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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的氛围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
苦无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干脆利落地脱口而出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跟荣千富摊牌。”
“跟他摊牌?”瑞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向外摊开掌心,并耸了耸肩,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苦无,目瞪口呆、诧异万分地问,“你疯了?跟他摊牌,本姑娘是不打算接着在这儿干了么?”
“没错。”苦无斩钉截铁地给予肯定道,“既然王允川都快倒台了,那么一切也该结束了。小霜,实不相瞒,其实我这次找你,主要就是想与你商量一下到底是否要给荣千富一个改过自新、金盆洗手的机会。”
听到这里,瑞霜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头雾水地凝视着苦无,进而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
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的确不太理解小和尚的做法。
“又给他一次机会?”瑞霜疑惑不解地问,“我们之前不是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么?荣千富非但没领情,还派姜黎对付我们,你这个时候给他缴械投降的机会,还有什么意义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苦无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有条不紊地据理力争道,“之前的形势和现在的形势可是大不一样,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了。”
“哦?”瑞霜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当即就提起了一丝兴趣,进而格外好奇地问,“那你倒是说说看,哪儿不一样了?本姑娘洗耳恭听。”
苦无长叹一口气,有条有理地说:“先前是王允川占尽上风,所以我们劝荣千富回头是岸的时候,才会显得苍白无力,而现在……”
“现在王允川倒台,荣千富就会看清局势,乖乖从他身边离开么?”瑞霜环手于胸,饶有兴致地问。
苦无二话不说地一口答应道:“没错,现在的我们亦是今非昔比,荣千富没有理由拒绝我们,而且小霜你别忘了,荣千富早就已经开始排斥王允川了,不是吗?先前我们没能劝服他,只不过是因为手头没有足够的资本而已,现如今我们形势大好,荣千富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他一定会选好立场,做一笔血赚不亏的买卖。”
“可说到底,荣千富和王允川终究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瑞霜忧心忡忡、有所顾虑地说,“你就这么确定,在王允川将要倒台之时,荣千富不会向他伸出援手吗?”
苦无轻声一笑,冷冷道:“不会。”
“何以见得?”
苦无直起身子,挺起腰板,进而长舒一口气,言之凿凿道:“为了百华,他别无选择。”
瑞霜睁大了双眼,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进而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归根结底,你还是不忍看到他们父子相残的局面呗?”
“小霜。”苦无的神情忽然变得庄严肃穆起来,进而声情并茂地说,“百华在这件事情当中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他还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我们不能因为荣千富所犯下的种种罪行而让百华来承受这份痛苦。”
瑞霜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进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愁眉不展地有所感慨道:“欲壑难填。一个人一旦陷入了金钱的沼泽之中,便是难以自拔。万一荣千富不肯放弃现有的权势而拒绝了你,你又可有为自己想好一条退路?”
苦无神色愀然、面色凝重,进而直言不讳道:“就在刚才我救出刑部尚书庄大人之女后,便已经跟他提点好了一切。如果荣千富宁死不屈、执迷不悟,那边只好由他亲自出手,让荣千富接受法律的制裁。”
“可一旦如此,荣百华那边可就再也瞒不住了。”
“不错。”苦无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所以让庄大人亲自出手乃是下下之策,不到迫不得已的话,还是不要让百华知道残酷的真相好了。”
瑞霜长叹一口气,有理有据地说:“只可惜荣千富利用私炮坊牟取暴利乃是不争的事实,尽管他改邪归正、弃暗投明,要想全身而退的话,怕也是绝无可能了。”
“那是自然。他既私自营利私炮坊,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苦无相当笃定地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我打算在百华回神宗之后再让庄大人对其判刑,一来可以让荣千富受到应有的制裁,二来则可以不用让百华承受这份痛苦。”
瑞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兴致勃勃地点评道:“看来你已经想好一切了,就是不知你打算何时动手呢?”
