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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硕再度皱了皱眉,进而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这里是县衙,守卫森严,谁敢对你们动手?”
“守卫再怎么森严,不还是叫我们二人闯了进来?”瑞霜突然拉长了声线,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哉悠哉地说道,“秦大人,既然单凭我们二人之力都能闯进县衙,甚至是安然无恙地站在您面前,那么我们的仇家亦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所以还请秦大人通融通融,莫要咄咄逼人。”
语毕,秦硕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恶狠狠地瞪了瑞霜一眼,可他细细想来,按照当前的形势来看,自己纵使是千般万般的不情不愿,也没法理直气壮地跟她撕破脸。毕竟能突破重重捕快的追击,想来他们的武功一定不弱。若是此时与之摊牌,倒是命悬一线,生命垂危。
于是乎,秦硕几经思量过后,觉得还是要先稳住这两人,才是最为妥当之策。
只见他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好吧。既然二位说是要报官,那不妨与我说说,到底是因何报官?”
瑞霜自信一笑,无比激动地上前一步,直起身子,挺起腰板,义正言辞地开口问道:“有人构建私炮坊,以此牟取暴利,令诸多黎明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敢问秦大人,这事儿你管不管?”
一听这话,秦硕不由得眉梢一紧,心中一阵触动,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瞥了一眼瑞霜,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他长舒一口气,有条有理地说:“构建私炮坊可不是件小事儿,你们二人既说的出这话,可担得起这责任?”
“自是可以。”瑞霜天不怕地不怕地放声说道,“若非我们二人手上有真凭实据,也不敢值此深夜贸然来找县令秦大人您。我们之所以冒昧唐突,是因为我们也知道,事关重大,不得不即刻着手处理,否则留得歹徒逍遥法外,后患无穷。”
“还请秦大人出手,为百姓主持公告,将歹徒绳之以法,还天下一个太平!”苦无识趣地双手作揖,声情并茂地附和道。
秦硕的眼珠子于眼眶中转了转,大脑飞速运转,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胸中已然有数。
他先是“啧”了一声,一脸嫌弃地用手肘碰了碰身后的文空哲,吓得文空哲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心中一震,身子一颤,踉踉跄跄地站到秦硕的身边,伛偻着身子,头都不敢抬一下,更是不敢直视苦无和瑞霜一眼。
秦硕稍稍俯身,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喃喃了几句,文空哲的眼前便是倏的一亮。
他连续点了两下头,而后迈着小碎步匆匆离去。
瑞霜皱了皱眉,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迷离的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在文空哲走远之后,秦硕才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齿,冲着两人咧嘴一笑,饶有兴致地说:“兹事体大,还请二位移步大堂,与本府细细道来。届时,本府一定秉公处理此事。”
苦无和瑞霜面面相觑,不谋而合地对视了一眼,而后对着彼此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终是半信半疑地跟着秦硕移步至大堂之上。
大堂之上,灯火通明,烛光明艳,苦无和瑞霜已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秦硕端正却苍老的五官。
然而秦硕却依然只能看到他们别具一格的眉目。
面巾之下,如坐云雾。
秦硕坐在正中央的位子上,笑着说道:“方才本府已经让文县尉去给二位沏茶了,二位也就无需着急,但可细细道来。若觉口干舌燥,以清茶润喉即可。”
“有劳秦大人了。”苦无真心实意地致谢道,“不过我们二人蒙着面巾,饮茶的话怕有不便,恐怕秦大人,多此一举了。”
“诶!”秦硕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挡在面前,有理有据地说,“此言差矣。二位若真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但可背过身去品茶,本府绝不偷窥。而且,归根结底,这终究是本府的一片心意。二位少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控告贼人的罪行,本府深感敬佩,唯有以府里上好的龙井相待,聊表敬意。还请二位少侠笑纳。”
话音刚落,文空哲便亲自端着托盘上来,托盘之上附有白雾升腾的龙井,淡而留香,架势十足。
他先将托盘放在苦无的面前,从中取下一杯递到其面前,再端起托盘来到瑞霜的面前,取下上面的最后一杯交付到她的手中,进而执着托盘,佝偻着身子,惶恐不安地退了下去。
瑞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香气扑鼻的茶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虽看不出什么端倪,却也不敢贸然饮用。因为她料定,獐头鼠目的秦硕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刚才送茶的那人即是县衙的县尉?”瑞霜抢先一步,猝不及防地问道。
正想开口的秦硕尴尬一笑,点头回应道:“不错,那正是县尉文空哲。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不妥倒是没有。”瑞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颇具嘲讽意味的笑容,忍俊不禁道,“只是刚才我来报官,文县尉没能拦住我,反倒被我一脚踹在地上。每每想到此处,便觉心中有些愧疚,早知他是衙门的县尉,方才我下手就会轻些了。”
秦硕听后,淡然一笑,挥一挥衣袖,蛮不在乎地说:“无妨无妨。二位少侠深明大义,乃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来,诸多礼节不周之处在大义面前,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瑞霜面带微笑,心满意足地说:“秦大人能这样想,便是再好不过了。”
秦硕的脸上同样挂着一丝笑意,不过相较于瑞霜而言,却是稍显逊色,略微僵硬。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迫不及待地说道:“长夜漫漫,二位可先用茶,免得待会儿冷了,影响口感。”
“也好。”苦无笑了笑,欣然接受道,“那就多谢秦大人了。”
掉以轻心的苦无背过身去,端起茶杯,眼看就要摘下面巾,将其送入口中,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瑞霜却猛不防地大喝一声道:“等一下!”
