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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千富眉梢一紧,脸上闪过一丝极为不悦的怒色,进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飘忽不定的眼珠子在眼眶中来回转动,迷离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好一番权衡利弊、深思熟虑过后,仍是迟迟做不出决断。
他对王允川深恶痛绝、厌恶至极不假,现如今他失势倒台,更是正中自己的下怀,自己又岂有帮着他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道理?
虽说荣千富名下不止一座私炮坊,也是在干着损人利己的勾当,但他好歹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挣得虽是不义之财,却也接济难民、兼济天下。
相较于十恶不赦、作恶多端的王允川而言,荣千富已是要好上太多太多。
而荣千富先前之所以与之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也不过是因为他凭借城主的职位之便,帮助自己排除异己、扫除祸患罢了。
现在他的王位叫人取而代之,于荣千富而言,便是没了任何利用价值。
先不说荣千富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人,就凭王允川先前的恶劣行径而言,荣千富就不屑与他为伍。
曾经的王允川徇私舞弊,帮荣千富躲过官僚机构的追查。
现在的王允川一度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如果得不到黄金百镒,反而还要加害于荣千富。
可荣千富仔细一想,这里好说歹说也是自己的地盘,王允川不过只是一个失了势的卑鄙小人罢了,无名无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即使自己将他碎尸万段、五马分尸,也是在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荣千富这样想着,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
于是他几经思量过后,还是毅然决然地一口否定道:“别痴心妄想、痴人说梦了!王允川,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沦落到什么地步了,竟还有脸面来找我要钱?你我之间的情谊自你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地向我索要财钱那天起,便早已恩断义绝、互不相欠!陈年往事已经随风飘散,你又何必再提?先前是因为你对我有用,我才勉勉强强能够跟你合作,但现如今的你对我来说已经一无是处,再加上你残忍好杀、品性顽劣,我早就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了!我告诉你,想让我帮你死灰复燃、重起炉灶,门都没有!”
王允川的心中一阵触动,瞳孔呈放大至缩小的过程,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荣千富,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他知道荣千富会对自己心狠手辣,但他没想到荣千富竟会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面红耳赤、满脸通红的王允川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进而恶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气,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辞气激愤道:“荣千富,你当真要跟我鱼死网破吗?!”
“没错!”荣千富二话不说地一口答应道,“王允川,你我之间的合作,也该到此为止了!”
王允川抿着嘴唇,无可奈何地微微摇头,脸上满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进而颤抖着声线,怯生生地问:“你当真要绝情至此,非得把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吗?!”
“事情进行到现在这个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作茧自缚,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荣千富横眉怒目、青筋暴起,愤愤不平地说,“你看看你提出来的都是什么荒唐的要求?!就连黄金百镒都说得出口!你当我的银两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王允川闭了闭眼,面露难色,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进而咬牙切齿地冷嘲热讽道:“你的银两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的银两全都是用火药炸出来的。”
“你……”荣千富水汪汪的大眼睛猛地向外瞪了瞪,不过还是欲言又止,伴随着喉结的一阵蠕动,这话到嘴边,竟还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王允川一脸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地冷冷道:“也罢,既然你一意孤行、固执己见,那我就和你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即使我惨遭制裁、一无所有,也不会让你好过!哼!”
说罢,王允川便是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回过头,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荣千富见状,正想叫人将其拦下,不料还没等自己开口,苦无一行人等竟是猝不及防地破门而入,硬生生地拦住了王允川的去路。
“王允川,好久不见。”苦无面带微笑,平心静气地与之打招呼道。
王允川的身子一阵哆嗦,眼神当中写满了慌乱不安,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粗壮有力的大象腿更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已然是大惊失色、惊恐万状。
在苦无进去之后,瑞霜和带着两个带刀侍卫的庄珂谐亦是紧随其后。
只眨眼间的工夫,荣千富的书房里便是已经人满为患。
荣千富见到苦无和瑞霜,则是一脸懵圈、如坐云雾,茫然无措的眼神隐隐闪烁,消失了整整三月的通缉犯再度现身,只让他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不过他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选择了静观其变、见机行事,可尽管这两人来得突然,荣千富十有八九也能猜得到他们来此的目的。
只是王允川今日才刚刚倒台,两个通缉犯就麻利迅速地找到了他,这点儿倒是让荣千富为之震惊。
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王允川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进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就跟苦无分外熟悉似的,相当自然地脱口而出道:“苦无,你来得正好,我有要事告知于你。相信你身为神宗子弟,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吧?”