“择日不如撞日。”苦无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我倒觉得今晚直接去找荣千富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会儿我们直接跟他摊牌,你明日正好跟我去城主府助沛琛兄一臂之力。你觉得如何?”
瑞霜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进而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往前走了几步,笔直地立于纱窗前,稍稍抬头,望向皎洁明亮的月色和璀璨夺目的繁星,兴致冲冲地说:“本姑娘倒是以为,不急于这一时。”
苦无不慌不忙地凑上前去,兴趣盎然道:“何出此言?”
瑞霜的嘴角上扬到极致,露出一抹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心潮澎湃地说:“第一,值此寂寥深夜,王允川尚未倒台,故而你此时前去,没有说服力。第二,无论你今晚要不要跟他摊牌,这都不影响明日我去城主府跟你一块儿助沛琛兄一臂之力。明日王允川倒台之后,沛琛兄刚刚继任城主之位,手头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们就趁着这段时间回来跟荣千富摊牌,到时候说的也算是有底气些,胜算自然是大大提高。”
“嗯……言之有理。”苦无板着一张脸,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冲着瑞霜点来点去,表示赞同地说,“反正我们最迟也是明日与之摊牌,故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自现在开始,小霜你就可以不用再看他的脸色行事了。”
“本姑娘洒脱奔放、从心所欲,本就不用看他的脸色行事。”瑞霜面带微笑,高傲地抬起头,古灵精怪地说道。
苦无见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赶忙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尽量不让小霜看出自己的不正经。
紧接着,瑞霜飘忽不定的眼珠子于眼眶中转了转,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愁眉莫展、神游天外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于是乎,瑞霜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进而一鼓作气,拍了拍苦无的肩膀,并冲他挑了挑眉头,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有意无意地问:“诶,本姑娘倒是想问问你,你除了没有把荣千富私自构建私炮坊一事告知荣百华,其余的大事小事是不是已经尽数让他知晓了呀?”
苦无眉梢一紧,不禁眯起了眼睛,露出一副如坐云雾、不明所以的神情,进而吞吞吐吐地问:“你口中的大事小事是指?”
“就比如我们此行的目的,又比如我们的计划,还有本姑娘的身份。”瑞霜相当自然地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把这些一五一十地告诉荣百华了?”
一听这话,苦无便是情不自禁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齿,情绪高涨道:“小霜,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把这些机密告诉百华?我恨不得把他蒙在鼓里,一辈子都不想让他知道呢,又怎么可能会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更何况还是偷偷背着你,就是越发的荒唐了。”
“你没说?”
“我当然没说。”
瑞霜皱了皱眉,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进而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一筹莫展地喃喃自语道:“那就奇怪了,你没说,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苦无心中一震,身子一颤,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儿后,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连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进而急不可耐地追问道:“等等,小霜,发生了什么事情?”
瑞霜拧着眉头,忧心惙惙、惴惴不安地说:“荣百华今日突然找上我,一个劲儿地开始询问我的真实身份,还问我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潜进他的荣府,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怎么会这样?”苦无皱着眉,苦着脸,焦头烂额、心急如焚地说,“百华怎么会有此提问?莫不是叫他发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瑞霜愁容满面地摇头晃脑,看似云淡风轻、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翻江倒海,这件事情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诡异和蹊跷,如果不是小和尚通风报信,那荣百华又是如何知晓这些机密的呢?
“小霜。”苦无猝不及防地轻唤道,“会不会是你哪里露出了破绽,才叫百华察觉到了端倪?”
“我露出了破绽?”瑞霜伸出一根手指,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进而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说,“你这是怀疑本姑娘了?”
苦无一听这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语气,顿时就慌了神,进而张皇失措地连连挥手,瞪大了眼睛,火急火燎地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怀疑小霜你呢?我只是想不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罢了,你说这好端端的,百华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察觉到我们的不对劲儿吧?”
