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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宸轩殿,三大师尊齐聚一堂。
吴谋见祭风道人忧心忡忡,愁眉苦脸的样子,料想他还在为那件事担忧,于是便试探性地问:“掌宫,可是还在想苦无一事?”
祭风道人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口气,皱着眉,苦着脸,心力交瘁地说:“此事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苦无现在行踪未定,生死未卜,就凭他这样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流离在外,叫我如何能不担心啊?”
吴谋心平气和地安慰道:“行踪未定是真的,不过这生死未卜……”
说到这里,吴谋顿了顿,轻声一笑,故作轻松地接着说道:“苦无吉人自有天相,佛祖定会保佑他清泰无虞的,还请掌宫放心。”
“嗯,言之有理。”方战岩附和道,“掌宫不必担心苦无,他现在功法超群,修为颇高,等闲之辈根本奈何不了他,于他而言,要保住自身性命,还是轻而易举的,掌宫就不必太过担忧了。”
祭风道人止不住地唉声叹气,仍是提不起兴致,他语重心长地说:“二位师弟,虽说苦无的的确确是没有性命之忧,但我生怕他会对无辜的百姓下手呀!若是如此,我神宗又怎能担得起这霍霍滔天之罪啊?”
听到这里,吴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疑惑不解地问:“掌宫,你可曾想过,为何过去一月有余,仍是没有苦无的消息呢?”
方战岩一听这话,不由得眉梢一紧,愁眉莫展地说:“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苦无将自己的行踪隐匿得极好,我们又岂能轻易寻到他的踪迹?没有苦无的消息,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么?”
“不不不……”吴谋挥挥手,连连否认道,“苦无失去理智之后,便是六亲不认,杀人如麻,我原以为倘若他敢滥杀无辜,便一定会传出风声,暴露自己的踪迹,可时至今日,已然没有苦无的半点消息,而这恰恰说明了什么呢?”
祭风道人听着听着,不禁皱起了眉,瞪大了眼睛,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吴谋师弟,你的意思是……苦无现在已经恢复了理智,所以没有大开杀戒,我们也正是因此,才迟迟收不到有关苦无行踪的半点消息?”
吴谋心惊胆颤地说:“若非如此,就凭苦无那般状态,又怎能不引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呢?”
祭风道人默默颔首,颇为认同地说:“吴谋师弟所言甚是呀!”
这时,方战岩却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插嘴道:“掌宫,师弟,我看未必呀。”
“哦?”吴谋好奇地问,“师兄有何高见?”
方战岩信誓旦旦地说:“没有苦无的消息传到我们耳朵里,不一定就是他恢复了理智,而是他凭着自己仅存的一丝理智,逃到了不毛之地,故而避免了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祭风道人点点头,表示赞同地说:“战岩师弟所言,亦是有理啊!”
紧接着,方战岩继续振振有词地说道:“不光如此,我想掌宫和师弟还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祭风道人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方战岩一本正经地说:“苦无武功高强,内功深厚,功法卓越,非常人所能及,只怕其所过之处,已经是尸横遍野,不留活口……”
祭风道人和吴谋心中一震,身子一颤,一时之间,竟忘了这个茬,还以为人人都能虎口逃生,却没想到,于寻常百姓而言,苦无是一个比异族之人还要可怕的存在。
吴谋吞吞吐吐地说:“师兄所言,固然在理,不过师弟我,更愿意相信师兄前者的推论,归根结底,苦无终究是佛教中人,按照他的纯良秉性,哪怕他还有一丝丝理智尚在,都不会残忍地荼毒生灵。”
方战岩有理有据地说:“我与师弟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依师弟之见,苦无现在,真的还能有一丝理智尚存么?”
祭风道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悲不自胜地说:“灭魂之力附于苦无体内,想来他心里也一定是不好受,无论如何,不管他犯下多重的罪孽,我身为他的师父,便会同他一起,扛下罪责!”
吴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掌宫大可不必如此,事情还没结束,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原以为那日求助师叔后不过数日,苦无便会出现,谁知……”
“谁知熔寂突然又安分了下来,直到现在,也没能用它引出苦无。”祭风道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累地说道。
吴谋心有余悸地安抚道:“掌宫无需担心,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祭风道人睁大了眼睛,饶有兴致地问:“苦无没能因此出现,致使他一月有余流离在外,行踪不定,师弟却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不知师弟何出此言呐?”
吴谋笑了笑,有条有理地说:“苦无虽没能借此现身,可熔寂总算是不再有所异动,掌宫说,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祭风道人长舒一口气,愁眉莫展地说:“熔寂不再有所异动,固然是件好事,可放任苦无不管,依旧是不妥呀!”