苦无轻声一笑,进而挑了挑眉头,游刃有余地明知故问道:“你要跟我说的,该不会是荣千富在暗地里经营私炮坊,并以此牟取暴利一事吧?”
“对,正是此事!”王允川伸出一根手指,无比激动地指着荣千富,斩钉截铁地指认道,“此等不顾百姓安危的奸邪之辈,理当严惩不贷。苦无,你身为祭风道人的关门弟子,可得为天下的黎民百姓做主才对!万一私炮坊突然爆炸,那周遭数十里的百姓可就小命不保、奄奄一息了!那可是许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对付这种人,就应该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我知道我平生做尽了坏事,但荣千富也没好到哪里去!在我一无所有之前,我一定要揭发荣千富的种种罪行!”
苦无的眼睛一闭一睁,淡然一笑,不禁为之抃掌叫好道:“王允川,没想到你看起来颟顸无能、昏庸至极,这话说起来竟还是头头是道的,该不会是狗急跳墙了才会这般辞色锋利吧?”
王允川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一头雾水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苦无,进而疑惑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苦无长舒一口气,进而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哉悠哉地说,“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有这工夫担心别人,倒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
王允川皱了皱眉,就跟翻书似的突然变了脸色,怒目圆睁、凶神恶煞地说道:“少阴阳怪气的,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你?”苦无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进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一本正经地冷嘲热讽道,“你罪恶滔天、罪大恶极、横征暴敛、无恶不作,我为什么要帮助你这样一个恶人?”
王允川眉头紧锁,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是恶人不假,难道他荣千富就不是吗?他借着私炮坊牟取暴利,从而成为了居安城的首富,置百姓的安危于不顾,藐视大朝律法,甚至买通官员、官官相护,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你身为神宗子弟全都坐视不理?”
“理,自然是要理的。”苦无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面不改色,心如止水地说,“只不过在我处理荣千富的事情之前,总觉得还是先将你这样的危险人物处理干净比较好。”
苦无说完,还冲着王允川邪魅一笑。
这一笑,愣是吓得王允川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就连脸上的细皮嫩肉都在微微颤抖,已然是一副神色慌张、手足无措的模样。
就在这时,庄珂谐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进而把双手背过身后,郑重其事地说道:“王允川,你贪赃枉法、罪不可恕,甚至鬼迷心窍,以人质要挟朝廷要员,如果不想死无葬身之地的话,就乖乖跟我走一趟吧!”
王允川心弦一紧,只觉得小心脏一颤一颤、“扑通扑通”地乱跳,仿佛随时都要从中蹦出来似的,想来已经害怕到了极点,进而急中生智,当即上前一步抓住庄珂谐的两只臂膀,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庄珂谐,你先去抓荣千富呀!他才是谋财害命的罪魁祸首,只要抓了他,居安城的百姓也就安全了!他一日逍遥法外,百姓就一日过不了安生日子!只有当歹徒落网,百姓才可以过上富裕安康的生活,不是吗?”
“歹徒迟早会落网,就不劳你费心了。”庄珂谐轻蔑一笑,进而挣开了荣千富的手臂,向前招了招手,不屑一顾地下令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是!”两个带刀侍卫异口同声地答应道,随即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架住王允川的胳膊,毫无畏惧之意和胆怯之态。
现在的王允川就像是一只被折去龙角的龙,或者是断去双翅的老鹰,已然成为了一只任人摆布的待宰羔羊,毫无威胁可言。
王允川在被带刀侍卫拖出去之前,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地发出了一阵阴森可怖的爽朗笑声,进而面目狰狞地转头看向荣千富,意味深长地说道:“荣千富,你别以为你可以逃过一劫。即使他们不制裁你,我也不会放过你!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但是现在你就给我安生候着吧!哈哈哈!”