苦无由此停手,转过身,回过头,杯中的茶水微微晃动,进而向瑞霜投去匪夷所思的目光,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
秦硕的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声,颤了一下,瞧她这般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免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愣是冒出一堆冷汗来。
“莫非这位少侠觉得有哪里不对?”秦硕面朝瑞霜,张皇失措地问。
“那倒没有。”瑞霜谈笑自若,应对自如道,“只是我有些好奇,这文县尉给我们送茶,怎么没顺便给大人也送一杯呢?难道是给我一脚踹傻了,竟忘了还有秦大人这样的人物在这里?”
秦硕憨憨一笑,镇定自若地辩驳道:“少侠误会了。本府夜半而起,睡眼惺忪而觉朦胧,实在是无心喝茶,故而命文县尉前去沏茶的时候便早就做好了打算,两壶茶只为视死如归的二位少侠准备。还请二位速速饮用,莫要辜负了本府的一片心意。”
瑞霜轻声笑笑,伸出一只手,掂量了一下茶杯,有条不紊地说:“大人急什么?这茶才刚端上来,热气腾腾,还很烫嘴,故而此时不宜饮用。要我说,还是等我们先说完正事,然后再细细品味这壶龙井也不迟。”
听到这里,手足无措的秦硕已然是脸色铁青,神色愀然。
无奈之下,他只好笑脸相迎,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好,好。那就请二位少侠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本府,本府一定公事公办,惩奸除恶。”
“好。”瑞霜猛地拍了拍桌,发出“啪”的一阵清脆声响,心直口快道,“秦大人这般古道热肠,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请!”
瑞霜信誓旦旦地娓娓道:“我们二人是在桃瓜巷发现歹徒的这一恶行的。当时我们途经桃瓜巷,隔着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实在是叫人渗得慌。若是不慎将其引爆,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秦硕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愁眉不展地问:“会不会是二位出错了?许是其它与火药之气味类似的某样东西,并非一定是火药啊!毕竟构建私炮坊一事不容小觑,一般的人还真不敢这样做,二位没有亲眼见到,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啊……”
“不,我亲眼见到了,确认是火药无疑。”瑞霜更进一步地说,“起初我觉得诧异,便想着仔仔细细地凑近一瞧,后来我靠近这间私炮坊,捅开窗纱一看,才猛然发现我没有错,里面的人手上所捣鼓的那堆黑漆漆的东西,正是威力无穷的火药!”
“竟是如此?”秦硕径直站了起来,愁眉莫展,不敢相信地问,“是在桃瓜巷哪处位置?”
“二十一号。”瑞霜干脆利落地答道,“大人若是看不下去,可以即刻派出人手,一举捣毁他们的老巢。”
秦硕愣了一下,匆匆反应过来后,一边缓缓入座,一边提心吊胆地说:“不急……待本府深入了解一下事情的详情,然后再做定夺。反正他们的老巢就在那儿,也跑不到哪儿去。私炮坊若是要转移阵地,也是需要耗费极大的工夫的,故而不到万不得已,相信他们不会这么做。二位既然没有打草惊蛇,那便意味着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筹谋大计。倘若因准备的不够充分,而让这些歹徒侥幸地逃过一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瑞霜眉头紧锁,疑惑不解地问:“秦大人既已知晓这帮人的卑劣行径以及他们的巢穴,可谓是万事俱备,又还有什么好了解的呢?”