吴谋细细一想,轻声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掌宫此言差矣。苦无神志失常,是我们神宗之事,可熔寂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异族之人虎视眈眈,才是我们不得不防的重中之重啊!”
“异族?”方战岩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由衷钦佩道,“师弟深谋远虑,所言极是。”
吴谋有条有理地说:“熔寂有所异动,固然有机会引出苦无,可苦无一旦引出,便是直奔着熔寂而去,此等上古阴剑,煞气十足,一旦让苦无取得,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祭风道人把手一挥,蛮不在乎地说:“那有何妨?师叔已经答应出手相助,有师叔在,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吴谋有所顾虑地说:“师叔剑术高超,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苦无有灭魂之力附体,连我的天罡红陨图都能硬生生地扛下来,若是真与师叔交手,他未必会遭到全方面的压制。倘若苦无拼尽全力,而师叔又一时不慎,叫他夺得了熔寂,届时,只怕就算是师叔和真人联手,也未必能是苦无的对手呀!”
方战岩惴惴不安地说:“师弟所言,甚是有理啊,苦无赤手空拳,未必会是师叔的对手,可他若是侥幸夺得了熔寂,那这一切……可就说不准了。”
“师弟言重了。”祭风道人正色庄容地说,“倘若苦无当真夺得了熔寂,即使我神宗压不住他,江湖上的能人异士颇多,大家一拥而上,难道还怕镇不住一个苦无么?”
吴谋忧心如焚地说:“苦无本身就有灭魂之力附体,此时的他已是不容小觑,之后若是还有上古阴剑熔寂这样的神兵利器在手,说他是天下无敌,又有何不妥呢?”
“这……”祭风道人欲言又止,突然觉得吴谋说的有几分道理。
紧接着,吴谋更进一步地说道:“苦无一个人本就难以对付,加上犹如虎豹豺狼般的异族,不要说是我们正道,天下苍生,黎明百姓,更是状况堪忧啊!”
祭风道人其味无穷地说:“倘若异族趁人之危,没了我们,只怕他们也对付不了苦无。”
吴谋颇为认同地说:“掌宫所言自是不假,那时的苦无已是天下无敌,异族纵使再怎么厉害,也绝不会是苦无的对手。只不过到头来,受苦的,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呀!”
祭风道人猛然一惊,忧心惙惙地说:“如此说来,以苦无行迹无常,换熔寂安安稳稳,倒是一个妥当的选择了?”
吴谋有条不紊地说:“单因苦无一事,神宗尚且只有内忧,可若是因熔寂而惊动了异族,那我们……可就是内忧外患了。”
祭风道人默默颔首,而后又提心吊胆地说道:“唉,熔寂先前分明已经有所异动,虽然它最近终于安分下来,可我担心好景不长。禁地的封印有所松动,乃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我总感觉……熔寂似乎在暗自盘算着什么,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挣脱束缚……”
听祭风道人这么讲,吴谋不禁面露难色,脸色铁青。
他惶恐不安地说:“好在这一个月以来,掌宫九重天的功力已经有所恢复,即便熔寂当真出了什么意外,掌宫也可以压制住它。”
祭风道人顾虑重重地说:“只怕没这么简单……”
“掌宫在担心什么?”吴谋细心地问。
祭风道人语重心长地说:“随着禁地封印的日渐松动,熔寂所爆发出的煞气也会越来越强,到时候我若是想压制住它,恐怕自身也得损耗不少的元气。”
方战岩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眯了眯眼,脑中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后惺惺作态道:“掌宫放心,若是熔寂封印当真有所松动,我等定会竭力相助,保我神宗净土无虞。”
祭风道人听了方战岩的慷慨陈词,很是欣慰,嘴角微微上扬,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义正严辞地说道:“好,有师弟你这番话,我便也觉得熔寂煞气,不值一提了!”
此时此刻,三人正谈论着,突然有一名弟子火急火燎地迎了上来。
他浑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来,尤其额头上,晶莹剔透的汗珠最为显眼,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只见这名弟子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惊恐万状地喊道:“启禀掌宫,苦无……苦无……苦无他……回来了……”
“你说什么!”祭风道人猛地拍了拍桌,径直激动得站了起来,瞳孔放大到极致,不敢相信地说,“苦无回来了?”
