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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糖还我。”
邹竹生对大爷的话置若罔闻,浅淡的褐色瞳孔盯着小孩,宛若某种冰冷危险的兽类。
小孩不明白为什么漂亮叔叔会突然变得这么吓人,明明之前自己找他要鸡蛋糕吃他都没有生气,还把一整个都分给了他。
宝贝孙子在怀里瑟缩了一下,大爷心疼不已,“你一个大人和孩子计较什么,不就是一颗糖嘛,我花钱跟你买!”
“不卖,还我。”
邹竹生朝小孩伸出手,苍白修长,能看见淡淡青色的筋络。
小孩不开心地瘪了嘴巴,正准备将糖还回去,手却被大爷掏钱的动作挡了一下,没拿稳,小小的奶糖掉在了车厢过道上。
列车刚启动没多久,放行李、上厕所的人在过道来来往往。
邹竹生瞳孔骤然紧缩,起身挤开爷孙俩冲出去想捡,却还是晚了一步。
悉心保存的兔子奶糖,被一只黑色棉鞋无情的,重重踩在了脚底。
“砰——”
棉鞋主人是个中年男子,刚低头去看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揪住领子掀到了硬座椅背上。
“小赤佬,你是不是找打!”
中年男子按着撞疼了的后腰,浓眉倒竖,挥起拳头就给邹竹生脸上来了一下。
邹竹生嘴角擦出血丝,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蹲下身去捡那颗被踩脏了的兔子奶糖。
他低眉敛目,动作轻柔地拂去上面的尘土,仿若手里拿着的不是糖,而是什么珍贵无比的宝贝。
中年男子回了一拳还没消气,扬手还想再打,被曹文礼拦住,打圆场道:
“你踩到我朋友的东西他才推你,我替他说声对不住,你也已经打回去了,再动手就过分了。”
周围乘客也不想看两人打起来,纷纷帮着劝起来。
中年男子这才罢休,恼怒地瞪了邹竹生一眼,嘀咕着“有病吧,真是晦气”的话走了。
“小邹,没事吧?”曹文礼关心道。
邹竹生摇摇头,握着糖一言不发地坐回座位。
坐他旁边的那个大爷没想到一颗糖能引发这么多事,尴尬瞄了眼邹竹生脸上的伤口,故作严厉地在孙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叫你嘴馋!叫你抢人家东西!”
小孩本来就被刚才的事吓到了,这下又挨打,哇一声哭出来。
捏着那颗被踩变形了的兔子奶糖,邹竹生冷冷撩起眼皮,“再哭就把你从窗户丢出去。”
小孩顿时哭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大爷心疼坏了,本想等邹竹生或者曹文礼开口劝一句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这下只能悻悻找人换了位子哄孙子去了。
曹文礼蹙眉看着邹竹生,青年天生肤色白,嘴角红肿的伤口看起来有些明显。
他不理解,一颗普通的兔子奶糖而已,为什么邹竹生看得这么重,甚至不惜为了它和别人起冲突,白白挨一拳头?
可转念想到邹家黑五类的成分,住牛棚,挑大粪,啃野菜,时不时还要被拉出来批斗唾骂,曹文礼心中一片沉重唏嘘。
这颗兔子奶糖对他们不算什么,但对于邹竹生而言,或许就是他二十多年来暗无天日的生活里,仅有的一点甜。
……
另一边,池皎皎顾铮带着林杏花回到家属院。
顾铮得知丈母娘要来,特意请了一天假,早早起床把次卧收拾出来,又去楼观镇上买齐缺的生活用品,找老乡割了一条新鲜的羊腿,才开车去接的人。
所以到家的时候,一切都是准备妥当的。
他把行李拎进次卧,动作利落地把大灶烧上,屋子里慢慢暖和起来,“妈,您和皎皎说会儿话,我去做饭。”
林杏花受宠若惊,双手不自在地搓了搓,“我跟着一起住就够麻烦你的了,怎么能叫你进厨房啊,还是我去吧!”
听说女婿又升了官,现在都是副团长了,她光是看着就发怵,哪里敢让他干活啊。
再说那拿枪的手做饭能好吃吗,皎皎怀着孩子,腰却细的跟没出门的小姑娘一样,一看这段时间就没吃好,再不抓紧时间好生补补,等到时候生孩子是要吃苦头的。
顾铮不善言辞,林杏花又生疏畏惧,两个人相处起来格外尴尬别扭。
接到男人求助的眼神,池皎皎笑着开口,“一个女婿半个儿,您别跟他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而且您刚到什么都还不熟悉,今天就先尝尝顾铮的手艺,等适应几天再做饭给我们吃也不迟。”
共同生活,每个人都应该找到自己的岗位。
池皎皎拉着林杏花走近次卧,“听到您要来,顾铮天不亮就起来收拾屋子,您看,这棉被都是新棉花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