。
别说是大恒上下内外的强者都要闻风而动,许多有资源、有资格跨越世界的修士,也会跟着前来。
叶楚萧的布置,当然就在其中,但更大的目标,还是先将水弄得更浑,以此来隐藏。
当然,出于各种考虑,石璜与袁慎,原本是不想支持叶楚萧的。
奈何叶楚萧给的多,答应让他们用五成的价格,私下交易一件神器胚胎,同时承诺绝不主动利用交易挑事,这才获得二人的支持。
在袁、石二人处初步落子后,叶楚萧又以叶楚奇的身份,赶到原旨教在神京城内的新据点,向原旨教的穷奇长老汇报了这件事,提及了‘大哥’叶楚萧处,有大量的神器胚胎。
同时表示,可以在得到原旨教的进一步培养后,背刺自家大哥,从大哥手中偷取出一部分的神器胚胎来交给原旨教。
穷奇长老对于‘叶楚奇’的一心为教、大义灭亲表示由衷的赞许,顺便叮嘱他,尽量弄清楚货源来历。
神器胚胎虽然不是神器,却也不是等闲可以锻造的。
这东西放在大多数世界,都属于有价无市。
属于重要的战略资源。
成功抛下香饵,原旨教可不仅仅是‘闻风而动’这么简单。
始终不要忘了,原旨教不是什么小教派,它是横跨诸天的大教。
以前搭救嬴姝,只有大恒一地的教徒在努力。
现在不同了,叶楚萧给了一块香喷喷的诱饵,那穷奇长老就可以拿这块香饵,去诱惑诸多世界的‘同教’修士,跨越世界而来。
跨界需要成本,而神器胚胎,抹平了这个成本。
“如果能用部分闲置的神器,聘请到靠谱的无定修士做外援,那就更好了。”
“但是这先不急,无定修士毕竟难以揣度,我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叶楚萧做好了一些提前的预设、布置,随后才悄然的潜出了神京城,再往燕破所在的寒山而去。
寒山竹林之中,燕破依旧过着简朴的生活。
当叶楚萧出现在他面前时,燕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寒山花已开!”叶楚萧说出了唐素侗交代的暗语。
燕破闻言,表情大变。
原本从容不迫的神情,崩到了另一个极端。
“你···你如何知道?”燕破一瞬上前,几乎贴面对叶楚萧质问道。
叶楚萧道:“自然是唐素侗唐大人亲口告诉我的!”
“你真是他的弟子?”燕破道。
叶楚萧闻言微微有些尴尬。
当初他为了和燕破套近乎,确实是伪装过唐素侗的弟子。
如今他要接过唐素侗的遗泽,似乎也一语成谶,虽无名义,但实际上他确实算是唐素侗的继承者。
“他只告诉了我这句话。”
“但是,我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叶楚萧转移话题道。
燕破丢下肩头挑着的木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很快就知道了,有些东西,或许迟到了,但绝不会消失,更不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