那名弟子吞吞吐吐地说:“确……确实如此……”
“他现在在哪儿?”祭风道人迫切地追问道。
“已……已在千重石梯上,他正向着这里,稳步前进……”
祭风道人听后,仅仅是转眼间的工夫,便一个箭步,二话不说地窜了出去。
吴谋和方战岩匆匆反应过来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随后也赶紧追了上去。
三人来到千重石梯的顶端,顺着山脚往下望去,不由得瞠目结舌,大吃一惊。
周遭围了一大堆手持利剑的弟子,他们战战兢兢,却又蓄势待发。
众人赫然发现,苦无已然脱去了上衣,骨瘦如柴的瘦小身躯上背着数不胜数的荆条,汗珠从脸颊上顺流而下,尽管疲惫不堪,可他依然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缓缓向山上行进,以表自己赎罪之心。
吴谋微微偏过脑袋,把嘴巴附到祭风道人的耳边,小声嘀咕道:“掌宫,苦无好像已经恢复了呀。”
祭风道人眉头紧锁,炯炯有神的目光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苦无,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保持警惕,不可大意,见机行事。”
过了一会儿,苦无终于踏过了千重石梯,来到三人的面前,并单膝下跪,真心实意地说:“弟子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还请师父降罪!”
苦无一开口,祭风道人便是心中一颤,欣然自喜,连忙俯下身去,想要将他扶起,并喜极而泣道:“苦无,你没事了!”
而方战岩则是眉梢一紧,感到一丝诧异,这一切来的突然,待会儿还得细细究其缘由。
苦无持续用力,不愿起身,仍是一意孤行地请罪道:“弟子有罪,还请师父降罪!”
说完,便卸下身后的荆条,呈给祭风道人。
祭风道人愣了一下,缓缓地直起身子,挺起腰板,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苦无这是什么意思。
吴谋再度把嘴巴附到祭风道人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嘀咕道:“这是苦无自己的意思,还请掌宫行刑,若不如此,难以服众。”
祭风道人怔了一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吴谋说的不无道理,若不这样做,苦无接下来在神宗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
于是乎,祭风道人终是勉为其难地接过了苦无手中的荆条。
而苦无亦是转过身,将后背露了出来,交给了祭风道人。
祭风道人紧紧握住手中的荆条,右手微微颤动,眼神飘忽不定,迟迟下不去手,致使场面尴尬万分,僵持了好一会儿。
吴谋见状,刻意提高了音量,郑重其事地喊道:“苦无残害同门,顶撞师长,不听劝告,罪孽深重,当是处以极刑,判以重责,以解其诸多罪过,服众人之心。”
吴谋的话摆明了是刻意提醒祭风道人。
祭风道人不会听不出来,他只是在想,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转机,但细细想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眼下也只有鞭笞他,也才能保他免受牢狱之灾。
于是乎,祭风道人只得狠下心来,闭上双眼,抬起右手,用荆条狠狠地抽在苦无的后背上。
“啪!啪!啪!”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声响贯入众人的耳朵里。
然而打在苦无身,痛在祭风心,祭风道人情非得已,只得如此,徒叹奈何。
苦无扛下一鞭又一鞭,脸上的表情已然拧成一团,不过他仍是咬紧了牙关,苦苦支撑,一声不吭,男儿本色,一览无余,颇有男子气概。
荆条抽身百余鞭,祭风道人终于是停了手,心如死灰地放下了荆条,咬牙切齿地说:“行刑完毕,穿好衣服,随为师回宸轩殿,为师有话要问你!”
苦无慢慢起身,回过头,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答应道:“是。”
……
宸轩殿上,唯有四人。
祭风道人终于不再拘束,只见他哭丧着脸,来到苦无的面前,扫视了他一眼,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相当感动地说:“苦无,你终于回来了!”
苦无满脸苦涩,左右为难地说道:“师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祭风道人拍拍他的肩膀,长舒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水,欣然自喜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时,方战岩突然凑上前,迫不及待地问:“苦无,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了?掌宫三番五次地寻你踪迹,可你一直都是杳无音讯,没有消息,你知不知道,掌宫有多担心你!”
“弟子有罪……弟子……对不起师父和两位师叔……”苦无惭愧不已地说。
“好了。”吴谋站出来安抚道,“苦无,你也别自责了,此事怪不得你,不过话说回来,你可还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苦无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说,“说实话,弟子也记不太清了,只能勉勉强强地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甚至有时候,每每想起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免疼痛欲裂,痛苦不堪。”
方战岩迫切地追问道:“那你现在能记起的,都有哪些呢?”
苦无愣了一下,眨了眨眼,迟疑地答道:“弟子隐隐约约记得……对师父,师叔,还有师兄弟们大打出手,至于其他的,便是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