话音刚落,王允川便是硬生生地被带刀侍卫给拖了出去。
而在他被拖出去的途中,还疯狂挣扎着身体,拼命扭动着身躯,神思恍惚地喃喃自语道:“不要……不要……不要啊!”
荣千富神思不属地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脸色愈发的难看,听了王允川的话后,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股不可名状的不详预感油然而生,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冒出一堆冷汗来,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王允川口中所说的大礼究竟是什么。
李保春见状,正要上去搭救,可就在这十万火急、迫在眉睫的危急时分,苦无却是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李保春的去路道:“李公公!”
李保春赫然止步,神色愀然、面色凝重,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而苦无则是慢慢悠悠地转过头,从容不迫地把视线放在了李保春的身上,进而有意无意地威胁道:“你还要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吗?”
李保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简单粗暴地瞥了一眼苦无,本想破釜沉舟、与之动手,但他又猛地发现,苦无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与之同伍的女子。
若是单打独斗,李保春觉得自己还可以试上一试,但他们人多势众、不容小觑,这就使得局势渐渐微妙了起来。
李保春细细想来,还是觉得不宜出手,毕竟自己的武功也不甚高强,顶多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虽说对付一些平淡无奇的无名小卒是绰绰有余了,但要对付这两个连高韵白都没有抓住的通缉犯,自己着实没有太大的胜算。
就在李保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时,苦无又突然更进一步地说道:“李公公是个聪明人,相信李公公也清楚,王允川这次被捕入狱,肯定是再无翻身的可能。我要是李公公你,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辞官隐居、告老还乡,毕竟即使继续留守宫中,也不再会得到君王的重用了,不是吗?”
李保春的心里“咯噔”一声,颤了一下,进而还是封口不言、默不作声,只是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而后一把甩开苦无的手,高视阔步地向外走去。
至于他要誓死跟随王允川还是听从苦无的意见,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瑞霜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渐行渐远,不禁露出了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样子生怕他会从带刀侍卫的手中救走王允川。
于是乎,瑞霜三思过后,坚定不移地对苦无说道:“荣千富先交给你了,我去追他!”
就在瑞霜转身离去之际,苦无却是猛地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进而心急火燎地惊呼一声道:“不必!”
瑞霜由此止步,进而忧心如焚地把注意力放到了苦无的身上,惴惴不安、惊慌失措地提出了自己的顾虑道:“万一他执迷不悟、冥顽不灵,跑去救王允川了怎么办?”
“放心吧,小霜。”苦无的嘴角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笑意,进而轻声细语地安抚道,“我心中有数,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的。而且即使李保春真救出了王允川,他也再没有重整旗鼓、重振雄风的可能了。我们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先把眼前的荣千富处理干净。”
瑞霜心潮起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地说:“也罢,那就依你所言,先对付荣千富好了。”
紧接着,正当两人要去找荣千富谈判之际,在一旁迟迟未走的庄珂谐却是猛不防地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与之作别道:“苦大侠,既然人已经抓到,那我也就先行一步了。荣千富就交给二位处理,告辞。”
“告辞。”苦无双手抱拳,应对自如道。
而在庄珂谐匆匆离去之后,苦无和瑞霜则是一眼就盯上了书桌前的荣千富。
两人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向荣千富缓缓走去,而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彭斯言则是趁着他们无暇分身之时,悄无声息、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蹑手蹑脚的样子就跟做贼一样,而且还是经验丰富的盗贼。
他这般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十有八九与王允川进书房前跟他交代的事情有关。
至于那个时候王允川究竟跟他交代了什么事,那可就得等他做了才知道了。
总而言之,现场终于只剩下瑞霜、苦无和荣千富三人。
先前热热闹闹的氛围一下子凄清落寞了不少,不光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当中,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万马齐喑。
苦无和瑞霜犹如苍劲挺拔的青松一样立在荣千富的面前,倒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想给他一个主动认错、改过自新的机会。