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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旭身为正仙宫八杰之一,其身形相貌却无出众之处,不过他的双眼炯炯有神。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青云,求胜的欲望充斥胸膛。
若是他能够战胜天山传人,那他的声威必然大涨,在正仙宫内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甚至有机会成为八杰之首,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到时整个人生都会因此而改变。
青云当然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此时对手心中所想,他闭目凝神片刻,便听到述怀公主那清越的声音,“第二轮开始,请各位猜先。”
他随即睁开双眼,扫了眼棋盘边的棋筒,此时白棋正在自己这边。于是也不客气,伸手从棋筒中抓出数枚棋子,扣在了棋盘上。
周旭也干净利落地拿出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猜单数。
青云将手掌移开,将白子对对而数,最后是双数。因为周旭猜错,所以执白,青云则拿到了黑棋。
这次比赛的贴目没有设置半目,也就是说很可能会出现和棋。贴六目黑棋完全可以接受,青云简单地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以天山上星势作为执黑第一盘的开局。
天山上星势流传已久,围观者显然也对其有所听闻,棋势方一布下便引来一阵欢呼。不过这些欢呼声在道台之前被一阵涟漪挡下,并没有影响到其中的对局者。
面对天山道统的传承布局体系,周旭神色凝重下来,毕竟天山与外界往来不多,外人对这个布局并不太了解,此时他稍有不慎便容易被青云直接击溃。
周旭思索片刻后,大飞挂在了黑棋小目上。这招离黑棋较远,颇为缓和,不想和黑棋在局部形成激烈的战斗。
不过青云并没有给对手留下空间,而是直接“单关”在白方“肩冲”的位置。黑棋展露出强行迫近的攻击姿态后,周旭不由眉头大皱。
这招他以前曾经听师长讲解过,不过即使是师长对此也不甚熟悉,凭借这一点点了解想要在天山传人手中全身而退,好像不太容易。
他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避让,直接抽身。不过这样一来,白棋局部便稍有亏损。青云眉头微挑,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避战,不过作为得利方,他没有理由不接受。
简单十余手后,布局便告一段落,青云判断了一下局势,感觉颇为乐观。此时周旭的面色沉重,也似知道自己布局落后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青云,便又沉下了头,仔细思索起来。进入中盘阶段之后,青云不仅没有因为优势而放松,反而直接打入到周旭的阵势之中,率先挑起战端。
青云的这一手棋在人潮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相比于不紧不慢的收束,围观者当然更倾向于观看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周旭的面色微微扭曲,然后重重地拍下一子,誓要将侵犯而来的黑棋扒下一层皮来。颇为响亮的落子声在道台中响彻,一时引来了不少目光。
他落子颇有气势,但却失了风度。离这边不远的烈焰公子将目光投了过来,而后哂笑着摇了摇头,便又看回自己的棋盘。
述怀此时走到青云旁边,专门来观看这一局部的战斗。她这些天在道台上主持比赛,为了不影响棋手们,特意将住处和服饰中所有的香气都驱除掉,走来也只是带了一阵微风。
青云虽然察觉到述怀走来,不过目光却没有离开棋盘。周旭这步强手他在打入之前便已经心中有数了,如今只是再做一下验算。
很快他便应下一手,往来几步之后,周旭不得不陷入沉思。因为他的招法无一例外,步步都在青云的计算之中,但是青云的招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围观者中有人看出了门道,窃窃私语起来,尽管声音传不到道台之中,但周旭的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他出自寒门,自幼便不被重视,全凭一腔志气才走到今天这般地步,因此他对旁人的认同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竟然完全落于下风,更是没有下出一步值得称道的好棋。他的心越来越乱,耳根开始泛起一层赤红,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
心绪难平之下思路自然也不畅通,还没有考虑清楚,便鬼使神差地下了一步。
青云看着周旭变形的招法,心中十分不解,不过他早已养成盘前无人的习惯,没有顾虑地按照自己之前的谋划应对下来。
他在这一阶段完成了漂亮的转身,不仅摆脱了孤棋的包袱,在空中虚握一方形势,弃去的残子还留有打劫的余味,一时间黑方形势大好。