“本姑娘行事,向来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没有出过什么纰漏!”瑞霜自信满满地把手一挥,进而瞥了苦无一眼,巧妙地调转矛头道:“倒是你,你这般鲁莽大意,对荣百华更是毫无防范,要说他是从何得知的消息,我看从你身上得知最有可能!”
“我?”苦无的瞳孔放大到极致,不禁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情,进而瞠目结舌、大吃一惊道,“我这些日子里都不在荣府,又怎么可能会是我呢?小霜,凡事得讲究证据啊。你如此平白无故地指认我,这锅我可不背!”
“你不背谁背?”瑞霜冲他翻了个白眼,辞气激愤道,“万一你是在离开荣府之前露出的破绽呢?我看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你捅出来的娄子。”
苦无当即就“啧”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神情,进而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百华这么多机密,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小霜,我是怎样的想法,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我绝不可能事先不跟你商量就把一应事宜通通告知百华,更何况自百华现身起,我一直想方设法地阻挠他掺和进来,你究竟是通过什么判断告密之人就是我的呢?”
瑞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游刃有余地应对自如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荣百华今天对我说出了‘小霜’二字!”
“小霜?”苦无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念了一遍,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丝毫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霜是你对我的专门称呼,无论我爹还是我娘,他们都没有这样叫过我。”瑞霜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进而义正言辞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在荣百华面前提起小霜二字,他又是如何知晓这个称呼的呢?”
“我……我不知道……”苦无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就连脸上的细皮嫩肉都开始微微颤动,满脸皆是心惊胆颤的神情,想来是害怕到了极点,“我虽口口声声喊你小霜,却是未曾在百华面前提起过这两个字!”
“那我管不着。”瑞霜若无其事地招了招手,心急火燎地撇清关系道,“反正现在你的嫌疑最大,不管荣百华从何而来的消息,我才是那个受害者。如果不是你走到了风声,那又会是谁呢?”
苦无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进而心慌意乱地问:“小霜,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绝对不可能在百华面前这样称呼你。要不你再仔细想想,说不定是你这几次离开荣府的时候刚好被百华撞见,所以事情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绝无可能。”瑞霜叉着腰,鼓着嘴,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道,“自从你到城主府去帮沛琛兄后,我离开荣府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除了昨日外出降伏张予淮之外,剩下的唯一一次离开便是在你飞箭传书邀我去沛琛兄的静心别院相聚之时了。”
一听这话,苦无脸上的表情不禁拧成了一团,眼睛一闭一睁,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挡在面前,毅然决然地打断道:“等等,飞箭传书?”
“是啊,那时我正在灶房烧饭做菜,结果我一转身就看到一只飞箭插在了墙上,我取下绑在上面的纸条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你给我的信纸。”瑞霜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地嗔怪道,“你说你也是,人都来荣府了,为何不出来见一面呢?就这么点距离还非要飞箭传书,也不嫌麻烦。”
“是啊……”苦无止不住地喘着粗气,目光空洞呆滞且无神,进而颤抖着声线,忧心如焚地附和道,“就这么点距离,为何还要飞箭传书呢?”
瑞霜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轻声笑笑,当即就拍了拍苦无的脑瓜子,神色自若地问:“你傻了?为什么要飞箭传书这还得问你才是啊,这不是你射的箭吗?”
苦无愣在原地,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炯炯有神的目光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瑞霜,慌乱不安的眼神仿佛是要说些什么。
瑞霜一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怔在了原地,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倏的一亮,瞳孔呈放大至缩小的过程,进而惊慌失措地臆测道:“等等……难道不是你飞箭传书?”
苦无慢慢悠悠地摇摇头,进而心乱如麻、慌里慌张地轻声道:“自从我下定决心去城主府找沛琛兄时至现在,今晚还是我第一次来荣府找你……”
瑞霜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震,身子一颤,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来。
不光如此,就连额头上也生出一粒又一粒豆大般的汗珠,它们如同汩汩清泉般沿着脸颊顺流而下,滑至下巴处时稍作停留,然后才像是沉甸甸的陨石一般从天而降,发出不小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