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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弈的这两人自然便是天山三圣之二的洞虚道人和其师兄洞明道人,当日散会之后二人便联袂出宗,前往中州。不过他们并没有来得特别快,而是第二天上午才赶到这里,因为他们也想给大熙留一点时间,逼迫太紧未必能得到好的结果。
两人布局阵势刚刚摆下,便停了下来,执白棋的洞虚道人沉吟了片刻道:“我来吧?”
洞明道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洞虚道人不甘心地又说了一句:“还是我来好。”
洞明道人依旧摇头,轻声道:“我来。”
“好吧。”洞虚道人无奈道,随后拈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挂角的位置。洞明拈起黑子,随意地应了一手。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十几手棋便下好了。
洞虚道人看着眼前的棋势,轻叹一声道:“如此是不是有些过了?”
“玄律可不这么觉得,道玄也一样。”洞明道人说完闭上了眼睛。
洞虚道人微微出神,他对青云的感情有一半来自于青云的父亲,那是恩情和梦想交织的复杂情感。并没有洞明对道玄、道玄对玄律这般如师如父的感情来得纯粹,所以他一时感到有些迷茫,也有一丝愧疚,初为人师便是圣人也会很纠结。
就在洞虚道人神游物外之时,他二人之间的棋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星空。这片狭小深邃的星空在一个呼吸之间骤然幻灭,然后整片天地都暗了下来。
黑夜来临!
以皇城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日光瞬间消失,随后一片夜幕铺开,继而无数繁星闪烁,俨然已将星夜呈现在此间。
皇城内一刹那安静了下来,下到百姓商贾,上到皇亲贵胄,都安静地望着天空。他们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眼前的情景——白昼星夜。片刻后突然城内各处都传来嘈杂之声,似乎发生了什么更奇怪的事。
“看那边!”
“那是什么?”
“好漂亮!”
各种各样的惊呼从人群中响起,他们指着天边,争先恐后地眺望着。那里出现了一道淡紫色弧光,孤光缓慢地游走着,留下紫色光华痕迹。这紫色光华勾勒着,片刻便成了花瓣形状。
“好像是花瓣?”
“对啊!是昙花的花瓣!”
“怎么这么大?”
“咦,那边也有!”
皇城天外的紫色光华勾勒成昙花的花瓣之形后,轻轻展动,向上拢起。这各处凭空出现的紫色花瓣巨大而且鲜活,十几瓣同时展动合拢,将整个皇城拢在了当中。
这一瞬间连星光都没有了,但也不是纯黑的夜,整片天空都闪烁着紫色的流光,此时皇城之中恍若千年不现的人间盛景,人们无不沉醉其中。
九重天阙之上,熙皇稳坐皇位,殿中文武百官两侧分立,中间还多出一列,这一列人都是一身云纹官袍,发饰、配饰各种各样、毫无拘束。
熙皇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两鬓斑斑,眼角皱纹隐现,但是却被妆容遮掩了下去。他身披堂皇大气的金色龙袍,头顶金冠,颇为懒散地坐在龙椅之上。
星夜出现之后他一直都没有说话,满朝文武也没人说话,九重天阙上下都沉默着。终于他还是打破了沉寂,颇为轻松地说道:“如今天山圣人已经到了城外,哪位爱卿为我将其劝退?亦或是将其擒拿,那我甚至愿意与他共分天下。”
满朝继续鸦雀无声。
谁敢接这话?劝退天山圣人倒是还有一点点希望,但是想要擒拿圣人,除非皇宫深处的老一辈守护者出关才有可能。
熙皇双眼微眯扫视了一下朝堂上静立的百官,猛然抬手拍在龙椅之上,一声震天价响在九重天阙回荡。百官有胆小的,已被吓得浑身发抖。
他霍然起身,身后一片万里江山的虚影浮现,一股至高无上的气息从其略显苍老的身躯中爆发出来,向百官们当头压迫而来。
文官们受不住这般压迫,一个个跪了下去;武官甲胄在身,不能下跪,但也被压弯了腰;中间那一排白色云纹官袍的弈天司修士们,也不由得躬身,其中站在首位的一名中年修士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也略微低了下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熙皇冷声说道:“说得好啊!这等豪言朕怎么不说?还用一个黄口小儿替朕来说!”
“谁来替朕收服道统、门派?”熙皇接着训斥道:“一统天下!一统天下!一群榆木脑袋!能一统天下朕还会坐在这天天听你们扯皮?”
“盖家人呢!”熙皇怒喝一声。
此时弈天司列为首的那名中年修士拱手道:“陛下,盖然已经责令面壁思过,其家主亦在被星相守责问,没有参朝。”
“责问、思过。”熙皇收住怒气,摇了摇头,对这名中年修士道:“戚司守觉得这有用吗?”