青云最后一手下完,围观的人群再次欢呼起来,对青云这番赏心悦目的“弃子转身”称道不已。而周旭自然也知道自己局部再次失利,面色已经沉重得快拧出水来了。
述怀看完这一局部的战斗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在她看来这局棋胜负已定,无需再多关注了。周旭瞥了一眼,余光扫到述怀的背影,心中又凉了半分。
青云此时有些理解自己的对手了,能做到淡薄“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的人实在极少,他自己也偶尔陷入其中。
而且周旭没有自己这般得天独厚的优势,心里负担又大,束手束脚之下招法变形也是在所难免的。当然,他的同情之心并不会影响其全力以赴的态度。
后半盘周旭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在两个细微之处又被青云占得先机,局势已然无力回天。最后他在绝望之中下出破釜沉舟之手,却也被胸有成竹的青云轻描淡写地化解。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周旭黯然地投子认负。而后“黑中盘胜”四个大字在皇城四方金幕之上闪闪发光。
青云静坐了片刻,见周旭还是将头埋在手中,没有复盘的意思。于是他便收拾好棋子,起身离去了。
上了登云楼后,陆虎和秦芹便凑过来恭喜青云取胜,青云笑着摆了摆手,便从栏杆处向下望去。此时场中天奇、叶阳、连星、烈焰和灵烟都已经离席了,显然他们的前行之路比青云还要容易一些。
青云将目光锁定了晚秋的棋局之后,发现晚秋也抬头看着他,晚秋的对手则是眉头紧锁苦思冥想着。
他的目光绕过晚秋清丽的面庞,投到棋盘上,扫了一下后不由微微一笑。随后二人的目光交汇,晚秋无奈地眨了眨眼。尽管晚秋已经取得不可动摇的胜势,但是青云还是摆头示意,让她专心下棋。
晚秋十分听话地将头转了回去。没过多久,她的对手便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在摇头中推枰认负。
到此为止,今日第一梯队的对局便全部告终了,青云等人也没有再逗留的意思,告别了宗策后便返回了住处。
十三轮的积分赛才进行两轮,论结果还为时过早,不过想要进前十名,至少要胜十局才有希望。今日结束较早,几人颇为悠闲地聊着今天的赛况。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陆虎离得最近,于是挪动肥硕的身躯,过去将门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典雅的清香,陆虎只觉无比神清气爽。他定睛一看,发现来者居然是晴川的灵烟郡主。
“陆公子,不欢迎灵烟吗?”她嫣然笑道。
他回过神后,正想回答,没想身后传来一阵大力,而后整个人便悬空起来,在天上转了半圈之后,被放到了秦芹面前。
林晚秋放下一身赘肉的陆虎,飞快地将灵烟拉入房间中。
青云起身拱手道:“灵烟郡主,寒舍简陋,还请见谅。”他们所住酒楼乃是大熙安排的,其实颇为奢华,一个房间坐五六人也不会拥挤,不过青云一直没改掉之前清贫的习惯,顺口便说了出来。
“姐姐才不会在意呢。”林晚秋替灵烟回答道,然后拉着她坐下。灵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依着晚秋,与几人坐成一圈。
在灵烟面前,晚秋就好像归巢的乳燕一般,乖巧可爱。
“姐姐是来看晚秋的吗?”林晚秋抱着灵烟的手臂,轻轻摇晃着。
灵烟莞尔一笑,空着的左手摸了摸晚秋的螓首,然后幻化出一个物件来。
青云神色一凝,目光紧锁灵烟左手中的物件,那是一把古朴的青铜钥匙。林晚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然后也幻化出一只极为相似的钥匙,但是这两把钥匙之间并没有互相感应。不过灵烟手中这把她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灵烟似乎看出了晚秋和青云的疑惑,于是伸手在钥匙上轻轻一抚,一层薄纱般的灵性被她揭开,林晚秋心中一点熟悉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了。
“这是?”她看着泛起灵性光芒的青铜钥匙,不解道。
灵烟微笑道:“这是老师亲手布下的封印。”她口中的老师,便是林晚秋的母亲,上一代的晴川圣女素心真人。
“噢——”林晚秋拉长声音,接着道:“娘亲没有来吗?”
灵烟摇头道:“老师成圣在即,不宜出行,是托青篱送来的,说对你们可能有些帮助。”
青云随后向灵烟解释了一番这钥匙的缘由,最后灵烟的决定与述怀公主一般,打算将其携带在身旁,以便更好地找寻最后两把的下落。
至于素心真人成圣一事,几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即使素心底蕴深厚,成圣应该不难,但是他们都不想林晚秋因此而担心。晚秋自己对母亲倒是颇有信心,一直神色如常。
天山上星势对应的布局是小林流。文中出现的“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是佛教中谓能煽动人心之八事,即是“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