秦硕暗暗喘了一口气,面不改色,答非所问道:“在本府的印象里,桃瓜巷地处偏远,人烟稀少,几乎无人问津,敢问二位少侠是如何能在如此偏僻的巷子中,找到这样一间私炮坊的存在的呢?”
“这与大人抓捕要犯之间有什么关系吗?”瑞霜一针见血地点破道。
“呃……”秦硕怔了一下,于脑海中千思万想,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所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唯有全方面地了解事情的详情,才能想出最为妥当的应对之策呀!”
“对方就区区几个人而已,秦大人举县衙之力,要降伏这帮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没有细水长流的必要。”瑞霜条理清晰地说道。
“诶!非也!非也!”秦硕矢口否认道,“二位少侠有所不知。就凭本府为官多年的经验,这样一个私炮坊,即使是小型的,背后也一定存在着巨大的靠山在从中支撑,否则私炮坊难以成形,这点毋庸置疑。倘若我们贸然将其一锅端了,那这幕后真凶听到风声,怕是会销声匿迹,不见踪影呀。再者,斩草需除根。纵使我们端了他再多的私炮坊,那这始作俑者没抓到也是无济于事呀!二位少侠,你们说是不是?”
鬼头鬼脑的秦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二人,企图通过察言观色,从他们的眼神当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而瑞霜听了他这样一番长篇大论,倒是哑口无言,默不作声了,因为她仔细一想,发觉事情果真是如这个县令所说的那样,私炮坊背后的强大靠山乃是荣千富,荣千富不倒,则私炮坊不灭。如今去捣毁他的私炮坊,也仅仅只能将里面的佣人一网打尽而已,想要抓到荣千富的把柄却是无从下手。
瑞霜低了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心中暗暗想道:“这个县令对这件事情倒是上心得很,还知道要得出它的幕后真凶来,就是不知倘若将罪魁祸首的身份告知于他,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斗志昂扬。”
苦无跟瑞霜不谋而合地把视线放到了彼此的身上,然而这一眼对视却没有心领神会。
因为他们两人来县衙之前所拟订的计划,也就只是希望令其毁了这间私炮坊而已,至于荣千富那边,则是交由自己处理。
他们心里都明白,荣千富身为居安城首富,家大业大,名声在外,威望十足,先不说眼前的这个县令会不会因惧怕他的强权而停滞不前,没有作为。更关键的一点是,就连他们自己手上也没有荣千富就是元凶的确凿证据,仅凭私炮坊里的几个下人,也不足以定他的罪。只要他们打死都不承认,荣千富便可一如往常,逍遥自在。纵使是抓了他的管家彭斯言也无济于事,因为只要他们配合得当,荣千富还是可以有惊无险地化险为夷。
就凭彭斯言这忠心耿耿的性子,只要荣千富说自己不知道彭斯言背地里所干的这些勾当,还怕彭斯言不配合他不成?
总而言之,事情进行到这个地步,算是告一段落了。剩下的,也只能靠他们自己继续潜在荣府,找机会获取更多的有利证据才行。否则这场斗争,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正因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点,才没有直接向秦硕阐明,其实荣千富就是这一切祸端的开头。
两人正犹豫着,贼眉鼠眼的秦硕便露出一抹诡异莫测的笑容,急不可耐地追问道:“二位少侠,怎么说呀?除了这间私炮坊所处的地理位置外,可还知道其他与之相关的消息?就比如……其背后是谁人在撑腰之类的?”
面露难色的瑞霜思量再三后,意味深长地说:“秦大人自己也说了,构建私炮坊之人一定是实力雄厚,无与伦比,倘若深究到底,秦大人就不怕惹祸上身吗?倒不如干脆掀了他谋取私利的工具,也算是成就了一桩美事。”
“诶!”荣千富正色庄容地反驳道,“此事既已崭露头角,本府自是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纵使对方人多势众或是位高权重,本府也得秉公执法,将其严惩不贷!本府不怕引来是非,但倘若继续让真凶逍遥法外,那本府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百姓,这心里,无论如何也是过意不去呀!”
“秦大人体恤百姓,心系苍生,其品德高尚,令人钦佩,我等望尘莫及。”苦无识趣地双手作揖,有意无意地恭维道,“只是如若我们二人真将这背后的真凶告知于秦大人您,秦大人您又真的有必胜的把握吗?”
“这是自然!”秦硕自信满满地说,“倘若二位少侠所言属实,那依照律法,理当判其流刑。本府依法行事,自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恐怕事情并非会如秦大人所说的那样简单。”瑞霜别有深意地暗示道。
“哦?”秦硕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不禁提起了一丝兴趣,格外好奇地问,“少侠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