这位弈天司列首位的中年修士正是弈天司两大司守之一的“星协守”戚止戈。他此时也摇头道:“只怕没什么作用,但是盖然却也罪不至死。”
熙皇闭上了眼睛,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觉得天山想要什么?”
星协守戚止戈没有回答,一名跪地的文官双手持笏板,拱手恭声道:“陛下,此次天山不忿主要是因为季玄律、林玄心、再升明月受刺,若是查出内奸,并将其绳之以法,相信可以让他们退去。”
“臣不这么认为。”这时另外一名跪地的文官也开口说道。
熙皇瞥了一眼道:“李卿有何见解?”
出言反驳的这名文官姓李名信字行一,位次虽然不尊崇,但是却得授“参知政事”之职,深得熙皇器重。他略一沉吟后道:“依臣拙见,这魔教奸细天山派并非志在必得。”
“李大人认为天山派不太在意这名魔教修士?”之前提议的那名文官满脸疑惑地问道。
“对,试问严大人,即使天山派没有要求我们捉拿这名奸细,我们会留着他吗?”李信反问道。
“这——”严大人想了想道:“相信弈天司本身也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李信又道:“既然如此,无论天山来与不来,这名奸细都要查出来,那他们何必前来逼迫,难道只是为了示威吗?”
严大人摇了摇头道:“以天山派的行径,断然不会。”
熙皇微微点头,随后问李信道:“李卿以为天山意欲如何?”
“臣以为天山派所要的无非是一个交代罢了。”李信答道。
熙皇闻言缓缓坐回龙椅之上,挥手道:“都起来说话。”随后一众文官恭谢起身。
“李卿所言不差,朕也认为天山圣人前来所要的不过是一个交代,但是却不仅仅是对此事的交代。”熙皇继续说道:“他们需要的是我大熙王朝对各大道统的交代。”
李信、戚止戈等人听到熙皇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想到深处不由耸然一惊。
熙皇此时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群臣,沉声道:“我大熙王朝开国二千四百六十六年,治下有九州、四十五郡、三百六十县,几乎垄断天下英才,早已经让各大道统门派不满,幸而我朝坐拥两大道统传承,才得以安稳到如今。”
“不过自楼兰赦入侵中原,天魔教祸乱九州之后、我大熙的声望一落再落。而且大熙两千年来未出大圣,实在难以慑服各大道统门派,现在他们大多在暗地里谋划。若是有朝一日盗起兵兴,天下大乱,大熙还有多少自保之力?”
“即使如此,你们一个个还妄想统一九州,真是荒谬绝伦!”熙皇说完忍不住冷哼一声。
李信这时突然上前道:“陛下,臣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哦?”熙皇微微诧异,继而不解道:“如今天山圣人迫至皇城,星夜幽昙盛放之下无人敢缨其锋芒,如何是一个好机会?”
李信此时昂首挺胸道:“如果我们能借此机会下血本补偿,并拉拢天山道统,那天下便可稳固如山。”
熙皇此时双眼微微一亮道:“李卿可有计策?”
“臣以为,拉拢天山无非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李信思索道:“此次天山派的由头便是三位杰出的弟子受刺,道统传承出现危机。那我们就以其道统的传承为突破口,如果大熙能够承诺天山传承不绝,他们自然无不应之理。”
这时有一名文官忍不住问道:“李大人以为,我们如何承诺天山道统传承不绝?”熙皇此时也一眨不眨的看着李信,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信向那人微微点头,随后面向熙皇恭敬道:“据臣所知,太子元妃未立。”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熙皇眉头一挑,陷入沉思。
李信再度上前一步道:“林玄心,年方十七,乃是天山掌门林道恒独女,洞明圣人徒孙;同样是晴川圣女秦素心之女,谷圣徒孙。其家学渊源、天资超世、风华绝代,实与太子元妃之位相配。”
“若是林玄心成为太子妃,天山道统、晴川道统将与我大熙共进退,到时天下七大道统我方已得其四,何愁江山不稳,也不惧盗起兵兴,望陛下圣断!”
熙皇已经被其说得十分意动,突然一名身着白袍,却绣了一袍黑云的青年修士走了进来。没有人阻挡、没有人呵斥,弈天司列的众人更是纷纷垂首躬身,为首的戚止戈颇为惊异地冲其轻轻点头。
这人便是弈天司另一位司守——星相守吴危。
吴危走到朝堂正中,向熙皇轻轻拱手,面无表情道:“陛下,监天阁急讯:方才合虚山附近星辰幻灭,一道惊虹出世,方圆十里光芒尽失;太和山上凭空涌现五色仙莲,百里之内不绝于耳。”
熙皇听闻面色逐渐沉重,李信也不复自信的神色,紧皱眉头。
“参知政事”宰相之职,与中书令、侍中、尚书令共议国政。本文中尚书省不存在臣下避职,所以尚书令为长官,而不是仆射。设置朝议省为议事之所,并无政事堂“中书门下”之名,所以也没有“中书门下平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